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琴酒:太宰(1 / 1)

停在商業樓下的汽車始終沒有接到它要接的人。

“大哥,我們到底來這裡接誰?”

體型強壯,身材寬厚的男人打量著高高升起的車窗外陰暗的街道。夜深了,雨水伴著雷聲落下,涉穀的街道已經在大雨中變得十分空曠,滴落的雨滴沒有落在任何傘的傘面,也不會打濕任何人的衣服,因為街道上已經沒有行走的人了。

他的身旁,一位坐在駕駛座上的銀發男子長發如瀑,他壓低的帽簷在臉部投下一層陰影,將那雙灰綠的雙眸掩得晦暗。外國人的臉部線條硬朗清晰,深邃的眼睛此刻正盯著前方的夜色。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輕輕打著方向盤旁,他的耐心已經逐漸降低。

琴酒是在約半個小時前,接到BOSS直接發來的命令後和伏特加開車來到這座商業樓下的。他從BOSS口中了解到這次要接應的人是組織的合作夥伴,對方還提到“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驚訝”,看來,他要接應的不僅僅是普通的合作夥伴。

究竟是誰,才能讓BOSS這麼重視,特地派他來接?

正在東京涉穀區待命的琴酒接到任務就直接把車開到了指定的大樓下,與無數停靠的車輛一樣,他也在雨霧中打開了示廓燈。但是,直到現在,他和伏特加都沒有等到該登上車的人。

浪費時間。

從抵達商業樓下方的路邊開始計時,他和伏特加隻會在這裡臨時停車等待十分鐘。伏特加拿出手機檢查時間,秒數歸零的同時,他說:“大哥,時間到了。”

音浪低鳴,泄壓閥輕輕震動著,這低頻的令人興奮的聲音從身體傳遞到內心。琴酒啟動了車輛,黑色的保時捷356A帶著燈光穿破雨霧。

這時,一輛橫濱車牌的紅色GT-R在另一側的車道上快速駛過。黑色的保時捷仍舊保持著自己的速度,行駛向遠方,離開了涉穀區。

不一會兒,新的郵件被發來了。

“調查蘇格蘭的去向……有可能被蒼星虜獲了?蘇格蘭不是在做彆的任務嗎?”伏特加聽到了琴酒安排的新任務,男人硬朗的面龐上浮現出深深的疑惑,“大哥,上次的事情蒼星就已經在跟我們對著乾了,這次他們抓走蘇格蘭是想做什麼?威脅我們嗎?”

“照做就行。”琴酒嗤笑著,“跟蒼星有關,能不能找到,找到後蘇格蘭回不回得來還是個問題。把調查去向的任務交給波本,我們去進行下一個交易。”

伏特加點頭,他一邊發著信息,一邊還在感歎著:“自從三年前蘇格蘭去做秘密任務,組織裡就沒有人見過他了,要不是最近他重新出現,他們都還以為蘇格蘭早死了。”

蘇格蘭突然消失在2002年初,如今已經是2005年的春天,沒想到蘇格蘭僅僅複出了不到幾個月,就落到了近期被組織警惕、重點關注的蒼星的手裡。

是蒼星的人主動找到他的嗎?他們又是怎麼發現蘇格蘭的組織成員身份的?

這些伏特加都不清楚,他對蒼星的了解不多。與他相比,琴酒對蒼星的了解似乎多一些。總之,對他來說,跟著琴酒走就是他的工作準則。

蘇格蘭複出以來,地位也比以前更高,還有了特殊能力者的身份。這幾個月的工作內容,都是BOSS直接指派琴酒安排人手輔助他完成的。作為組織裡唯一的特殊能力者得到重視也很正常,其他組織成員不知道蘇格蘭的特殊能力者的身份,琴酒卻是知道的。

BOSS告訴他的是,失蹤的蘇格蘭實際上是參與了組織的秘密任務,學習了如何激發特殊能力,直到徹底掌握特殊能力成為能力者之後才重新出現在組織成員們的視野中。

但琴酒覺得這不可能是學習激發特殊能力那麼簡單,組織常年來利用醫藥產業製造的藥品他並不是不清楚,能達到蘇格蘭那樣的地步,至少也得是人體改造。組織的野心越來越大,琴酒比較想知道的是……和其他勢力達成合作的組織,究竟是那個能共贏的,還是那個會被吞噬的。

目前看來,組織仍然是一個龐然大物。但今天是蘇格蘭,下一次還不知道是輪到誰。

大約三年前起,他主動和Vesper合作,就是基於這樣的考慮。琴酒並不在意蒼星帶來的威脅,蒼星可能威脅到組織,但有了和蒼星關係密切的Vesper的表態,此刻的他仍然能夠隨時抽身。而現在,他需要繼續看清楚組織未來的方向,以及這些勢力將會如何發展,才能為自己選擇最優選。

蘇格蘭近期參與的任務,大多都有他的協助,但這是僅僅隻限於武器方向的協助。既然蘇格蘭已經爬到了組織的高層,琴酒也期待看看他究竟會做些什麼。

但看樣子,蘇格蘭並沒有做出什麼像樣子的效果來。

今晚琴酒和伏特加都並不知道蘇格蘭去了哪裡,他們的任務也僅僅是在涉穀區待命。沒想到等到最後,收到的居然是蘇格蘭被蒼星的人帶走的信息。而他們要接應的那位組織的合作者沒有按時來到車上,估計也是因為某個任務失敗了。

“蒼星的人可能都是能力者,大哥,我們要小心點。”

伏特加給波本發完郵件,對琴酒說著。

琴酒唇角微微揚起,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抽出了煙盒裡的一支煙,用車載點煙器點燃後咬在唇邊。紅色的光點在煙頭明滅,一縷白煙淺淺的飄起。

組織的事情確實是他上心的,但這隻是他對事業的追求。如果組織實在無法滿足他的期待,那麼……

格局紛亂,他也要有足夠的底牌才能在這個世界自保、立足。

煙味彌漫,伴隨著尼古丁的刺激,大腦釋放著多巴胺,他聽著車輛的低頻震音,能感受到這輛車與他的心跳節奏一致,這令他帶來舒適的愉快和放鬆。這輛保時捷確實是老車,但它隻是型號較早,琴酒對它的保養和性能提升並不少,他的選擇隻是踩不踩下那個能抵達最高速的油門。改車不是隻有一味追求提升速度,在速度中走向死亡的車不少,琴酒希望的是能夠跟這輛保時捷356A一直奔跑在夜色中,而不是在最高速裡迷失自己。

車輛在奔跑,他的靈魂也在奔跑。

大顆大顆的雨滴拍打在車窗上,前窗的雨刮將鋪滿視野的雨水刮下,讓雨霧彌漫的夜色東京再次出現在眼前。琴酒駕駛著車輛順著涉穀線離開涉穀區,向著品川方向開去。順著品川區,他們一路來到大井停車場附近,在這靠近灣岸線的地方停下。

霧雨蒙蒙,天空中仍然在鳴雷,陰雲從東京一直撲到了大井區,彌漫在海面上的霧沒有消散。遠處,有一個撐著傘的,身著和服的紅發女子站在簷下,她仰望著夜空,雨水並未落在她的身上,她卻像是跟著雨水一起進入了霧裡,神秘極了。

“尾崎紅葉,港口黑手黨的人。”琴酒說著,“走了,伏特加。”

他按滅了手中燃了半截的煙,將已成為垃圾的它丟入車載煙灰缸。

夜色濃濃,一場雷雨下得疾,當雷雲散去,天空仍然還是陰沉沉的。雲彩像被灰色顏料染了色,濃濃淺淺隨意地鋪在天空,把太陽的光芒遮蓋了不少。一場雨讓晨間的氣溫略微低了一些,但是打開窗,呼吸到的是洗儘一切塵埃後的清新,與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雨停了,地面仍然鋪了一層水做的鏡子,倒映著地面上的世界。白天的涉穀又熱鬨了起來,周日是一周的最後一天,仍然是人們儘情享受放鬆時光的時刻。

離開酒店前,白倉望四人換上了太宰治送來的衣服。

太宰治給四人送來的衣服款式都不一樣,白倉望在房間換衣服時,打開便看到太宰治送來的是一套有些正式的西式製服套裝。白襯衫、紅領帶和黑色的長褲搭配著,如果不是外搭給了一件黑色的薄款長外套,他看起來就像是哪個學校的在周末也穿著製服出門的學生。

“紅色領帶……說起來,太宰哥也有一條紅色的圍巾。”

他把裝衣服的袋子掏空了,拿出來時發現裡面還有一件薄薄的內搭黑色緊身上衣,像是怕他在料峭春寒覺得冷,內搭還是高領的。隨著衣服被取出,有一封被密封的信封落在了他的床上。

白倉望把它撿了起來,拆開取出的信上是熟悉的字跡。

那上面記錄了一個郵箱,他用手機登錄上,在裡面看到了一段話。

【望:

有些話我無法說出口,但一旦變成筆下的文字,奇怪地,我想將這些話全都告訴給你聽。

或許是因為,有個膽小鬼得到了一朵蒲公英花的信賴,一枚萵苣葉的慰藉,因此,即使害怕也要泡在幸福裡,真是不可思議。

小望,親情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我很高興你能擁有這樣的寶物。友情,同樣是少年人不可缺少的重要的一部分,但是記住,你要注視著的是“好友”,不是“朋友”。

寸善尺魔,但春日已至,你隻要走好想走的路就好。

太宰治】

白倉望把這些話反複讀了幾遍。

太宰治是一個敏感的人,他有許多未儘的話語,也很少把這些真正的心語表達出來。最開始相遇之後,白倉望再次把他帶回家裡,太宰治正式在白倉家住下來的一段時間,他甚至不願意與他們靠得太近,也很少直視他們,像如果認真看了就會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泡沫那般小心翼翼,但總是願意待在能一抬眸便看到他們的地方。

像一隻剛剛進入陌生環境的流浪的小貓,帶著自己的防禦心,又帶著對安全環境的渴望。

小貓會慢慢地伸出爪子去試探周圍的一切,它可能會抓破一些窗簾布,然後盯著屋子主人觀察反應,在得到心滿意足的反應後,下一次又會比之前更加深地去探索。

春日已至,不久之前,三人一起在橫濱的動物園賞櫻的畫面還在白倉望的記憶中珍惜地存儲。

“寸善尺魔……原來你是這樣想的,那麼,就讓每一次的魔都追不上善吧。”

那個下著雨的日子,從未知的地方來到白倉家的門口前,渾身淒慘躺在地上還帶著全身的傷口的太宰治,白倉望不會忘記。他不知道在相遇之前的太宰治經曆過什麼,也不知道那些從未被太宰治說出來曆的傷口是怎麼來的,但他知道,今後太宰治不會再遇到那樣的傷痛了。

他和織田作之助都在這裡,他們都會陪伴這個來到他們身邊的人。

他們三人原本都是孤獨的星星。他們相互靠近,孤獨的星星們聚在一起,才能點亮一片小小的夜空。但隻要身邊還有著彼此在,就不會覺得夜空過於黑暗。

他淺笑著說:“太宰哥,面對幸福感到害怕,但仍然選擇努力守護的膽小鬼,是自己的勇者哦。”

清晨的日光薄薄穿過陰雲,照在大地上,氣溫不算高,但空氣還算舒適。白倉望換上了太宰治為他準備的衣服,整理好了領帶,衣物很合身,襯得略顯纖細的身軀身姿挺拔。月白色發下那雙璀璨如星的金眸似不經意,掃了一眼打開的房間門外的正撒著亮光的走廊天花板的燈,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監控鏡頭裡。

他和好友們說話的聲音逐漸遠去,最終在門板落鎖的“哢嗒”聲後,徹底消失了。

橫濱。

黑發鳶色瞳的青年坐在床上,看著不遠處的電腦顯示屏上空無一人的監控影像,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孩子啊。”

他捂著臉,深深地深呼吸著。

隻有太宰治知道,他是被浸泡在白倉望和織田作之助的縱容和接納中,才慢慢融入了這個世界的。

他撥打了電話。

“結果怎麼樣。”

女人優雅的語調不疾不徐,“首領,那些逃犯已經到我們手裡了。有他們手裡的軍火做證據,再加上我的手段,組織不可能在我的面前耍心思。來的人是GIN,已經能說明他們的態度了。”

“和GIN本人呢?”

女人輕笑著,那聲音帶著些許調侃。

“隻要您或者紅方的動作快,妾身很快就要有新的同事了。最近工作壓力真大,中也手裡我中意的作品什麼時候出版?”

太宰治滿意了,他說:“嗯,我讓他去抓緊進度,辛苦你了。”

電話被掛斷。

打開的窗口,微微潮濕的雨後的濕潤空氣帶著乾淨而清新的味道傳入了他的身體。縱使天色陰沉,今天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極好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