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原來被我追是好慘的事情。……(1 / 1)

偏冷的音色,聲調很低,但又非常清楚。

像雪地裡蒸騰出的水汽湧入耳蝸,引發一陣帶著涼意的癢。

岑遙抬起頭,看到年輕的男生單手插兜倚在路邊的圍欄上,黑色毛衣外面罩了件深灰色襯衫,傍晚微暗的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清削的五官輪廓。

“這裡!”岑遙抬起胳膊招了招。

謝奕修點點頭,拋了一下手裡的車鑰匙:“車在那邊。”

岑遙轉過臉同俞雙告彆:“那我走了,俞老師。”

俞雙頓了頓才回過神來。

她是想說什麼的,但由於謝奕修帥得太直觀,鼻梁又直又挺,身材也無可挑剔,她實在找不出一句貶低的話,隻得不情不願地說了句“果然追你的多”。

俞雙的聲音不小,岑遙怕桑默聽見,跟俞雙告彆之後,一路小跑停在他跟前,仰起臉先發製人地問:“你怎麼出來等我了。”

謝奕修低下頭看她:“來的時候沒找到車位,停得有點遠。”

岑遙的腦海裡自動補全了後半句“怕你找不到”,她很開心,笑眯眯地對他說謝謝。

小姑娘跑過來的時候,臉上不知什麼時候粘了一縷碎發,謝奕修下意識地想幫她弄掉,手抬了一半才覺出不合適,又不著痕跡地收回去,低聲說:“臉上有頭發。”

岑遙伸手摸的時候,謝奕修領著她過馬路去找車。

昨天已經坐過一次副駕駛,開了這個頭,岑遙今天就不糾結了,直接拉開了前排的車門。

坐下之後她係上安全帶,謝奕修從另外一側上了車。

“你今天有沒有很辛苦呀。”岑遙問。

謝奕修說還好。

往外倒車的時候,他瞥了眼正趴在窗邊向外看的小姑娘:“追你的人多,是什麼意思?”

岑遙身體一僵。

原來俞雙說的話,他聽見了。

她不好意思地轉回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我說了你彆生氣。”

謝奕修偏過頭去看岑遙那邊的右視鏡觀察車況:“怎麼。”

岑遙猶豫著開口:“剛才那個跟我一起出來的女生,她是我同事,今天中午彆人問起我跟我前男友,她說我配不上他……”

她一五一十地講了中午發生的事情,又鼓了鼓臉頰,向謝奕修坦誠:“我當時有點傷自尊,所以張老師說你在追我的時候,我沒有反駁。你看,我好慘的對不對,你能原諒我嗎?”

小姑娘看起來非常想得到他的理解,眼睛睜得大大的,神色也十分誠懇,極力希望他承認她真的很慘。

其實謝奕修並不在意這些,明明隻要說個“沒關係”就可以,他卻覺得看岑遙緊張有意思,手指扶著方向盤,語氣散淡道:“原來被我追是好慘的事情。”

岑遙呆了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被你追當然……”

她咬了舌頭一樣停下來。

說什麼呢。

他可沒在追她。

岑遙懊惱極了,把腦袋埋下去,不敢看謝奕修,覺得臉頰開始發燙。

怎麼都秋天了,空氣還是這麼容易就升溫。

她想趕緊把話題轉移掉,拉開自己放在身前的斜挎包,取出戴易給她的那盒酸奶,伸到兩個人中間,獻寶一樣問:“那個,你要不要喝酸奶?”

謝奕修不想搶她的零食:“你留著。”

岑遙有些為難地道:“我不喜歡這個口味,我喜歡椰子的。”

謝奕修揚了下眉:“不喜歡還買。”

“不是我買的,中午彆的同事給的,”岑遙把酸奶收回來,“我之前跟他都沒怎麼說過話,沒想到他人還挺好的,還安慰我彆把分手放在心上。”

謝奕修隨口說:“安慰你就是人好?”

他覺得岑遙好像很容易被騙。

岑遙認真地和他聊起來:“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之前什麼樣子,他可高冷了,我們學校好多老師給他介紹女朋友他都沒理。”

謝奕修側眸一瞥岑遙,她講著那個給她酸奶的男的,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而她同事那句話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

追她的人多。

確實不少。

岑遙意識到自己扯得太遠,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所以你真的不喝嗎?”

謝奕修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並且更加不想喝了:“嗯。”

岑遙說那好吧,又拉開包包,把酸奶放了回去。

好在終於沒人再關注那個到底誰追誰、慘還是不慘的問題了。

車廂裡就此安靜下來。

路過路旁一排懸鈴木的時候,恰好吹過一陣風,落葉簌簌如雨,有自行車從車流的縫隙之間穿梭而過,在暮色裡撒下一串清脆的鈴音。

岑遙才發現,秋天是這麼漂亮和清澈的一個季節。

再過兩個路口就是她家,當初租房子的時候,為的是離單位更近,可以擁有比較短暫的通勤時間,早上多睡一會兒,但現在岑遙卻覺得,要是這段路能再長一些就好了。

十分鐘之後,車停在了岑遙家樓下。

天已經擦黑,陸續有燈光在窗格裡亮起。

“那我走了哦。”岑遙說。

謝奕修說好,看她解開安全帶,下車走進單元門。

用手機App開門時,小姑娘回了一下頭。

似乎是沒想到他還在原地,隔著玻璃同他對視時,她被手機屏幕照亮的側臉在光線中呈現出淡淡的慌張。

然後飛快地拉開門進去了,一小片衣角在門口閃了一下,就像落荒而逃的兔子尾巴。

其實天色那樣暗,岑遙根本沒看清桑默是不是在看她。

但一想到自己的視線可能被他發現,她就控製不住地臉紅心跳。

他會不會覺得,她好在意他。

岑遙直到乘電梯上樓都還在胡思亂想,想桑默說“被我追”時的神態表情,想他肩膀把衣服撐出的好看輪廓,想這天跟他一起經過的路口、看過的落葉和街角的風。

為什麼跟他在一起,一切都變得無比特彆,全世界到處都是禮物盒,等著她去拆。

電梯載她在該停的樓層停下,岑遙走出轎廂,看到家門口放了一個紙箱。

紙箱上有“大閘蟹”的字樣,還有一個用油性筆寫的龍飛鳳舞的“祝”字。

應該是祝向怡送來的。

岑遙把螃蟹禮盒拎進家,坐下給閨蜜發消息:“你給我送大閘蟹了?”

對方很快給她回了:“公司發的,我不愛吃,下班順便給你捎過去了,正好有人開門,就沒喊你。”

“你真好,等周末我拿回家讓我媽媽幫我做。”岑遙說。

祝向怡:“上次不是沒陪你去看電影嗎,補償補償你。”

祝向怡:“對了遙遙,你想玩密室逃脫嗎,周末我一朋友攢了個局,去不去?”

岑遙問:“恐怖嗎?”

“多少有點吧,這東西不恐怖沒意思。”祝向怡說。

岑遙立刻拒絕了:“那我不去,我害怕。”

祝向怡攛掇她:“去唄,我保護你,而且還有帥哥,玩完一塊去吃飯蹦迪。”

“不去不去不去。”岑遙堅決道。

又說:“有帥哥我就更不去了,做人要專一。”

祝向怡不以為意:“你跟你那低配謝奕修不還八字沒一撇嗎,哪來的專一。”

岑遙馬上說:“他不是低配謝奕修,他是他自己。”

祝向怡:“嘖。”

祝向怡:“小姑娘,你慘了,你陷進去了。”

岑遙跟祝向怡東拉西扯地聊了一段時間,又點了個外賣,等外賣來了,她便坐到餐桌旁邊,吃之前想起什麼,先拍了張照發給桑默。

岑遙:“[圖片]”

岑遙:“這家豚骨拉面超級香的。”

桑默說自己下次試試。

之後又問她:“你每天都吃外賣?”

岑遙:“晚上吃,中午有食堂。”

岑遙:“我不會做飯。”

桑默說:“不難。”

“你會做呀?”岑遙問。

桑默:“會一些。”

岑遙不禁想象了一下桑默給她做飯的畫面,覺得如果真的能實現,自己一定會有一種人生圓滿的感覺。

快點讓她把他追到手呀。

跟桑默說完話,岑遙打開了微博,邊刷邊開始吃晚飯。

漫無目的地瀏覽著首頁上的內容,突然間,一則投稿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知道bot裡的大家看不看F1,我爆個料,Mask那個很牛的謝奕修要退役了,彆問我怎麼知道的,我認識他們車隊的內部人士。”

簡短的幾句話,卻引發了很多的評論。

“我靠,真的假的,工作室不是說等他回歸嗎。”

“說不定,畢竟謝奕修兩年沒消息了。”

“嗚嗚嗚不要啊,謝神不要退役啊,除了他誰還能讓賽場飄國旗啊。”

岑遙也不相信這則投稿,但bot下面卻有很多人覺得,這是概率非常高的事情。

他們這樣推測的原因也很明顯,謝奕修停擺兩年,無論是個人微博還是工作室都沒有再更新內容,他也許真的經不起失敗,打算要放棄了。

岑遙氣呼呼把每一個反駁稿主的回複都點讚了一遍,因為看到這則投稿,她連喜歡的外賣也吃得沒那麼香了。

他們怎麼就不了解他呢,為什麼不能給他一些時間,為什麼要自以為是地揣測。

關掉投稿,連看了幾個謝奕修從前的物料視頻,岑遙的心情才有所好轉。

臨睡之前,她習慣性地點開謝奕修的私信,寫下新一天的備忘錄。

山今遙:“11月25日,明天去樓下便利店找找有沒有食堂發的那種酸奶,椰子味好喝。”

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一霎,她躊躇著,又打下了第二行字——

“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謝奕修,你快點回來,回到賽場上,讓所有人知道你不會放棄。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