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故事:目的(1 / 1)

降穀零的思考藏在心中, 他不露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幾人,最後把目光落回了白倉望身上。現在和他對話著的是白倉望,少年身旁的兩個成年男人一直隻是旁觀, 沒有插-入他們的談話。如果這一切都是這兩個成年人的授意, 那麼,從白倉望提到的合作內容中或許可以推測出他們的目的。

如果蒼星這個特殊的公會,確實是以白倉望為主……

先入為主的熟悉,讓降穀零在把【蒼星的首領】的名號和【白倉望】這個少年聯係起來時,還是有一些難以置信。屬於少年的新的一面展現在眼前,不論“合作”的意向不是經過他人的授意,從外在看來, 現在的談話確實是由白倉望主動的。

在降穀零觀察著他們的同時,白倉望也在打量著降穀零。

熟悉的男人不再是係著圍裙在咖啡廳裡忙碌的樣子,他穿著訓練區提供的作戰服, 英姿颯爽。他和諸伏景光一同坐在蒼星的幾人面前,儘管是初次來到星艦, 接觸到這個世界並沒有的科技,他在氣勢上也並沒有顯露出什麼弱勢。隻有在看著他時, 那紫眸中才氤氳著幾分沉色。

是在思考他的身份吧。

不論是作為咖啡廳店員、私家偵探的安室透, 還是現在這位有著公安的另一層身份的降穀零,眼前的淺金色發色, 小麥色膚色的男人都有著相同的特質。他冷靜、理智,多年來的經驗讓他更加善於觀察, 他的眼中看到的信息, 絕對不會隻是淺淺的表面。

在看到他, 以及他身後的成員們時, 降穀零在想什麼?

白倉望與他對視著, 唇角的笑意不減。

“看來安室先生對我印象不錯。”白倉望說道,“從頭開始說明情況吧。”

他喚出觀戰區操作微端,在空中懸浮的虛擬界面在簡單的操縱下接管借用了這裡的顯示屏,隨著白倉望的心意,調出了新的畫面,展現在電影熒幕般的顯示屏上。在前方,屬於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的座椅自動旋轉著,移動到了能看到屏幕的一側。白倉望看向諸伏景光,對方頷首,示意他沒有問題。

降穀零坐直了身體,直覺告訴他,接下來屏幕上會出現不得了的畫面。

果然如此,在畫面中,從黑暗的影像慢慢變得清晰的,是一張照片——是一隻手掌心捏著一顆奇特的,長有嘴巴的大腦的照片。那顆大腦確實奇怪,但此刻,降穀零關注的重點卻不在這裡。他呼吸加重,心跳有片刻的失速,他已經看清了那隻手的背後,躺在地上的人是誰。

是諸伏景光。

短發男人到在天台的地面,面色蒼白,臉頰被雨水打濕。他額頭橫生一道縫合線,沿著縫合線的位置頭顱被一分為二,可以看見裡面空空如也,他的大腦不翼而飛。

降穀零幾乎是瞬間便站了起來,猛地看向諸伏景光。諸伏景光無奈地笑著,說:“這是我和蒼星的初遇,放出這張照片給你看,是我要求的。”

白倉望沒有讓那張圖片停留太久,他切換了畫面,這一次,展示在畫面裡的是一顆泡在不知名的透明液體裡的,在器皿裡的腦花。

“這是景光哥遭遇的事情,也是我和我的成員們把那時還是【蘇格蘭】的他帶回來的原因。”白倉望說,“安室……降穀先生,你畢竟是他的朋友,確實應該知道這件事。”

這也是他在今早,和諸伏景光商量好的內容。

首先,先讓諸伏景光帶著他的同為臥底的好友降穀零在星艦敘舊,讓降穀零確認諸伏景光的身份。接著,由諸伏景光帶著降穀零在蒼星簡單逛一逛,大致了解蒼星星艦,從而窺見蒼星的實力,這是無聲的暗示——我們有著強大的力量。在超越時代的科技的震懾下,降穀零對蒼星的判斷中,也會把蒼星的危險度調高。

初來乍到,降穀零一定不會輕易放下警惕,但是有好友諸伏景光作為中間人,降穀零也能在短時間內不帶負面濾鏡地得到對蒼星【實力很強】的印象。

這對他來說,是有必要的事情。

擺出實力才好進行談話,想讓降穀零相信他們,僅靠打感情牌是不夠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希望【蒼星】在降穀零眼中的形象稍微好一些的,不然,他在“安室透”眼中的可信度也會下降。比起冰冷的利益交換,白倉望更喜歡和值得的人真心換真心,用溫和一些的手段得到想要的結果。

“在談論一切之前,降穀先生,你需要先知道一點:組織是我們蒼星的獵物,我們和你們是目的一致,都想要解決組織的。”白倉望說,“基於這個目的,我和我的成員們對組織的關注也比較高,動手起來可能也有點粗暴,但你剛才看到的那個畫面中,景光哥會變成那樣並不是因為我們做了什麼。”

降穀零一點就通:“是組織做了什麼,我有猜到一些,但還沒有確認。”

諸伏景光點頭:“沒錯,我會變成那樣是因為組織做了一件事情。”

“組織和這顆腦花是合作關係。”白倉望補充道,“你看到的腦花,是一顆有自主意識會動的活物,它是咒靈,如果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先暫時把它當做妖怪來看待就可以了。也就是說,組織和咒靈達成了合作。我和成員們在天台見到它時,這隻咒靈使用的是景光哥的身體。”

諸伏景光無奈地說:“我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但現實就是這樣。那天我發給你短信時,組織就已經派人追著我了。那時,我擔心他們還會做些什麼,就先把最後的話發給你,同時用槍射穿了手機……”

“也打穿了你自己,是嗎?”降穀零冷靜地說,“那天的天台,我看見了血跡,看見了手機,沒有看見你。他們沒有帶走手機,因為你把手機藏好了。做完這一切之後,你的身體被他們帶走了。我是在一切結束後才趕到的,隻來得及找到那隻手機……那隻手機我已經取出內存卡,手機本體寄給你哥哥了。”

“沒有被組織的人拿走就好。”諸伏景光說,“接下來的事情,我就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了。”

這件事情是僅有當事人知道的故事,白倉望聽到這裡,看向諸伏景光。

白倉望對諸伏景光印象很好,這來自於他調查諸伏景光的信息時,得到的他的身份。在人臉識彆中,諸伏景光和長野縣警諸伏高明的樣貌相似度極高,有了這個線索,順藤摸瓜找到他的身份不難。

組織是跨國的犯罪組織,死在組織手裡的人不在少數。為了解決這盤踞在人們平靜生活背後的黑暗,像諸伏景光這樣官方派出的潛入的臥底,犧牲了原來的自己本應擁有的光明生活,終日生活在黑暗和危險中。諸伏景光被腦花奪取身體前,組織其實已經在懷疑他的身份,對他展開調查了。降穀零是諸伏景光的同伴,同樣在組織裡臥底的公安警察。要是諸伏景光身上有關其他臥底的線索被組織發現,這些臥底的下場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

在察覺到有身份暴露的可能性時,諸伏景光選擇犧牲,是怕組織的人順著他摸出他身後的其他臥底。

這樣的人確實是英雄。

不僅是他,與他誌同道合長久潛伏在組織裡的降穀零,同樣也是英雄。

初次接觸,降穀零不可能立即信任他和蒼星,但通過溝通,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可以被拉近的。

白倉望聽完了這些過去的故事,接著說道:“接下來的事情我說吧。組織的成員帶走景光哥之後,他的身體就被腦花占據了。這顆腦花擁有占據他人身體的能力,因此,你接下來看到的【蘇格蘭】並不是諸伏景光本人,而是這顆腦花。腦花能夠讀取占據的身體的記憶,但在目前看來,組織裡似乎還不知道你的身份。” “……這算是一種組織參與的人體實驗嗎?”

降穀零看著那畫面裡被浸泡的腦花,深呼吸後,坐回了椅子上。

“你們把這件事情告訴我,沒有隱瞞,我很高興。景,你是我的好友,你不在的這幾年,我也發現那個人不是你了。我有明顯感覺到組織內部對我的不信任,但他們好像沒有證據。那隻咒靈可能也沒有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應該是拿來當做自己的底牌了吧,如果咒靈和組織隻是合作關係,他應該不會把這些內容直接告訴組織,而是留在手上做底牌。那個人是很謹慎的,就連行動都會派給琴酒和朗姆,從來不會自己出手。”

有了降穀零的再次確認,諸伏景光明顯鬆了口氣。

“我也是這樣想的。”諸伏景光說,“腦花和組織的關係是合作關係,但他們的合作關係似乎不太緊密。”

“這就要先搞清楚腦花跟組織的合作內容是什麼了。”

降穀零對諸伏景光說完,看向白倉望。

“小望,咒靈我也略有了解,警察處理不了的靈異事件一般會轉交給咒術界的總監會,所以警方內部其實是跟咒術界有聯係,我也稍微了解一些咒靈的。但像這種能占據他人身體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咒靈,那天抓住腦花的不是我,是幻覺。”白倉望笑著示意降穀零往他身邊看,他身旁,單手支著臉頰聽他們對話的幻覺,微微勾了唇角。

“不用謝,我隻是發現好玩的東西,想給望看一看罷了。”幻覺攤開掌心,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你們繼續,現在是望的談話時間。”

紅發青年提到白倉望時略帶親昵的甜膩的語氣,讓降穀零忍不住微皺眉頭。這樣花花公子的語氣,聽起來著實不太正經。

但看白倉望的表情,他並沒有對此有什麼想法,甚至可以說是無視著那份故意的親昵,自然地把話題從那位名為幻覺的青年身上移開了。

“我對咒靈的了解也不算多,但我的好友是咒術界的人。這一次,腦花其實是衝著我的好友來的,他用著景光哥的身體安排逃犯入侵我所在的酒店,被我的成員及時發現,然後就被我們抓捕回來了。那之後,我調查發現景光哥的身份,和他達成了合作。”

“腦花為什麼要盯上你的好友?”降穀零細細思索著,“你和你的好友在一起……對了,是前幾天說的,周末要去澀穀的那一次嗎?”

那之前,白倉望到波洛咖啡廳的時候還很高興地和他提起這件事情,那時候少年說這是他和幾個關係很好的好友第一次聚在一起,還找他要了不少名店的甜點推薦單。降穀零確實知道不少,在學習製作料理的時候他也會有意識的搜集資料參考,當天就給白倉望發了一份甜點推薦單。

“是啊,說起來,還要感謝你給的推薦單。”白倉望語氣輕快,“我按照推薦單買了甜點,我的好友說很喜歡,多虧了你的幫忙……好了,話題轉回來。我的好友是會成長為咒術界最強咒術師的人才,我在外還是普通人,所以腦花了解到我的存在後,想要通過傷害在他身邊的我刺激他,更想要引起整個咒術界乃至全世界的混亂。腦花和組織合作的目的,可能就是跟引起全世界的混亂有關的。”

“那它就是我的敵人了。”降穀零看向那顆大屏幕上的腦花,腦花泡在液體中,看起來不像是能蹦出來搞事情的樣子,“看樣子,你們已經解決它了?”

“嗯,它現在就在星艦裡,逃不出去的。”白倉望肯定了降穀零的想法,“但組織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事情,所以,他們隻知道蒼星帶走了用著【蘇格蘭】身體的腦花。和腦花達成合作的組織力量究竟如何,我也說不清楚,腦花擁有的能力讓它的勢力滲透到了咒術界的高層,組織的勢力也跟各國高層有關。就目前的情況看看來,我和蒼星用暴力的手段摧毀組織是可以,但也是不夠完美的,所以我想和你們合作。”

降穀零點頭:“你的想法是正確的,能用暴力解決當然很爽快,但它埋藏在地下的根係到底延伸到了哪裡,你們都還不清楚。打草驚蛇,反而可能會讓更重要的,能徹底根除組織的重要證據消失。”

目前溝通到這裡,聽著白倉望的話,降穀零心中的憂慮也在慢慢減淡。

這一切思考和決定,如果是那兩個男人做出的,絕對不可能這麼為他們著想。

隻有白倉望才會考慮這些,因為他真的在在意著,熱愛著他生活的地方。

這樣一來……蒼星的首領是白倉望,原因也應該沒有那麼令人擔心了。

怎麼說也是和他關係不錯的客人,也是他看著從初中畢業進入高中的少年,沒有被他人掌控操縱,是一件好事。

注意到降穀零變得柔和了些許的目光,白倉望輕笑道:“也不用擔心,咒術界那邊我和成員們已經用武力震懾了,咒術界隻認實力,蒼星和組織放在一起,他們會選蒼星的。”

“……是嗎?”降穀零看向他身後,幻覺仍然是噙著笑意聽著他們談話的那副悠閒姿態,另一邊,面無表情的黑發青年安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倒是白倉望身邊站著的小少年表情憋著,顯然很想說話。

也不知道蒼星的這些成員們是怎麼約定的,在白倉望要和他人對話的時候,沒有被提到時,他們居然真的一句話也不插嘴。

……莫名地讓人幻視那些乖巧聽話的狗狗……

收回思緒,降穀零說:“我們調查了這麼久,手上其實也有不少跟組織有關的資料。”

白倉望說,“既然這樣,暴力解決組織不是不行,我們可以抓住混亂期渾水摸魚,先把組織的勢力拆分瓦解,你們再根據那些重要的證據一擊致命。總之,之前我和景光哥說清了蒼星的目的——摧毀組織,我們達成合作後,才剛好想利用這個【蘇格蘭失蹤】的機會釣出組織的行動。”

一切串通,降穀零嘴角一抽。

“所以,我就是被你釣上來的那條魚。”

“被大貓抓住的魚。”諸伏景光在一邊笑道,這時,從白倉望身後的座椅也探出了一顆黑色的貓咪頭,降穀零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是之前追著他的黑毛金眸的怪貓。

總覺得,真的一切都完全被蒼星——又或者說,完全被白倉望掌控在手裡啊……

明明之前的印象中,白倉望都隻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待人溫和的少年。在他描述中,他在外人面前也一直保持著普通人的形象。沒想到,他的另一面竟然如此令人驚訝。

組織對上他,對上蒼星,真的有勝算嗎?

——沒有勝算更好!

降穀零心中都微微地炙熱了,但他暫且按壓著這份胸中的激動。他保持著冷靜,紫眸看向白倉望。

“確認一下,小望,你和你的成員們都有和組織敵對的自信,確保不會因此犧牲,是嗎?”降穀零認真地看著白倉望,“我們是公安、警察,我們有保護人民的義務。你們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浸泡著腦花的培養槽在屏幕中安靜地褪去畫面,屏幕上的畫面被白倉望關掉了。他調暗了室內的燈光,略顯昏暗的室內,唯一的光源是一側寬敞的透明窗口外璀璨的繁星,訓練區的房間位置剛好,能遠遠地遙望地球。

白倉望指了指窗戶,示意他看向外面的星空,和那顆距離遙遠的地球。

“我是為了這顆蔚藍的星球,也是為了我自己。”白倉望微笑道,“我在這個世界收獲了寶貴的親情,擁有了珍貴的友情,還和重要的同伴重逢了。所以,我希望這個世界能平靜地,美好地繼續存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