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合凝膠能夠瞬間治愈的消息一路傳回聯邦,所謂高層臉色難看到無法形容。會議室內沒有人敢說話,沉默卻顯得震耳欲聾。
過了許久,李雲和膽戰心驚地問:“王先生,研究所的研究需要停下來嗎?”
他這算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不過總得有人提。研究失敗太多次了,現在證明並非是研究員的問題,而是愈合凝膠的配方有問題,他們收錄的根本就不是愈合凝膠的配方!
王先生沒有回答,瘦弱的秘書候宣開口:“她的每一次實驗,艾伯特有記錄嗎?”
李雲和說:“有的有的,基因試劑製作時,我們也沒想到她真的能研發出來,就沒有讓艾伯特完整記錄她的操作過程。這一次的愈合凝膠的研發,她的每一次實驗,艾伯特都進行了錄像。”
候宣道:“讓艾伯特整合記錄的所有實驗視頻,分析出向梔真正的實驗途徑。”
李雲和:“好的好的。”
候宣又說:“聯邦的招新方向要改一改。”
李雲和:“請您指示。”
候宣說:“聯邦一直在補充戰力,導致其他方面缺陷,是時候招攬一批才人了。”
他想了想說:“能力是一切招聘的標準。”
李雲和點頭哈腰:“明白。”
候宣低頭處理手中事物了,李雲和立刻要去執行,王先生淡淡開口:“既然改正了錯誤的研究方向,又有實驗教學視頻,一個月內,我要見到愈合凝膠。”
李雲和戰戰兢兢,一個月太短了,當初向梔研究愈合凝膠用時也不是一天兩天,但他不敢討價還價,他心裡很清楚王先生忽然對愈合凝膠感興趣的原因。
之前的愈合凝膠的平均愈合時間在一個小時,但現在的愈合凝膠的愈合速度很是迅猛。有了這樣的愈合凝膠,醫療行業也會快速發展,或許某天就可以通過更換年邁的器官來延續生命,愈合凝膠應該能夠讓器官與身體快速地生長在一起。
李雲和點頭:“明……明白。”
等李雲和離開後,王先生的目光看向稽查部,紀竑說:“王先生,現在看來這位向梔小姐是跑路,軍事部的一切行為是在逃避追責。”
候宣笑著看了眼王先生:“看樣子是了。”
王先生比誰都清楚向梔消失的原因,也知道軍事部鬨這麼一出是在逃避責任。之所以放任,就是讓蒙受冤屈的稽查部賣力乾活而已。
劉騏沒忍住出聲:“我這就去把淩如繁抓了!”
“不急。”候宣說,“沈然的不是抓住了嗎?我記得他之前請纓要護送向梔去黑沙市研究汙染源079母體,好像是向梔主動邀請他。或許從他身上能得到向梔的下落,不過這個人是個硬骨頭,讓淩如繁替稽查部啃吧。”
聯邦醫護中心,淩如繁坐立難安,直到稽查部找來,讓她協助去審沈然時,她才鬆了一口氣。
沈然的計劃很好,她很認可,尤其是刺入腹部的這一刀,直接與
她劃清了界限。不過這還不夠,淩如繁想要丟車保帥,她出賣沈然的位置,讓自己穩站好人陣營。
淩如繁不怕沈然被抓,相反她怕的是沈然沒有被抓。之所以供出沈然的位置,是淩如繁知道沈然會保持緘默,絕不可能供出她,甚至會陪她演完這場換取聯邦新人的戲碼。
劉騏推著淩如繁往稽查部去,淩如繁偷偷看了幾眼隨行的紀竑。
這是一位S級覺醒者,S級的天賦是什麼,連她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這人可以感知回溯,就像緝毒犬循著氣味嗅出危險物品一樣。
淩如繁深吸了一口氣,問:“紀隊精神平穩了?”
精神類覺醒者的精神消耗會比其他覺醒者更快,之前克萊因科技跑路,軍事部曾想過向稽查部借紀竑一用,不過出於種種考慮最終不了了之。向新國被抓到後,紀竑也去感知過。不過向新國的情況複雜,反倒讓紀竑產生了精神波動。
“托淩副的福。”紀竑回答道,“恢複了。”
淩如繁沒再說話,看來紀竑是要去感知沈然這段時間所發生的。她並沒有太過擔心,她很清楚紀竑的天賦有時間限製,現在離事發已經半月有餘,紀竑感知不到什麼。再則就是她對於沈然的信心,沈然一定不會亂說話。
淩如繁想到她當時撿到沈然的情景。
那是一次外出任務,具體是什麼任務淩如繁已經記不清了。那天她們收工返程,她無意往窗外一瞥,看見了一個小孩。
這個小孩正把一把刀插入奄奄一息的汙染物的脖子裡,他提前計算好了血液的噴濺,刀刃狠狠插入,他渾身沒有沾一點血,乾淨又利落。
這讓淩如繁感到有趣,她停下車,降下車窗。
她對小男孩說:“就算汙染物奄奄一息,你這把匕-首是殺不死的,隻有等清除中心的人來清理。”
小男孩抬起頭來,淡淡地看她一眼後:“我知道。”
說著拔出刀,重新又刺入一刀。
淩如繁更覺得有趣:“你明明知道殺不死汙染物,還有汙染的可能,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小男孩沒再抬頭:“它吃了我的媽媽。”
淩如繁愣了愣,看著小男孩反複刺入汙染物的動作,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詞——泄憤。
從這個時候淩如繁就知道沈然是一把好刀,又狠又聰明,年紀小沒關係,正好打磨好了為自己所用,事實上,她確實把沈然打磨了出來,成為了替她清掃仕途障礙的利刃。
“上面的意思是……”快到審訊室時,紀竑說,“沈然跟向梔的遇襲有關,畢竟他曾經是你的人,你想辦法從他口中得到向梔的下落,上面可以允許你親自處決他。”
淩如繁揮散腦中的回憶,說:“我明白。”
吱呀——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淩如繁走入審訊室內,其他人走入單向玻璃窗之後。
沈然聽到動靜,抬起頭。
目光盯著淩如繁,眼中有了一絲無奈的情緒——您太著
急了。
他還沒有解決審判組織的人,或者等他再做點什麼堅定他光照的身份。但淩如繁卻出賣了他的位置,著急換取聯邦的信任。
淩如繁道:“你是什麼時候被光照策反的?克萊因科技的跑路是不是你在開綠燈?”
沈然沒說話。
淩如繁繼續說:“是不是你們策劃了襲擊和綁架?”
沈然仍舊不說話。
淩如繁惱了,一拍桌子:“隻要你交代了向梔的位置,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可以親自處決你。”
沈然說:“要真有情分,我就不會殺你了。”
稽查部看著這兩人演戲,劉騏點評道:“薑還是老的辣,沈然的演技太差,淩如繁演的不錯,看樣子是真想殺了沈然一樣。”
紀竑說:“她當然想殺了沈然。”
不能再作壁上觀了,如果淩如繁氣急殺了沈然,就無法感知了。
紀竑和劉騏從單項玻璃窗後走出,劉騏給淩如繁扔了一把匕-首,就是當時沈然刺傷淩如繁的那一把。
劉騏笑嘻嘻地說:“淩副,你來動手吧。”
沈然盯著紀竑:“紀隊,好久不見。”
紀竑:“是啊,沒想到這一次見你竟然是這副模樣。”
劉騏對淩如繁說:“淩副,隨便劃一道就行,可彆把人殺了。”
說著,劉騏推著輪椅把她送至沈然跟前。
淩如繁沒有猶豫,抬手在沈然腿上劃了一道。
紀竑兩指並在一起,摁在沈然的傷口上。
審訊室時內一片安靜,紀竑閉著眼看沈然這段時間的經過。淩如繁等了許久,紀竑一直在閉眼。
淩如繁的心情從一開始的平靜到忐忑,怎麼會這麼久?難道紀竑看了很多內容?
時間一下變得難捱,淩如繁沒忍住問:“紀隊,有情況嗎?”
紀竑睜開眼:“確實是有。”
淩如繁的臉色刹那變得難看,沈然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示意淩如繁不要自亂陣腳。他在天光城逗留了這麼久,紀竑是看不見事發當天情況的。
劉騏問:“紀隊,您看見了什麼?”
紀竑盯著沈然:“看見了很多。”
他從沈然身上看到半個多月的內容,“是你把向梔帶出了天光城。”
沈然頓了頓,他壓根不知道這回事,甚至沈然一時搞不清楚紀竑是不是在詐他,但他不能否認。
否認就讓一切前功儘棄了。
劉騏深感意外,軍事部明明是不想背鍋才把黑鍋丟給稽查部,但沒想到沈然竟然真與向梔的逃跑有關,如果是這樣,豈不是證明了軍事部無罪,一切的禍端是因為沈然的背叛。
淩如繁複雜地看向沈然,隨後看著紀竑,她也需要搞清楚到底是紀竑看見了這一幕還是紀竑在使詐。
淩如繁急切地問道:“他是怎麼把向梔帶走的?”
紀竑說:“向梔就跟在他的身後。”
紀竑
說:“跟著他一起走進了一家地下酒吧。”
沈然赫然愣住。
淩如繁表情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沉重。
紀竑繼續道:“他們同乘一輛車離開天光城,車牌是……”
劉騏立刻叫人去查,果然,這輛車在紀竑說的日期從城門駛出。
向梔的離開與沈然有關已經實錘。
劉騏離開審訊室向上彙報情況,紀竑因多次使用天賦需要暫時休息。被詭異氣氛充斥的審訊室登時安靜了下來,淩如繁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沈然。
沈然嘴皮動了動,他知道單向玻璃後肯定還有人看著審訊室裡的一切,但淩如繁這樣的目光讓沈然預感不妙。
他嘴唇翕動,無聲解釋道:“我並不知道她跟在我身後。”
這一刻沈然反應過來,他恐怕早就成為了向梔跑路的一環。
所有人都認為向梔沒有能耐跑路,但那一天她突然於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他能夠在短短時間做出這麼多應對已經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如果不是擔心淩如繁的傷情,他不會察覺不到向梔的跟蹤。
但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他帶著向梔離開,向梔的跑路與他有關。
其他人無所謂,沈然本來就是出來擋刀的,但是淩如繁……
淩如繁看懂了沈然的嘴型,她沉默了一下,問:“她在哪?向梔在哪?”
沈然心中著急,他清楚淩如繁是想用自己的命來自保,如果在她的審問下,自己能夠供出向梔下落,就可證明軍事部的無辜。
但他並不知道向梔在哪?他甚至不知道向梔是跟著自己出城。
淩如繁已經亂了陣腳,再這麼下去會暴露更多的疑點。
可現在的情況是,他的暗示已經被淩如繁屏蔽了,單向玻璃後又有眼睛監控,他不能直白地提醒。
沈然隻得沉默,用沉默來解釋他的不知情,因為不知情所以他與向梔的跑路無關,他並沒有背叛軍事部。
他是真的不知道向梔的下落,而不是不願意告訴淩如繁。
淩如繁咬著牙,克製著怒氣:“她在哪!隻要你說出來,我保證你會少受折磨。”
心知淩如繁心中早已是兵荒馬亂,沈然隻得開口:“我不知道。”
淩如繁說:“她在哪?!”
沈然:“我不知道!”
啪——
一個巴掌狠狠地扇了過去,扇得沈然頭一偏,臉頰是火辣辣的痛意。
他心裡情緒浮沉了幾下,繼而抬頭,目光緊緊地盯著淩如繁,那眼中充滿的疑問:您,不相信我嗎?
淩如繁也瞪著他,沈然從她回望的目光裡品咂出什麼:你的本事不可能發現不了向梔,她隻是一個溫室裡嬌弱的花,你身經百戰,玩不過向梔?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現在他們已經知道向梔是跑路了,你要是再不把向梔的下落供出來,你難道想要整個軍事部給你陪葬嗎?
沈然喉嚨一動:“我不知道她在哪。”
淩如繁指著沈然的鼻子:“早知道你要背叛軍事部,我當初就應該把你丟在黃土之上。”
沈然沉默地看著她。
淩如繁:“你說不說?”
沈然:“我不知道。”
噗呲——
匕首捅入了沈然的大腿。
“她在哪?”
“不知道。”
“我再問你一遍?[]?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她在哪!”
“不知道。”
詢問的聲音越來越憤怒,而回答的聲音越來越平淡,到最後趨近於一條沒有溫度的直線。
……
世界之北。
向梔穿過了那堵搖搖欲墜的邊境之牆,一牆之隔仿佛是溫度的劃分線。牆的一邊是深秋,另一邊則是寒冬。
向梔裹著衣服朝著蔣霓給的坐標去,她呼出的氣息在空氣裡變成白茫茫的霧。
很冷,但又沒有那麼冷。這裡是世界之被,在北極圈附近,但溫度遠遠高於北極的溫度。
地上結著薄冰,有些地方很脆弱,向梔走過就會踩壞一些碎冰。
如蔣霓之前所說,邊境之牆的後面分布著大大小小的盤踞點,每一個盤踞點像是一個村落,隻不過建築並非常見的水泥、木質或者夯土搭建,更像是冰雕打造出來的屋子。
這裡的人不少,每天都有新的人到來,也有人死去,但向梔的到來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向梔發現他們的眼中有些防備,以及惡意。
向梔加緊速度穿過兩個根據點後,來到了蔣霓給的坐標。
這是這裡最大的一個根據點,舉目眺望,一座座冰雕屋子向遠處綿延。向梔停下來,聯係蔣霓,說自己到了。
蔣霓是趁著出差的借口直接來到這裡,她負責先安定下來,然後等著向梔的到來。
蔣霓回複馬上就到,向梔等了一會兒,聽到一陣紛至遝來的腳步聲。
她一轉頭,看見數十個人迎面走來。
向梔擰著眉。
“趕緊滾。”為首的衝向梔大喝。
他們手裡拿著鐵鍬,如果向梔沒有離開,他們似乎就會揮舞過來。
向梔知道根據點時常爆發衝突,她好脾氣地解釋自己的來意。
為首的仍舊驅趕向梔離開,其他人也在高昂的嗬斥聲中情緒高漲,揮著鐵鍬想要打人。
向梔不得不往後退,剛退出一段距離,終於看見了蔣霓的身影。
蔣霓先是衝向梔揮揮手,然後對為首的男人說了什麼。
男人皺著眉:“認識也不行,突然多出這麼多汙染物,誰知道她有沒有被汙染。”
向梔反應過來,為什麼她的到來會引起這麼多注視了。
她展開雙臂,展示自己正常的身體:“我沒有被汙染。”
蔣霓附和著:“你看她好好的,哪裡像是汙染物的樣子。你們不放心,我們可以加錢。”
為首的人說:“這不是加不加錢的問題,如果她是汙染物,整個根據地
就沒了。之前老三不也好好的,突然就畸變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那腦殼變得比屋子還大。”
蔣霓還想加錢,向梔出聲叫住蔣霓,她對著為首的男人說:“我隔離一周,如果一周後我沒有畸變,是不是就能讓我進去。”
為首的男人想了想,說:“你們等一下,我去問問老大。”
說罷,他帶著人往根據地深處去,走出幾步他回頭威脅:“你們彆亂跑。”
等人走出老遠,蔣霓才上前來,她手裡拿了一件衣服交給向梔,“他們老大是個正常人,應該不會刁難你。”
向梔裹在了身上,問:“汙染物怎麼回事?”
蔣霓說:“我到的時候還好好的,結果沒兩天就出事了。去牆那邊找物資的人回來沒多久,就有人畸變,變成了汙染物。這些人手上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武器,遇上汙染物除了跑就是死,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向梔回憶著那個人的話:“汙染物是某個身體部位變大嗎?”
“是啊。”蔣霓驚訝,“你怎麼知道?”
忽然想明白什麼,蔣霓說:“你在路上遇到了?”
向梔點了下頭:“還不少。”
那些人還沒回來,向梔便問蔣霓:“你給了他們多少錢?”
這些人願意蔣霓留在根據地,必然是蔣霓給了錢。
“你放心,沒給多少。”蔣霓說,“我們的大多東西都在安北城,我身上壓根就沒帶多少錢,他們也不知道我們的東西存放地點。”
“你剛剛說加錢,估計他們已經認為我們是有錢人了。”向梔隱隱擔心,“尤其是有了汙染物,他們肯定需要武器。不出意外他們還會找我們要錢。這群人不是聯邦,聯邦是陰險狡詐,這群人是亡命徒,比不出來個一二,錢幫我們站不穩腳跟。”
蔣霓皺著眉:“那怎麼辦?”
向梔想了想說:“得讓他們忌憚我們,同時這份忌憚不會帶給他們威脅。”
蔣霓:“說得好,具體呢?”
向梔剛想說什麼,根據地深處突然爆發出一陣叫喊。
叫喊聲中不乏有“救命”“汙染物”這樣的字眼。
向梔和蔣霓互相看了一眼,從彼此的目光裡看到了具體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