# 10

如果說之前還隻是小打小鬨，那接下來兩周的針鋒相對，讓項葵和這位神秘渣男RapStar的梁子真正結大了。

雖然不知道奔赴是怎麼弄到本服第一大幫的堂主位的，但項葵玩獨狼刺客這麼多年，又怎會怕人海戰術……其實還是怕的，畢竟泰森也打不過十個老頭啊。所以她稍微改變了對敵策略。

她聰明地把垃圾話環節從事前挪到了事後。

主打一個神出鬼沒，不秒驅散等著的就是暴斃，然後待人倒地再狂奔三十裡地，氣喘籲籲地等奔赴發來的私聊：

[私聊]奔赴：？

[私聊]食人葵：？

兩人基本沒有問號之外的交流。也不用說彆的，一切儘在問號中。

項葵說到做到，去二手市場找黃牛收了那套時裝寄給了黎黎原上。不清楚是被小沫寶傳了話還是自己想通了，對方連著幾天都沒上線，時裝沒人查收，又自動退了回來。

一下子找麻煩的人少了這麼多，項葵還怪不習慣的。

她剛這麼想，就發現自己似乎惹上了更多人。

無雙本來就是對立陣營的幫會，這麼多年下來，勢力錯綜複雜，大部分管理都有自己的小團體，當他們連續被奔赴召請過去十次後，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廢話，先不說一行人雄赳赳氣昂昂衝來，卻發現現場隻有一個柔弱無助的小空山時是有多麼莫名其妙，最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是，結義旗是大型群戰專用旗，一個折合人民幣要將近一百塊錢——什麼仇什麼怨，錢多燒的慌？殺雞焉用牛刀啊！

項葵照常頂著隱身符做日常任務時，有個ID不請自來地發來一個好友申請。

又是那位【再玩空山就扇你】，無雙幫會的，之前想買她手上的瑰石被拒絕，情商有點低，不怎麼會說話的樣子。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在嗎？

你看。

[私聊]食人葵：不在。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我就開門見山了，能不能告訴我你跟奔赴到底是什麼關係？

[私聊]食人葵：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奔赴和無雙是什麼關係？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我來問你，你還套我的話？這是商業機密。

[私聊]食人葵：好吧，那我問點彆的。奔赴的堂主不會真是你們幫主空降的吧？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是啊是啊！我跟你說，我是真不理解。這號之前我也認識，本來以為肯定換人了，結果那個陸知秋好像跟他現實認識，還說什麼是元老成員……

項葵看著對方三言兩語恨不得把幫主內褲什麼顏色都抖摟出來，突然覺得其實他的情商還是挺高的了。至少比智商高。

但，這個說法和她對奔赴的人物畫像明顯有偏差啊。

有時她不禁會驚歎於奔赴的情緒之穩定，堪比她在動物樂園見到的那隻水豚。被人追著屁股啃，也不暴怒、不失態、不抱怨、不說一句臟話，隻會起身默默掏出大旗，然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就是當中央空調需要修煉出的心理素質麼，捫心自問，項葵在被殺第三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震聲背誦對方族譜了。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你還不想承認嗎？

扯遠了。項葵回神，有些莫名。要承認什麼？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你，其實就是他的神秘前情緣！

項葵：“…………？”

隱隱約約是有聽說過，奔赴是有個前情緣沒錯。

狂野母狒狒告訴她的，還說奔赴之前因為和情緣分手而悲痛欲絕甚至想要賣號退遊雲雲。

但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先彆急著否認，我們這麼猜測是有理由的。

們？除了你還有誰這麼聰明？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首先，雖然被擊殺通報是默認發布在公頻的，但除了什麼都不懂的新手和弱智顯眼包，所有人都會改掉這個設置。但奔赴沒有。這說明什麼？

他就不能是個純粹的弱智嗎？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其次，他每次搖人過去殺你，都隻是在人群之中黯然神傷，從沒有親自下過一次手。這又說明什麼？

說明他怕自己用心劈腿用腳打遊戲的事情暴露。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好吧，我就是想來刺探下情報。畢竟情緣床頭打架床尾和，你要真是奔赴前情緣，這事幫會裡的人就不摻和了。

莫名其妙，項葵打字：

[私聊]食人葵：你們私聊問他不比問我快？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你以為我們沒問過嗎？他連個標點符號都不回。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不是，等等，你的意思是……他隻回你的私聊？這又說明什麼！！

項葵：“……”

她沒有馬上回複，而是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這事對她並沒有什麼太大影響，真正被影響到的另有其人。

第一次，小罵幫主生龍活虎：“幫眾被打了，我作為幫主的怎麼可以視而不見！你為什麼不提前說一聲！”

然後全幫人齊齊被按在地上摩擦。

第三次，小罵幫主精神矍櫟：“不論實力如何，但至少心意要到！放出去的話不能食言，熱血PVP不是說假的！！”

然後全幫人齊齊被按在河邊摩擦。

第五次……沒有第五次了，項葵去了YY一趟，小罵的聲音陡然蒼老了十歲：“原來我們真的那麼菜嗎……”

即便F4們努力走位卻吃滿全部傷害的樣子像瘋狂的野豬，但項葵還是說：“你們不菜，是遊戲太爛。我一個人就可以，不用來幫我。”

幫主的語氣十分熱血：“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群毆嗎！抱歉！我做不到！”

項葵：“你可以把眼睛閉起來啊。”

幫主：“…………”

但不管怎麼說，彆人也是一片好心。她沒法讓幫主彆來幫忙，但她可以從彆的地方下手。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人呢？又掛機了？

項葵邪惡地微笑。

[私聊]食人葵：這事吧，我也不能說得太清楚，懂的人都懂。

[私聊]食人葵：我隻能告訴你，我和他確實有那麼一段恩怨。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們完全不用顧及我，也不用擔心之後他會找你們麻煩，真的真的/眼巴巴/眼巴巴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果然……難怪你殺他這麼多次，他從來不還手……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菜得摳腳。

項葵這麼想著，一邊在對話框裡笑眯眯打字：

[私聊]食人葵：這說明愛能止痛！^ ^

————

在終於安生采了幾天藥後，越清發現了異樣。

他並沒有任何在遊戲裡拉幫結派仗勢欺人的意圖，這太幼稚，不是他的風格，但食人葵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遊戲體驗，無限拉長他的任務進程，隻有用這個辦法才能讓她稍微消停會。以及實話說，他並不覺得自己菜。

他活了二十幾年，對他的任何公開評價都隻有“優秀”，從未被人指著鼻子說過“菜”——顯然他隻是生疏，不是菜。

“你打遊戲一直都菜啊，玩拳皇都分不清自己在左邊還是右邊。”越夏賤嗖嗖道：“生蔬也是菜。”

越清頂著一頭小卷，冷漠地把人物理踢出了房間。

他看了眼任務欄裡最小化的視頻窗口，全名是“乾坤劍閣小白PVP入門教學”，進度條已經讀到了尾聲。

白發劍修靜靜站在主城拱橋上，風吹起他深邃又犀利的眉眼，滄桑沉重氣息撲面而來，才站了沒一會兒，私聊頻道就響得活像個電報機。

[私聊]黑色邏輯貓：大佬，打不打競技場？缺治療嗎？我十二段選手，意識到位裝備過關絕對不菜！求帶！/哭泣

[私聊]鴛鴦奶蓋：大佬還沒組隊？你看琴修行不，我選五個輔助屬性給你洗腳，再帶個妙手，這配置不得嘎嘎亂殺？

[私聊]我佛糍耙：阿彌陀佛，施主，競技場否？貧僧的金鐘罩時刻為你打開/敲木魚

[私聊]人家不是海王啦：CPdd/可愛/可愛

越清：“………”

d個頭。好好學習。

他又打開【我佛糍粑】的資料卡看了看，發現這妖僧一頭鮮豔紅發，深V到肚臍，長褲開衩，裸露面積已驚人地達到整個身體的二分之一。

佛祖沒告訴你把褲子穿上？嗯？

在這之前，他從未生出要深入了解這個遊戲的念頭，采完藥就徑直下線，但近期因為食人葵的緣故，儘管非他本意，他在遊戲上花的時間還是稍微多了點。

沒什麼必要。

扯遠了，越清指尖抵了下鏡架，視線專注了些。

他發現最近用召義旗時來的人越來越少了。不僅少，並且敷衍，上次食人葵頂著5%血條驚險地絕塵而去時，甚至還有人給他發意義不明的私信：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大佬，要不還是算了吧。

[私聊]死刀譜：唉……明明……何必……

[私聊]搖晃的紅酒杯：打在她身，痛在……

越清：“？”

有事？

私聊頻道不再響動，一行黃字幽幽浮了起來。

【係統提示：您的師父[越過夏天]上線了。】

【係統提示：[越過夏天]申請和您組隊。】

越清拒絕。

[私聊]越過夏天：天天采藥多無聊，幫忙護鏢去不去？

乾坤的陣營玩法豐富，劫鏢護鏢就是其中一種。滿級沒多久的小號裝備不好，在野外做任務時很容易被盯著殺，一些玩家就會自發在野外地圖護送同陣營同幫會的綠名小號，廣結善緣……雖然熱血PVP有時候太熱血，容易發展成敵我不分大混戰就是了。

[私聊]奔赴：沒興趣。

[私聊]越過夏天：你站那當人形立牌就行了。這個裝備，除非缺心眼或者跟你有仇，不然不會有人敢動你的。

[私聊]奔赴：不去。

[私聊]越過夏天：你的小仙人掌有難了。/可愛

越清：“…………”

三分鐘後，白發劍修冷漠地站在靈江港內，一劍把一個敵方紅名戳飛出去。

裝備差距太大，他揍彆人就像是削土豆，全程隻需站在原地不用挪一步——陸則把他拉進了無雙裡，幫會定時會組織小隊來本陣營護鏢，所以現在，奔赴所在的團隊裡有十個治療，他的血量自始至終就沒下過百分之八十。

工作日晚，劫鏢的人不少，但很快就被打得連連敗退，被救下來的幾個新人在地圖頻道發著/撒花花/歡呼的表情，好友申請不斷彈出，他光標在五花八門的昵稱上停留一瞬，打開了自己的仇人列表。

食人葵的ID在頂上，頭像是一隻長毛狸花貓，對方在線，所在地是【未知】。

越清蹙眉。

[私聊]奔赴：仇人每次都知道我的位置，我為什麼看不見她的。

[私聊]越過夏天：仇人互相屏蔽所在地，她應該是開小號看你位置了吧。

[私聊]越過夏天：不過什麼仇人？你又在哪得罪人了？/流鼻涕

[私聊]越過夏天：怎麼不回？你不說我要怎麼幫她？/錘桌/怒火

[私聊]奔赴：……什麼‘又’？就之前那個。

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操縱著沉默寡言的劍閣成男沿著江畔一路向前逼。

乾坤的地圖做得用心，就算是一些人跡罕至的角落也無一不建模精美，由此還衍生出了特殊的流派休閒風景黨，每天研究哪個地圖截圖好看，哪個地方可以卡出BUG俯瞰全局。

快要接近靈江港末端，風平浪靜的暗流之上，停著一艘破敗的漁船。那艘漁船位於地圖邊緣，很難跳上去，在場沒有人注意到它，隻有越清的耳機裡，突然響起了一聲熟悉的警示音。

“叮叮！”

【係統提示：您的仇人[食人葵]正在附近！】

在提示響起的後一瞬，白發劍修揮手祭出大旗，並終於精確而冷靜地找到了他此時應該開啟的技能【形意五行】——劍閣最強減傷60%，CD90秒，廣大劍修公認除了劍之外的第二個道侶，站在技能範圍內，和無敵沒有區彆。

但他頭頂出現的BUFF卻不是熟悉的雲銷雨霽，而是一枝柔軟的墨色梅花。

船尾處，那枝墨梅纏繞在劍修身上，閃電似的把他硬生生拉到了埋伏已久的食人葵身邊。

事情太過突然，團隊的十個治療停下手中動作，試圖給奔赴加血，但明明他人就在不遠處，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點擊選中，就好像中間隔了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牆一樣——

[私聊]奔赴：？

[私聊]食人葵：沒錯。這地方是BUG，人家好不容易卡進來的，等你好久了。除了自殺回複活點，不然出不去的。OvO

[私聊]食人葵：喜歡搖人！你搖啊，你倒是再搖啊！/惡狠狠

[私聊]食人葵：嗬嗬，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喘粗氣

越清深吸一口氣。

……這真的，是他第一次覺得維持情緒穩定是件需要努力的事。

他打字的力道都比平時更重了幾分：

[私聊]奔赴：我想我們之間真的存在誤會。

[私聊]奔赴：你和我之前並不認識。副本的事我解釋過很多次了，你年紀再小，也得講理。

對方回複得很快：

[私聊]食人葵：行，你非要這麼說，那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私聊]食人葵：【越過夏天】，這誰？/菜刀

她認識越夏？現實還是遊戲裡？

越清擰眉，實話實說：

[私聊]奔赴：我妹。

這次，那邊足足過了半分鐘才有動作，食人葵沒有任何征兆地繞到他身後發難，五分鐘後，白發劍修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食人葵的血量也隻剩10%，她很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奔赴肚子上盤腿調息。

[私聊]食人葵：她隻是你的妹妹，妹妹說紫色很有韻味是吧？/微笑

[私聊]食人葵：回答錯誤！啊噠！

越清：“……………”

他喉結滾動一下，微微用力地抿住嘴唇。

半晌，直接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