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人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這個啊,你們現在還小,說了你們也不懂,等你們長大了,就知道了。”
他在兩個小娃娃面前蹲下,一手撫著一個小腦袋:“總之呢,師父希望,從今天起,你們能好好相處,互相照應彼此。”
“師父你放心!”祁不知拍了拍胸脯,驕傲地說,“我一定會照顧好小師弟的!”
夢惟渝一雙大眼睛眨巴了兩下,也有模有樣地拍了拍胸脯:“我也一定會照顧好七師兄的!”
“你不用照顧我,有我照顧你就夠了。”祁不知聽到他這樣說,糾正道。
夢惟渝的大眼珠子閃動了兩下,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哎?你、你怎麼哭了?”眼看著夢惟渝眼眶裡淚水積蓄,祁不知趕緊道。
夢惟渝眼睛淚汪汪的:“師兄是覺得我沒用,所以才不用我照顧嗎?”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祁不知趕緊否認,“我的意思是,我是師兄,年紀比你大……”
他忽然卡了殼,問年輕道人:“師父,小師弟幾歲了?”
年輕道人摸著下巴思索片刻:“你小師弟啊,應該是快四歲了。”
有修道資質的孩子,總是相對早慧些,不過夢惟渝現在的年紀,還是太小了。
祁不知點點頭,立馬轉頭對著夢惟渝說道:“你看,你才快四歲,那我可比你大了三歲呢!哪有師兄讓師弟照顧的理。”
“而且我以後,會很厲害的,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所以有我照顧你,保護你就夠了!不是嫌棄你的意思。”祁不知胡亂地一通解釋完,撩起袖擺,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替夢惟渝拭去眼角的淚,“所以啊,彆哭了。”
年輕道人原本還一直在旁邊看著,眼看著這兩個小娃娃的關係拉近得似乎比他想的還要容易,他唇邊揚起了笑。
而後身影從原地逐漸淡化,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隻剩一句帶著愉悅笑語,還在空氣裡回蕩。
“不知,為師把小師弟托付給你了,待會兒你帶著他在我們搖光峰轉轉吧,熟悉一下環境。”
“你就放心好了!”祁不知自告奮勇道,十分自覺地擔起了帶小師弟的任務。
之後,祁不知也的確帶著夢惟渝滿搖光峰轉了一圈。
小孩子的友誼總是增進得很快,沒一天的功夫,兩人已然熟了很多,夢惟渝也沒再像才見面的時候那樣怯生生的。
一直玩到天黑下來,兩個小娃娃依舊有些沒儘興。
不過看到夢惟渝眉眼間已經帶著明顯的疲憊,哈欠打個不停,眼睛都睜得不似白天的時候那麼大了,祁不知就沒再拉著他到處轉。
在夢惟渝又一次打哈欠後,祁不知忽然原地站定,然後蹲下身。
夢惟渝:“師兄?”
“上來吧,我背你回去。”祁不知說道。
夢惟渝天真地問道:“師兄能背動我嗎?”
“那當然!我現在可是築基境,力氣很大的!彆說是你了,就是一座山我都背得起!”祁不知說。
夢惟渝猶豫了一下,還是趴在了祁不知的背上。
祁不知果然很穩當地把他背了起來:“小渝,師父給你安排的住處是在哪裡啊?”
夢惟渝的精神有些疲乏,他趴在祁不知背上,小聲地商量道:“師兄,我、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祁不知笑著問道:“你怕黑?”
夢惟渝搖了搖頭,年幼的小臉實在做不出太複雜的表情:“不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和師兄待在一起,我總覺得特舒服。”
“啊,你也這樣覺得?”祁不知有些驚喜地開口,“我和你待在一起,也總覺得很舒服。”
他又接過剛剛的話題:“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搬過來和我住吧?”
夢惟渝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驚喜地道:“真的嗎?師兄你答應了?”
“當然,反正嘛,我的洞府裡也隻有我一個人住,空蕩蕩的,無聊得很。”祁不知提到這,又忍不住抱怨道,“師兄師姐們都說,他們已經長大,大人該學會自己一個人獨住,都不帶我一起住。”
夢惟渝有些好奇:“師兄和師姐?”
“對啊,師父不是說了嘛,我是七師兄。”祁不知耐心地解釋道,“在我之前,師父還收了六個徒弟呢,所以是六個師兄師姐。”
“他們好像都被師父安排下山采購去了,今天都不在搖光峰,恐怕你要明天才見到他們了。”
夢惟渝哦了聲,又忍不住好奇地問:“所以到底是六個師兄還是六個師姐?”
祁不知頓了一下,笑著解釋道“師兄師姐都有,加起來總共有六個。”
“哦不,對你來說,是七個。”
“……哦。”
祁不知聽出來了,他這小師弟似乎是真的累了,反應都比之前要慢上半拍。
祁不知:“小渝,你困了?”
夢惟渝很輕地嗯了聲。
“那——你可抱緊咯。”祁不知提醒道。
夢惟渝乖巧地照做了。
下一秒,祁不知身子微微前傾,身子彈射而出。
前行的速度陡然加速,兩個重疊的小小身影穿梭於林間,身邊是數不儘的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頭頂上是漫天的繁星。
天星地螢交輝映,仿佛給極速前行的兩個小娃娃都披上了一件漂亮的紗衣。
祁不知背上的夢惟渝感覺到了一陣不知由來的心安,眼皮也越來越沉,最終睡了過去。
夢惟渝是和小夢惟渝共享視力的,隨著小夢惟渝的睡著,他眼前也變得暗了下來。
隔了一會兒,視線才逐漸變得明亮。
夢惟渝原以為,自己再次恢複視線,會是“夢惟渝”第二天醒過來所見,沒想到等視線清晰之後,場景已經變了,“他”和祁不知並肩坐在樹枝上,正悠閒愜意地晃著小腿。
面前的祁不知也有些和之前不一樣,看起來是又長大了一些。
就連他附身的夢惟渝,也稍微長了那麼一點,脖子上還多了一把精致又漂亮的長命鎖。
“小渝!快看!我凝練出本命劍了!”隻見得祁不知掌心有劍氣彙聚,最終凝聚成了一柄小巧的飛劍。
夢惟渝眼睛一下就睜大了許多,他盯著那柄飛劍看了一會兒,眼裡滿是新奇和躍躍欲試:“我可以摸一摸它嗎?”
祁不知:“當然可以啊。”
夢惟渝舉起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飛劍。
祁不知見狀,屈指一彈,飛劍就自動落在了夢惟渝手裡。
夢惟渝雙手捧著小飛劍,橫看豎看左看右看地觀察,又忍不住用手比劃了一下,忍不住感歎:“師兄,你兒子好小呀。”
祁不知微微一愣:“……我兒子?”
夢惟渝點頭道:“對呀,我聽大師兄說,劍修養本命劍,就像是在養兒子。”
祁不知一笑:“師父說,我們劍修一道,講究的是以己身的精氣神去養一口本命劍,追求以一劍破萬法的極致,論起來,的確和養兒子差不多。”
“大師兄也和我說了,劍修養本命劍,要費很多功夫和資源,去供它成長,很多劍修為了養好兒子,傾家蕩產,都變窮光蛋了。”夢惟渝說到這,大眼睛眨了眨,忽然一亮,“師兄,要不,你讓你兒子認我做乾爹吧?”
他驕傲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師父說,我以後會是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丹修,到時候我就可以幫你一起養兒子了!”
師兄的本能讓祁不知下意識地要拒絕,但是對上夢惟渝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微微愣住,最後揉了揉夢惟渝的腦袋,笑著說道:“好啊,我們一起養兒子。”
“嗯!我們一起養兒子!”夢惟渝立馬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又看向手裡的小小飛劍,眼裡帶著憧憬和暢想,“它現在還小,等再長大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讓它帶著飛行了?”
說到這的時候,他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開始冒星星:“我看其他的劍修師兄禦劍飛行,都好帥!”
祁不知笑道:“那等它長大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飛啊。”
夢惟渝臉上頓時綻開燦爛的笑容:“好啊好啊!一言為定!”
祁不知:“嗯,一言為定。”
有了目標,夢惟渝更高興了,興衝衝地道:“那我回去看看劍修都是怎麼養兒子的!對了——師兄!你給咱兒子起名字了嗎?我看其他的劍修師兄師姐,都會給他們的兒子起名字。”
“名字還沒有起。”祁不知答道,看著自己的本命劍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握拳一錘手,“有了!”
夢惟渝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祁不知:“就叫它……不渝吧。”
夢惟渝眨眨眼,一臉天真地重複道:“不渝?”
“嗯,不渝。”祁不知笑著道,指尖劍力在半空中書寫凝形成字,恰好有清風吹過,吹動了他的頭發,那張略顯年幼稚嫩的臉上,隱隱帶上了少年天才的意氣風發,“祁不知的不,夢惟渝的渝。”
祁不知的不,夢惟渝的渝。
短短一句話,卻像是帶著特殊的魔力,瞬間打破了夢惟渝這個旁觀者和“夢惟渝”之間的那層看不到摸不著的壁障隔閡。
二者的心情在一瞬間互通,難言的情緒洶湧而上,衝破了夢惟渝的心理防線。
他鼻尖一酸,從夢中掙脫驚醒,才發現自己,早已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