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抽他(一更)(1 / 1)

曜靈在明燭山外等了一夜。

本來說好最遲天明就會出來, 不料現在都日上三竿了還沒見人影,曜靈猜到他們應該是被宗門裡的人發現了,有些坐不住。

也不知道鐘離舜從外面回來沒, 要是回來了, 可千萬機靈點, 演演就得了, 彆跟謝蘭殊死磕。

在曜靈的耐心耗儘之前,天邊終於有熟悉的身影趕來。

曜靈上前問:“拿到了?”

“嗯,回去吧。”

曜靈警惕道:“我們宗門的人沒事兒吧?要是傷了誰, 我師尊活過來就扒了你的皮!”

“——她從來就沒有死。”

謝蘭殊音調略略拔高了幾分, 頓了頓又道:

“隻有鐘離舜受了一點傷,他修為已在太初道第十境,與我隻差一個大境界,他不受傷旁人不會信他儘了力。”

那也不用把人一劍擊飛百米遠吧!撞斷了好幾顆樹呢!

就算昭昭明白這兩人都有演的成分, 但鐘離舜挨上那一擊可是實打實的, 也不知撞斷了幾根骨頭。

昭昭不忍責怪一心為了自己的鐘離舜, 隻能把一切怪在眼前的天樞道君身上。

而曜靈不愧是她教出的徒弟, 第一反應也是:

“你要是動作快些, 也不至於被人發現了, 就算被發現,你這千年老妖怪跑還不行嗎?就非得動手,很難不讓人覺得你在公報私仇。”

謝蘭殊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想反駁她那句“千年老妖怪”。

“你那位師弟,可是差點一劍切開我的喉嚨。”

曜靈看了兩眼, 全然不在意,用稚氣的語調殘忍地道:

“這有什麼,再晚點這傷都快自己長好了。”

謝蘭殊面無表情地轉過頭, 一路無言。

還好這小女孩不是他的女兒,假如他有這麼一個女兒,那麼他一定會一天按三餐揍她。

這一路昭昭倒是很開心。

雖然看到曜靈與天樞道君待在一起有些擔憂,不過曜靈一直都是聰明的女孩,她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

而且,這次再見,曜靈似乎長大了許多。

不是在預知夢中見到的二十多歲的模樣,而是十二三歲般的青春少女,褪去小時候的稚氣,秀麗眉眼間有種雌雄莫辯的清麗,像一把剛剛推劍出鞘、劍光清冽的靈劍。

昭昭早知道她會長大,也見過她長大的模樣,不過此刻見到她,就像是見到一粒親手埋下的種子突然破土而出,滿足與自豪油然而生。

進入魔界之後,昭昭也見到了十五六歲模樣的容與。

他的臉上不見預知夢中的沉鬱,笑起來時仍如小時候那樣,綿軟得像是誰都能掐一把他的臉頰。

隻是身上繁複累贅的魔主衣袍壓在他身上,無形中添了幾分威嚴,讓人不敢輕易冒犯。

“這個便是師尊?”

容與並未見過長成樹後的昭昭,透過半透明的儲靈袋朝裡看,裡面的靈樹隻有巴掌大,他笑得眼尾彎彎。

“好可愛,以前我隻有這麼小的時候,師尊也是這麼看我的嗎?”

昭昭看著眼前陡然靠近的一張巨大的臉,認真回憶了一下。

她應該沒有這麼嚇人吧。

“隻是放在儲靈袋裡看著小而已,取出來可大得多呢。”

三人圍桌而坐,曜靈問容與:

“怎麼樣?我們連攻鬼界三城之後,鬼界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他們如今所在的羅浮城原本是鬼界的城池,半個月前被魔界打了下來,如今已改名為魍魎城。

這三座城池並不算大,但地勢卻相當要緊,越過前方的烏蘇鬼江,便是九幽關,隻要他們能打下九幽關,鬼界都城酆都便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地步,曜靈以為他們離開的這幾日鬼界大軍必然會有所行動,不料容與搖搖頭:

“鬼界大軍沒有動靜,倒是酆都剛剛送來了一封信,我還沒來得及看,你們就回來了。”

容與將信遞給曜靈,曜靈三下五除二拆開,打開一看。

“不會吧。”

曜靈詫異地抬起頭,眨眨眼:

“是靈山巫女與酆都鬼王的大婚請柬。”

昭昭也是萬分詫異。

靈山巫女與酆都鬼王?大婚?

這話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多少讓人有些無法理解。

“靈山在修界聲名狼藉,雖僥幸在七大宗門圍剿之前逃至鬼界,但鬼界可沒有修界那麼守規矩,靈山不付出代價,在鬼界隻會比在修界更慘。”

這也是謝蘭殊在得知靈山搬山而逃之後,沒有急於追趕的原因。

靈山在修界,可以憑傳達神諭的卜卦之術立足,但鬼界不會吃這一套,與其信神,他們更信眼前就能得到的好處,比如吸食這些純潔信徒的魂魄,應該會比普通凡人更加滋補。

隻不過,那位靈山巫鹹似乎的確有些手段。

搬山之前,整座靈山的守山弟子都被他殺得七七八八,竟還能在鬼界支撐五十年,才到了山窮水儘,需要使出讓自家巫女與鬼王聯姻這樣的下策。

指尖在石桌上輕敲了一會兒,謝蘭殊偏過頭問容與:

“你怎麼想?”

容與被問得一怔:“我?”

“你是魔族聖子,成年後便是魔主,這信是寄給你的,自然你的想法最重要。”

容與瞧了他幾眼,銀發青年面上謙和,乍一看的確像個忠臣良將,一點看不出這人殺他同族時的瘋勁。

曜靈:“想什麼想?酆都明顯是怕了我們,要我說我們就一鼓作氣渡江,打下九幽關,什麼鬼王巫女,到時候你就是兩界之主,這些人統統殺光,再把靈山搶過來,把我們師尊擺風水最好靈氣最足的位置,這多完美啊!”

在場兩人包括儲靈袋中的昭昭都沉默了。

倒不是她說的不可行,隻是十三歲模樣的小女孩用一臉天真的表情說出“這些人統統殺光”這種話,總是有些震撼。

昭昭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容與也有點茫然,他和曜靈到底誰才是魔族血脈啊。

“不是不可以,隻是……”容與斟酌了一下才道,“修界對我們,畢竟一直保持敵意,雖然不至於主動來攻打我們,但若是我們與鬼界一戰慘勝之後,修界趁機偷襲,我們根本無力抵抗。”

也對,差點忘記他們這裡還有個從修界叛逃的道君了。

修界對這位前任道君的感情十分複雜。

但總的來說,要是有機會,大家都想將這位前任道君抓回去,免得有朝一日他劍指修界,成為一個棘手的敵人。

“不是我們,”曜靈湊過去跟容與咬耳朵,“你忘了,我們倆都是被他抓過來的,我們是被迫的,真打起來會死的隻有他一個人。”

“……”

對面的銀發青年垂眸抿了抿茶水,溫聲道:

“我聽得見。”

曜靈恍若未聞,面不改色地坐回原位。

容與忍了忍笑意,又道:

“而且還有一件事,如果要打下靈山才能拿到長生丹的材料,時間太久了,師祖如今沒有修為,身體一定會一日不如一日,我們等得及,他卻等不及,所以,其實我們也需要一個與靈山談判的機會。”

提到老頭子,曜靈心中的那杆秤這才偏移了幾分。

想到自從師尊出事後,明決道人從精神奕奕的小老頭,變成了整日睡不醒的小老頭,曜靈的胸口就悶悶的。

她不想等師尊回來,見到的是一個已經物是人非的雲麓仙府。

去酆都赴宴的事情定了下來,但剩下的還有一個問題——

“師尊必須交給我們來照顧,臭男人彆碰我師尊!!”

誰都想不到,修界兩代的天才劍修,第一次大打出手竟是為了小小的一個儲靈袋。

謝蘭殊:“袋子是我親手縫製,裡面的無垠水也是我親自取來,你覺得誰更能照顧好你師尊?”

曜靈冷哼一聲:“就算你準備得再多再好,師尊肯定也還是最喜歡我!我才是師尊的寶貝!她根本不願意被你天天帶在身上!”

從儲靈袋裡探出的一根枝條晃了晃,以示同意。

謝蘭殊視若無睹,微笑道:

“交給你,你能保證她的安危嗎?”

“當然!”

“是自己的面子重要,還是你師尊的安危重要,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我。”

“……”

夾在神仙打架的兩人中間,容與試圖勸架:

“你們彆打了,再打下去這洞窟都要塌……”

“閉嘴。”

“閉嘴!”

“……”

容與略帶幽怨地閉上了嘴。

到最後,昭昭的撫養權還是落在了謝蘭殊的手裡,曜靈恨得牙癢癢,回了房間便閉目冥想修煉,在腦海中將謝蘭殊捅了一百零八個窟窿。

比她多活了一千多年才強過她,有什麼好得意的!

給她足夠的時間,她肯定能殺得他跪地求饒!

腰間掛著儲靈袋的謝蘭殊,和顏悅色地穿過長廊。

雖然平日他也總是帶著幾分笑意,但兩旁的侍從都隱約感覺到今日魔官大人的心情是實打實的不錯。

前來送湯藥的下屬見狀,大著膽子問:

“主人今天可是有什麼喜事?”

“不算喜事。”

他從袖中取出那截被鐘離舜斬落的枝條。

其實靈樹沒有痛覺,樹枝和根係不同,斷了一兩根也無礙,但他還是將這一截斷枝放入一個青玉瓶中,珍重地養了起來。

“不過,的確是這幾十年來難得高興的事。”

他轉身看向下屬手中的湯藥,端起來輕嗅了一下,確認無誤後一飲而儘。

“出去吧。”

下屬看了看空蕩蕩的藥碗,想說些什麼,但最後見上司一臉愉悅的模樣,就算再愚笨也知道不該多嘴。

屋內歸於寂靜,謝蘭殊於床榻之上靜坐冥思,似是在消化方才喝下去的那些湯藥。

昭昭嗅到了湯藥的味道,仔細分辨了一下。

怎麼聞起來……全都是劇毒之物?

她心中正疑惑,忽然見謝蘭殊取出了一個小碗和一把匕首,昭昭隱約察覺到他想做什麼,但根本無法阻止,眼睜睜看著他割開手腕,鮮血霎時蜿蜒而下。

好歹也是神農道的弟子,若是此刻還不明白他在做什麼,未免也太學藝不精了。

——他這是用自己的身體為爐,煉化這碗用劇毒藥草熬製的湯藥。

越珍貴的藥草越是一體兩面,既蘊含強大的藥效,又摻雜著致命的藥毒,他將毒性煉化分離,餘下的藥效便流入他的血液中。

此時再割開皮肉放血,血液便成了無上靈藥。

接滿整整一碗血,謝蘭殊隨意地纏住傷口止血,再將血全數引入儲靈袋中。

如他在古籍中看到的那樣,飲飽鮮血的靈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大幾分,比任何無垠水的效果都要顯著。

昭昭的感受更加強烈。

血腥味卷著充盈的靈力而來,像是給餓極了的人端上了一桌豐盛大餐,等她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自動將這些鮮血都吸入體內,每一根枝條都饜足地舒展開來。

謝蘭殊的食指輕輕托起一根嫩綠的枝條,蒼白的面色露出深深笑意。

“果然……”

話音未落,那根吸飽了鮮血的枝條就帶著一道風聲猝不及防地朝他面門而來,

啪——!

蒼白的側臉瞬間浮現出被枝條抽紅的紅痕。

昭昭氣得要死。

誰要他的血了!她自己也可以修煉,不需要他強買強賣的施恩!

被抽了一巴掌的謝蘭殊愣了一下。

卻並沒有生氣。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眸光繾綣而纏綿。

“你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觸碰過我了,昭昭,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