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1)

岑遙承認自己有點沒出息。

收到桑默的解釋之後,她本想晾他一晚上,到第二天再回複,可隻堅持了半個鐘頭,就忍不住跟他說話了。

她惡狠狠地威脅了他一句要去坐彆人的車,打算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要堅守陣線。

可當他用低低的聲音問她,能不能不要找彆人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心軟了。

眼前仿佛浮現出他低頭看她,因為她的話而眉目黯淡的模樣。

這樣想著,岑遙居然有了種罪惡感。

她反複把那條語音聽了幾遍,就像他一次又一次坦白,他對她的占有欲。

算了,還是原諒他好了。

她敲詐了桑默兩頓火鍋,而他說:“幾頓都行。”

認罪態度很良好,消除了岑遙因為太快原諒他而產生的最後一絲不甘心。

她看了看日曆,揣了點小心思對他說:“後天去吃好不好。”

桑默很好說話地答應了。

岑遙:“你都不問問為什麼是後天嗎?”

桑默說:“因為後天是周六?”

“不僅是周六,還是跨年哦,今年的最後一天。”岑遙說。

想跟他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謝奕修不是那種特彆有儀式感的人,以往他的時間隻會用備賽期和新賽季來劃分,而現在看到岑遙鄭重其事地期待跨年,他也不由自主地開始覺得,那一天有著特殊的意義。

“好。”他說。

某條街上,一家餐廳的包間裡,趙崢對著一桌子菜,給自己和姚思遠分彆倒了杯白酒。

他問了姚思遠新車隊開的條件,聽完之後點點頭說,挺好。

又道:“他們什麼時候接觸你的?”

“差不多去年這個時候。”姚思遠說。

趙崢喝了口酒:“這麼長時間沒決定。”

他見姚思遠不動筷,親自給他夾了菜:“吃飯,不用緊張。”

姚思遠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咀嚼起來。

趙崢看著他吃,把酒杯放在手心裡轉,冰涼的酒液隔著杯子起著泡沫:“有幾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是奕哥不讓我說,但既然現在你都要走了,也就沒什麼好瞞的了。

姚思遠從碗碟上方抬眼看他。

趙崢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接觸,發出一聲輕響。

他說:“當初簽你的時候,你那一屆F2還有好幾個小孩都想進Mask,除了你之外每一個都帶著千萬讚助,還有個上億的,結果奕哥一個都沒要,還是簽了你,這個你不知道吧。”

F1是錢砸出來的極限運動,車隊簽約車手的時候不僅看成績,還要看能帶來的經濟資源,很多選手本身實力不凡,但因為家庭背景不足夠強勢,最後都無法在F1立足。

見姚思遠怔住,趙崢接著說:“後來你家裡的生意有一段時間資金鏈周轉不靈,想讓你退出車隊,你還記得嗎?奕哥那段

時間本來在備賽,結果為了你這個事,一直在接商務,給你家公司把窟窿填上了。”

姚思遠愣了愣:“我爸跟我說是突然融到資了。”

趙崢“噗嗤”笑了聲:“世上就有那麼巧的事?是奕哥囑咐的,知道你自尊心強,不讓人告訴你實話。”

姚思遠的眉心跳了一下。

“不止奕哥,寒竹不是一直跟你不對付嗎,但是那次她也幫你墊了幾十萬,後來最早發現你狀態不對的也是她,她其實挺關心你的。”趙崢說。

姚思遠抿緊了嘴,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可她說我是小屁孩。”

“你看看你辦的這些事,不就是個小屁孩。”趙崢說。

他沒再看姚思遠,自己也夾了口菜:“我說這些沒有道德綁架你的意思,就是想讓你掂量清楚了,換到新車隊,還有沒有人能這麼貼心貼肺地對你,把你當自己人。”

姚思遠攥著筷子的骨關節有些泛白,他猶豫著說:“崢哥,我知道你們對我好,但是我最早來Mask,是為了我的前途,也是因為奕哥,可你看他現在……”

“你認識奕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覺得他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嗎?”趙崢打斷了姚思遠,他回想起上次看到謝奕修一個人在賽道上練習的那天,壓低了嗓門,“你彆跟彆人說,他在為回來作準備了。”

姚思遠猛地抬頭,眼底頓時燃起了一粒火星:“真的?”

第二天姚思遠照常去了Mask訓練,訓練結束後,他把所有人叫到一起,當著謝奕修、趙崢、許寒竹和工作人員的面,深深地鞠了一躬,臉朝著地面說:“對不起,我錯了。”

趙崢拍了下謝奕修肩膀:“還行,這孩子還沒渾到那份上,是吧。”

又問姚思遠:“你錯哪了?”

姚思遠平日裡那麼囂張跋扈的人,這會兒也直起身老老實實地說:“我不該訓練不專心,私下聯係換車隊,不該說奕哥壞話,不該跟許寒竹吵架。”

聽到這裡,許寒竹忽地想起件事,出聲道:“之前有人在微博上爆料奕哥要退役的事情,還有說他談戀愛的,是不是都是你在往外說?”

姚思遠面紅耳赤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躊躇一下,又說:“可能是那個車隊的負責人,她喜歡玩網,經常跟我打聽奕哥,還知道不少圈子裡的八卦。”

許寒竹冷眼一瞥他:“你倒挺了解。”

姚思遠立刻解釋道:“不是,都是她主動跟我說的,我才不關心這些,也不知道她會發到微博上去。”

趙崢見話題有要偏離的趨勢,馬上拉了回來:“行了行了,彆管那個負責人了,小姚你說,你還走不走了?”

姚思遠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正色道:“我不走了,這次在Mask續約,我想直接續三年。”

趙崢笑眯眯地說:“你想續約,是不是也得經過奕哥同意啊?”

姚思遠不安地望向謝奕修,叫了他一聲:“奕哥。”

想起什麼,他又低聲補充了一句:“那些錢,我會還你們的。”

謝奕修聞言,淡淡一瞥趙崢:“還是跟他說了?”

趙崢嘿嘿笑了聲。

謝奕修收回視線,對姚思遠說“不用”,又說:“具體的續約合同,你跟經理去談。”

聽懂對方的意思,姚思遠的神態鬆弛下來,他又給謝奕修鞠了一躬,大聲說:“謝謝奕哥!”

趙崢帶頭鼓起了掌,工作人員也跟上,還有人吹了幾聲口哨。

在熱鬨的氣氛中,許寒竹問了姚思遠一句話。

她的聲音不大,姚思遠沒聽清,像隻大狗狗一樣往她那邊湊了湊:“你說什麼?”

許寒竹稍微有些不自在,本來不打算說了,但看姚思遠一臉認真地想得知她講了什麼話,還是重複了一遍:“我說,你臉還疼不疼了?”

“……疼,疼死了。”姚思遠假惺惺說。

許寒竹沒看出來他是裝的,略帶訝異地問:“有這麼疼?”

姚思遠點點頭,又賤兮兮地說:“不過你摸一下就能好點,試試嗎?”

許寒竹:“……”

許寒竹:“我看你是想再挨一下。”

謝奕修看著他們,問趙崢:“那點錢就把他拽回來了?”

“那哪能,”趙崢壓低了聲音,“我跟他說,你要回Mask了。”

謝奕修掀了下眉:“不是說先不告訴彆人麼。”

但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趙崢放了心:“人都要走了,不給他吃個定心丸,能留下?”

而後他看著謝奕修,鄭重其事地說:“奕哥,總之我們都等你歸隊。”

周六傍晚,謝奕修接上岑遙,帶她去找她說的那家火鍋店。

岑遙坐上車之後,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今天休息日,過去是不是要排好久的隊。”

謝奕修朝中控台抬了抬下巴。

岑遙順著望過去,發現了一張排號單。

她拿過來,開心地說:“你提前去拿號了。”

恰好前方路口亮了紅燈,謝奕修平穩地減速刹車,告訴她說:“問了他們大概的時間,差不多我們到了正好能排上。”

岑遙的眼睛彎起來,像兩牙小月亮:“謝謝你呀。”

她一手捏著排號單,一手解鎖手機,看著屏幕對謝奕修說:“我已經想好要點什麼了,他們家的花膠雞鍋底很好喝,我們可以再拚一個菌湯或者番茄鍋,肉的話我想吃肥牛、小羔羊和烏雞卷,對了對了,你喜歡青筍嗎……”

沒得到他的回應,她疑惑地抬眸,卻發現他正偏著頭看她。

他們正經過市區繁華的商圈,高樓大廈流光溢彩,霓虹交織,爛漫的燈色溢進車廂內,將他的面孔暈染得很柔和。

對上那雙在此時此刻稱得上溫柔的眼眸,岑遙驀地失聲了。

忘了要問他什麼。

隻覺得他的瞳孔似乎變成了無儘頭的宇宙,她意外跌出大氣層,失重缺氧,在星際之間浮沉,心甘情願就此迷航。

不知過了多久,交通燈在前方跳動轉綠,岑遙才好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彆開視線,不太自然地說:“綠燈了。”

謝奕修說看到了,鬆開刹車,繼續向前駛去。

玻璃窗外,跨年夜的燈光仿佛也流進了他心裡,照亮了許許多多平日裡看不清的角落。

謝奕修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了有岑遙坐在他旁邊,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話,事無巨細地分享她的生活,讓他陪她去打卡想吃的餐廳,連吃一頓火鍋,都會提前做好攻略。

就像一抹色彩猝不及防闖進他塵封已久的世界,到處都有了顏色,變得充實、美麗、熠熠生輝。

他喜歡這種一部分生活被她占據的感覺。

也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