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惟渝站在洞府門口,抬頭望著夜幕下的星空,不愧是修仙的世界,這搖光峰白天的時候和天璣峰一樣,上面籠罩著一層靈霧,到了晚上竟然就看不出靈霧的存在了,能清晰地看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大概是入夜了,整個搖光峰也不似白天那麼熱鬨,周圍靜悄悄的,隻剩下一些微小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夢惟渝歎了口氣,懊惱地錘了錘腦袋,有些發愁。
也不知道紫微山的任務堂到底是全天營業的還是晚上閉門歇業的,哦不對,這個時間,估計飛鶴都已經歇下了。
還是等明天白天再去任務堂看看吧。
站在原地好好地欣賞了夜空片刻,夢惟渝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正要回洞府裡打坐嘗試一下對靈魂力量的控製,靈魂深處忽然傳來一股仿佛要將他給撕裂的劇痛。
“唔。”
夢惟渝低低地悶哼了一聲,腦袋裡因為劇痛而有些暈眩,在一瞬間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能力,整個人斜倒在山壁上,同時一點點地往下滑落跪倒在地。
疼,太疼了,就好像是靈魂被抽離出來擰成面團,然後被揉搓又拉扯一般的疼。
幾乎是沒過多久,冷汗就浸透了夢惟渝的衣裳,他強忍著那股難言的撕扯般的痛楚凝神內視,這才發現,這股劇痛源自他的體內。
隻見他身體的內部,不知道為什麼亮起了九處光點,其中四肢和胸口各有一處,腦袋和丹田各有兩處,這些光點之間,有些細小又精致的無形鎖鏈相連,隱隱間構成了一座奇妙的陣法,形成一層看不見的壁障,將他的靈魂牢牢困在其中。
而細看光點內部,就能看到每個光點之中,都有著一頭細小的金龍,金龍張著嘴,正不斷地抽取他的靈魂力量。
隨著靈魂力量被九條龍鯨吸牛飲一般地吞入,那九個光點的光亮也愈來愈盛,那處於虛虛實實之間的無形鎖鏈也變得愈發清晰凝實,那張籠罩在他靈魂之上的無形薄膜也變得穩固了許多。
——這座被種在他體內的靈陣,正在抽取他的靈魂力量來補給自身,從而達到囚困住他靈魂的作用,而他現在所遭受的痛楚,也正是因為這九條小龍抽取他的力量造成的。
夢惟渝雖有心阻止,但這奇怪的陣法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壓根就調動不起靈魂力量反抗,隻能和案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痛意還在隨著時間逐漸加深加重,夢惟渝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身上的衣衫也逐漸被冷汗浸透,他咬緊牙關苦苦支撐,這才沒讓自己發出太過狼狽的聲音。
與此同時,夢惟渝所住的洞府之外的一棵大樹上,三道人影立於大樹延伸而出的樹枝上。
其中兩位,正是夢惟渝見過的姬無雙和陸璐,而剩下的一位,則是一個看起來斯文秀氣,背上背著古琴,眼睛蒙著白色紗布的眼盲青年。
“唉,真是可惜,這九龍鎖魂陣,一個月才有吞噬一次靈魂力量,一點兒也不解氣。”陸璐望著洞府的方向,低聲道。
她的聲音如珠落玉盤般清脆,語氣裡卻帶著不加掩飾的恨意:“要是能每天一次該多好。”
“一個月一次其實也挺好,要真是一天一次,那你豈不是天天都得過來這兒看他受苦,還用不用修煉了?”姬無雙開口道。
“我本來也……”陸璐下意識開口,話到一半就生生止住了,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姬無雙卻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本就嚴肅正經的臉色更刻板了些:“嘖,也是,反正你們都是隨隨便便就變強的怪胎天才。”
她同樣望著山洞的方向,眼中閃過寒芒:“等看完這出熱鬨,我也得繼續回去修煉了。”
陸璐:“……你要不要這麼努力啊!”
“沒辦法,我要是不努力,遲早要被你們這群怪胎給超越了。”姬無雙沒好氣地道,而後又轉向另一邊一言不發的眼盲青年,“五師弟,你不是一向喜靜嗎?怎麼回回九龍鎖魂陣啟動,都能在這兒見到你。”
被稱呼為五師弟,名喚秦伍律,他手指在手上的玉簫上撫過,明明樣貌是一副文靜美人,說出來的話卻和整個人的形象十分割裂:“老子來這兒,當然是想要聽聽這狗雜碎因為九龍鎖魂陣而發出的痛苦悲鳴!”
“也隻有這樣,才能勉強消解我心頭的恨。”
姬無雙和陸璐對他的表現並沒有露出意外,顯然是習以為常了,陸璐更是握緊了拳頭,美眸中略過不加掩飾的殺意,輕聲道:“咱們師兄弟姐妹七人,若不是實在沒空,誰會肯放過聽取他因為九龍鎖魂陣而發出的痛苦慘叫的機會啊!”
這話一出,在場三人皆是沉默下來。
良久,姬無雙瞧了眼身邊殺氣騰騰的師弟師妹,無奈搖搖頭:“放心吧。”
她眼底同樣閃過寒芒:“要不是留他還有用處,我早動手了,哪至於讓他苟活這麼久。”
秦伍律和陸璐點點頭,逐漸收起了情緒,秦伍律還不忘補了一句:“二師姐你動手的時候記得叫上我,老子給他吹個嗩呐助助興。”
“我也就說說,你還真信啊。”姬無雙嘴角抽了抽,“要真有機會,七師弟肯定是第一個動手的,哪還能輪到我。”
陸璐在一邊聽著這師姐弟的對話,忽然挑了下眉,有些意外地說:“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動靜,難道是九龍鎖魂陣壞掉了?”
“哪有啊,九龍鎖魂陣已經在抽取他的靈魂力量了。”一旁的秦伍律忽然開口,“我能聽到,洞府內有克製隱忍的痛苦之音……”
越說他越覺得不可思議,除了眼睛剩下的五官都明顯有些扭曲了:“這王八羔子西貝貨竟然能忍住不嚎出聲來?!”
陸璐和姬無雙壓根沒懷疑秦伍律的說法,畢竟這家夥天生對聲音敏感,又是音修,他既然說聽到了,那就做不得假。
“哇,難道是那家夥知道我們在這兒,所以故意忍住了不出聲?”陸璐抱怨道,“本來就隻能聽到他受到九龍鎖魂陣的懲罰而痛苦才能解氣,這會兒聲音都聽不到,憋屈死我了。”
姬無雙:“要想解氣,我們直接過去看吧,反正他現在五感近乎封閉,就算我們去,他也應該不會察覺到。”
陸璐躊躇了一陣:“師姐,你確定面對著那張臉,你還想看他露出痛苦的模樣嗎?”
姬無雙定住了,也沉默了,有那張臉頂著,即便是她鐵石心腸,也實在於心不忍。
“幸好老子眼瞎,不用擔心會因為看到他露出痛苦的模樣而心疼。”一旁的秦伍律開口道。
二女幾乎是同時瞪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忽然感覺到有人在靠近,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
夜空下,一道雪色身影禦劍而來,月光灑落在他身上,替他染上了一層清冷皎潔的霜,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不易近人,額間水藍色印記,更是襯得他如謫仙臨世,正是祁不知。
他在三人附近停下,頷首致意:“師兄,師姐。”
三人早習慣了他的冷言寡語,也不在意他這略顯敷衍的招呼,秦伍律率先開口道:“老七,你可算回來了,出大事了!”
祁不知:“何事?”
秦伍律和姬無雙陸璐對視一眼,最後還是陸璐仔細地把事情大概交代了一遍。
祁不知眼神微微一凝,深沉的眸底隱隱有了些許漣漪:“仙品丹修天賦?”
“對啊,你正好外出不在,沒看到那場面,嘖,我看到的時候,整個人都快氣死了!”陸璐咬著銀牙不忿道,“憑什麼啊?這種家夥的靈魂竟然還有這等天賦!這簡直、簡直荒謬!可真是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啊!”
祁不知沉吟片刻:“此事,掌教師伯怎麼說?”
姬無雙緩緩開口:“師伯方才派人來遞話,說是當初對他的處罰是師父定下的,此事也該由師父來定奪,隻是師父現在閉關不出,在他出關之前,這件事就暫時交給我們代為處置。”
“不過如今大師兄和三師弟都在閉關修煉,四師弟在外遊曆,所以這件事,就隻能由我們四人商量著辦了。”
“這可惡的家夥,還真是攪得我們一點兒都不得安寧。”陸璐恨恨道,“要我說,就該先把他關起來,徹底斷了他崛起翻身的路。”
“是啊,以那混賬東西仙品的天賦,如果不趁他還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提前限製,真讓他成長起來,那可就難辦了,說不得到時候我們還得被他狠狠報複一場。”秦伍律闡述完自己的觀點,見祁不知一直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又提醒道,“老七,你覺得呢?”
祁不知眸光微微閃動:“還是維持現狀吧。”
“什麼?!”
祁不知這話一出,其餘三人皆是震驚地瞪大了眼,驚疑不定。
要說他們一脈的七個弟子裡最恨的人是誰,當祁不知莫屬,結果他現在怎麼反而還要維持現狀,那不是給那家夥機會嗎?!
面對師兄師姐們那溢於言表的意外和驚詫,祁不知目光投向夢惟渝所在的洞府,言簡意賅地解釋道:“他最近的舉止,有些異常。”
不等姬無雙他們開口,他又問道:“師父大概何時出關?”
他這問題來得猝不及防,三人都沒跟上他的想法,秦伍律下意識地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祁不知:“我想借師父的乾坤破障鏡一用。”
“乾坤破障鏡?!”
聽到祁不知這話的三人更震驚了,這乾坤破障鏡,乃是他們師父的一法寶,可堪破幻相迷障,亦可照出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面。
“師父他老人家此次閉關,是打算衝擊境界,應該不會那麼快就能出關。”姬無雙解釋道一半,最先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懷疑他……?”
祁不知:“嗯。”
“可、可是他身上不是種下了九龍鎖魂陣嗎?”陸璐接話道,“應該不可能吧?”
祁不知淡淡開口:“仙品的天賦,勢必擁有天火靈魂,可這世間,哪容易就再出一個。”
三人同時沉默下來,再聯係今晚夢惟渝身上出現的奇怪反應,也不由得有些起了疑心——以往他們過來的時候,哪次都能聽到那邊在放開了扯著嗓子嚎叫,難聽得和要被殺掉的豬似的,也不知道那家夥是怎麼用那副動聽的嗓子發出這種非人類的聲音的。
可今晚過來,除了秦伍律,她們兩個是一點兒動靜都沒聽到。
秦伍律還是有些不確定地低聲開口:“可在過來之前,我先是去後山晃了晃,後山裡的大陣依舊在正常運轉,彆無異常,而且光是天火靈魂,也不能就確定下來吧?”
“你七師弟的意思是,有些懷疑他,但是又沒證據,所以才要維持原樣,暗中觀察。”姬無雙有些不爭氣地搖搖頭,這兩個家夥,平時倒還挺靈光的,就是一到大事就容易犯迷糊,隻能她來解釋。
經由她這麼一解釋,秦伍律和陸璐可算反應過來,陸璐又繼續開口:“可若是就這麼放任他,有養虎為患的風險,得分一個人時時刻刻跟著盯緊他,以防不測,我們四個裡,最合適的應該就是……”
“我去吧。”祁不知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