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終於恢複,監管者的耳麥傳來上級厲聲的責問:“怎麼回事!!!”
監管者們互相對視,都從彼此的眼中看見了茫然。
監管者們並非來自同一個部門,軍事部、稽查部、工商部等等,聯邦眾多部門都默契地派遣了人來監視向梔。
現在這些監管者們都默契地陷入沉默。
怎麼回事?他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可他們現在不得命令,也沒辦法進行下一步的調查,隻能保護現場的同時等待著各自領導們的到來。
最先趕到的是稽查部,在附近巡查的稽查部收到消息立刻調轉路線,朝著事發地而來。
他們看到了地上留下的“GoodGame”,面露凝色。
“監控呢?!”
“沒有。”
“天眼呢?!”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沒有,爆炸時周遭一切信號都被切斷,這是一場提前設置好的爆炸。”
稽查部的人在低聲交流,不一會兒,其他部門的人也到了。封鎖圈的面積不斷地擴大,不允許任何人停步駐足,就算是新聞從業者也被趕到了角落,被勒令原地待命不允許亂動,否則後果自負。
沈然走進封鎖圈,軍事部安排的監管者趕緊迎接自己的上級。
與其他部門不一樣,沈然並未向軍事部派出的監管者詢問事發究竟,畢竟一切用眼睛看就可以獲知答案:
克萊因生物科技的老板在向聯邦工商部交稅的路上突遭事故,一聲爆-炸,一股濃煙,響動歸於平息濃煙化於天地後,連人帶車憑空消失,隻餘地上意味不明的一句話。
是綁架?
是襲擊?
還是克萊因生物科技的跑路?
眾人看向沈然,稽查部的負責人走來:“淩副呢?”
沈然平靜道:“淩副正在總部開會,我來就夠了。”
稽查部的語調就和地面的字符一樣意味不明:“恐怕你還不夠。”
沈然斜睨著他:“稽查部是查到什麼了?”
稽查部說:“現場沒有車架殘骸,爆-炸物並不是彈藥,應該是釋放濃煙的響動。濃煙時,周圍一切信號切斷,汽車就是在信號丟失以及濃煙遮天蔽日的時候離開。這明顯是有預謀的逃跑。”
沈然笑起來了:“從現場留下的痕跡來看,領導的推測並沒有太大的問題。”
稽查部領導抽出一根煙,發給了沈然一根,沈然接過,但並沒有點上。他隻是揉搓著香煙,在稽查部幾乎已經判定向梔是跑路的言論進行到一半時,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不管向梔小姐是不是跑路,稽查部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封鎖牆門,加大對天光城的巡查。”
說完這句,沈然才借了火點燃了嘴裡的煙。咬著煙杆,他點評道:“煙不錯。”
“看在好煙的份上,我忽然想起來件事。”沈然笑起來,“我記得有個
讓稽查部很頭疼的犯罪團夥,他們自己給自己取的代號好像是……審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群富有“正義感”的家夥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劫富濟貧,他們做好事必定留名。稽查部不如查查他們,看看他們是不是輾轉又回到了天光城。”
稽查部領導的臉色霎時沉了:“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沈然仍舊保持著風度翩翩的微笑,他抬了抬下巴,下巴尖對著地面的字符,“如果我是克萊因生物科技的老板,我的跑路一定是悄無聲息的,不會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在稽查部領導的沉默中,沈然掐熄了手上的煙,皮鞋碾碎煙頭,將黃褐色的煙草都碾了出來,口香糖一樣黏在爆-炸後的地面上,“當務之急,稽查部要搞清楚向梔小姐到底是跑路還是綁架亦或者是遭受了襲擊。如果全憑猜想就能斷案,一般人也就算了,那可是向梔小姐,如果因為稽查部的調查方向錯誤而耽誤了最佳救人時間,恐怕稽查部不是大換血那麼簡單。”
“克萊因大樓的情況就交給軍事部吧,事情已經發生了,各司其職各自補救,儘量把影響降到最低才是重中之重。”無視職彆之間的階級,沈然拍了拍稽查部領導的肩膀。在演繹“我都是為了你們稽查部著想”後,沈然走出爆-炸現場。
背對著現場,他的臉色一點點凝固。
司機問:“沈助,去哪裡?”
沈然沉聲:“克萊因大樓。”
克萊因大樓一切安好,爆-炸現場距離克萊因大樓有些距離,不過有部分的人還是看見濃煙,但沒有人把濃煙往著腳下踩著的這棟建築上聯想。
沈然沒有使用證件表明自己的身份,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克萊因大樓負二層。一路暢通,他不由得低笑一聲。
分明沒有克萊因生物科技的通行權限,克萊因生物科技的人工智能亞瑟卻允許他的進入,恐怕他的一舉一動早就被某些人算計了。
負二層的眾多生物實驗室內,培訓上崗的科研人員還在忙碌乾血異細胞的提取。沈然之前沒有進入到生物實驗室以內,這一次他用槍破壞了實驗室門鎖,推門——
從門邊的視角,實驗室內的眾多科研人員專心忙碌,並沒有發現外來者的進入。直到沈然發現了暗處的一個鏡頭,他走近,手掌擋住鏡頭。
刹那間,實驗室裡忙碌的景象消失,光線驀然塌陷,將原本的、真實的景象顯露出來:空曠的房間,地面堆了一些裝修所需的材料,沒有儀器,也沒有什麼科研人員,隻有一間沉默到令人窒息的毛坯房。
概念視頻。
又是概念視頻,比克萊因科技使用的概念視頻還要過分!至少克萊因科技的概念視頻之下,是真實的武器實驗室,讓被蒙騙的人還能自我安慰:一切都太過真實,所以才被概念視頻糊弄了過去。
然而這裡隻是一間毛坯房,某些人竟然連生物實驗室都沒有打造出來!
沈然胸口憋著氣,他破壞牆體,扣弄出鏡頭。看得出來,克萊因生物科技在科技領域的升級,
概念視頻的播放器有了質的提升,單單隻需要一枚鏡頭就能編製出肉眼難以辨認真假的畫面。
“嗬。”沈然扔下鏡頭,踩碎。裡面的芯片被他踩得粉碎。
他離開負二樓,來到克萊因生物科技對方愈合凝膠的倉庫。上一次他來時,倉庫內還有層疊堆積的箱子,裡面滿載裝著愈合凝膠。此時此刻,倉庫空空蕩蕩,連愈合凝膠的包裝盒都沒有落下。
沈然心中早就是怒意滔天了,他狠狠念了一遍向梔的大名。
光腦震動,提醒收到一則新的通訊。沈然允許通訊的建立,淩如繁的身影出現在半空之中。
淩如繁急切地問:“怎麼回事!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沈然說:“跑了。”
淩如繁的臉色沉到穀底:“你現在在哪?”
沈然如實道:“克萊因的倉庫。”
他已經沒有區分克萊因科技和克萊因生物科技了,反正二者已經沒有差彆。
淩如繁的目光越過沈然,定格在他身後空空如也的貨架上。下一秒,淩如繁一巴掌拍在桌上:“你還愣著乾嘛!還不去找人!”
“來不及了。”沈然說。
沈然已經回過味來了,與果農散戶簽訂合同,為公司上下所有員工購買保險,故意而為之的避稅,敞開的克萊因大門,不加掩飾的概念視頻,空空如也的貨架……一樁樁一件件無不說明,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也找!”淩如繁大吼道,“難道就這麼乾等著!爆-炸發生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我不相信她有這個能耐能跑出天光城。”
“淩副。”沈然說,“抓到又怎麼樣呢?隻能說明軍事部又一次因急功近利而被戲弄,軍事部現在要做的不是配合其他部門抓人,而是阻止他們抓人,並且趕在他們前頭殺人。”
淩如繁看著沈然。
沈然繼續說:“向梔小姐隻能是被綁架,並且被綁匪殘忍殺害。隻有這樣,軍事部才能逃脫上面的責問。”
淩如繁沉默了一會兒:“你有什麼想法?”
沈然說:“您哪都彆去,您就待在辦公室裡,其他的交給我。”
淩如繁:“……好。”
半個小時後,又一聲爆-炸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這一次的爆-炸發生在克萊因大樓,經過稽查部的調查,克萊因大樓負一層倉庫被安裝了定時-炸-彈。好在克萊因大樓的建築選擇了價格高昂的防爆材料,爆-炸並沒有引起人員傷亡,隻不過倉庫堆放的愈合凝膠是易燃品,在爆-炸後發生了燃燒現象,滅火係統無法熄滅火光,隻能關閉閘門,把火勢圈-禁於負二層。
稽查部無法進入,隻有等大火自行熄滅後才能進去查看。不過他們已經預見,愈合凝膠會在這場大火裡化為灰燼。
濃煙像是什麼信號,一係列的禍端並未結束。
每座城市建築,隻要有顯示屏都被侵入,它們統一播放著這樣的畫面:名為“審判”的犯罪組織頭領,穿著一身黑衣,面部帶著光照組織標識的面罩,對著聯
邦對著世界一陣痛批。
頭領:“這是一場進化,讓我們接受光照,殺死那些企圖對抗光照的異心人!這些人是組織人類進化的罪魁禍首!”
畫面一轉,天光城的兩次爆-炸投影之上,向梔的身影在畫面中一閃而過。
頭領對著畫面裡模糊不清的向梔說:“光照讓我們彼此聯係,這勝過血緣!光照不會放過任何阻擋人類進步的罪人,他們倒戈拔刀對準同類,那是不可饒恕的!”
“不可饒恕!”
“光照絕不會饒恕!”
呲——
畫面歸於黑暗,留下不明就裡的觀望者們。很快地,目睹畫面的觀眾面色惶惶地離去,一些躲在家裡不敢出門,生怕被光照組織盯上,一些則怒罵光照的囂張,且痛惜向梔的遇襲。
某座城市,審判組織的餘孽茫然地看著畫面,良久沒有回過神。
他們互相對視,從同伴的眼中看見巨大的迷茫。
什麼?
怎麼回事?
審判組織已經被聯邦追殺得沒剩幾個人了,他們惶恐地藏在人群之中,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出去打工,刷盤子的刷盤子,撿垃圾的撿垃圾,什麼時候策劃了襲擊?襲擊的還是克萊因生物科技的老板?
不,不對!
他們什麼時候加入了光照組織?他們怎麼不知道?
迷茫發酵成巨大不安,一位審判組織成員瑟瑟發抖:“我感覺我們被演了。”
另一名審判組織成員大罵著:“我們不是被演了,他媽的,我們是被利用了!”
“也不是利用。”頭領歎氣說,“是有人用我們的名號搞事。”
“老大。”組織餘孽齊聲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頭領說,“跑啊!不跑等著給人背鍋啊!”
光照的挑釁震怒聯邦,他們立刻提審與光照組織成員,向新國等人。
然而坐在審訊室的諸位領導並沒有見到向新國本人,他們得到了消息——向新國死亡。
“這……”李雲和心肝肺都顫了顫,他看向那位男人,“王先生,我敢保證,向新國之前都好好的,這怎麼可能說死就死呢!”
男人陰沉著臉,他身邊瘦弱得像竹竿的秘書說:“死亡原因?”
“是窒息。”彙報者道,“有人進入了向新國的羈押地,將向新國掐死。”
竹竿問:“誰?”
向新國是聯邦的機密,要提審或者見向新國必須有手令,不是一般人想見就能見想提審就能提審的。
有人把向新國掐死,這個人在聯邦裡必然有著不低的職彆。
彙報者囁嚅:“根據訪問記錄,是……是淩副。”
所有人霎時沉默。
軍事部副部長,那是需要更高職彆的人開口的,其他同職彆者沒有處置權。
所有目光看向這位被尊稱為“王先生”的男人,男人沉沉開口:“抓。”
特情處衝
進軍事部中,宗倚來到淩如繁辦公室外。辦公室厚重的門緊鎖著,他先是敲了敲:“淩副。”
裡面並無應答。
他直接開出了空間黑洞,就在大門之上,穿過黑洞便由門外來到門內。
一行人不步入其中,血腥味撲面而來。
“淩副!”蘇箐看到地上躺著的人。
淩如繁遇險,腹部刺入匕首,她身上的光腦以及辦公室內的一些文件和章印都不見蹤影。
“淩副,您還好嗎?”蘇箐一邊急救,一邊等待醫護員的到來。
就在這時,淩如繁有了一抹微弱的意識,她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虛虛地指向一處位置:“沈……沈……”
蘇箐聽不清淩如繁的喃喃,附身貼耳。
淩如繁:“沈……沈然……”
蘇箐眉頭緊皺:“您是說,是沈然沈助理襲擊了您?”
宗倚面無表情地看著淩如繁,其他人臉上則表現出了巨大的迷惘:沈助傷害了淩如繁?這怎麼可能?沈助可是能為淩如繁上刀山下油鍋的。
淩如繁翕動乾涸的唇:“光照……沈然……沈然是……”
這話所有人都聽見了,事關光照,再不可能、再多蹊蹺、再多懸念也必須順著這條線走。
宗倚彙報給了特情處處長李晉,得到抓捕沈然的命令。
他開出空間黑洞,直接從淩如繁的辦公室來到沈然住處。縱然如此,看起來還是晚了一步,沈然住處隻剩狼藉,看起來一些重要的東西都被轉移。
宗倚仍舊下令:“搜!”
同時稽查部發布緝捕令:緝捕前軍事部副部長助理,沈然。提供重大線索者,可獲聯邦獎賞一百萬幣。
與此同時,聯邦最高領導人下達最高指令: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向梔,且必須保證向梔安危。
時間是白駒過隙,一些列事件讓聯邦亂了套,聯邦的亂套讓天光城人心浮動。
一處暗巷裡,沈然吃完了一個漢堡,他並沒有扔下包裝紙,而是選擇焚燒。
他一向是小心謹慎的,不會留給聯邦任何找到他的可能。
隨後他壓低帽簷,提著行李箱往著暗巷深處去。他走得每一步都很小心,地上頑固的汙垢沒有使其腳下打滑,更沒有留下鞋印,隻有坑窪的積水被濺到四處。
彆人是避開水坑,沈然卻選擇走在水坑。
水能隱藏他的足印,這是一個謹慎到細微的人的選擇。
隻不過,臟水浸濕了他的褲腳,他身上殘留著異味。路過人群時,人群會因為難聞的異味而散開,給出一個讓他通過的通道。
身體初愈,身體素質還沒完全跟上。偶爾沈然走累時會抬頭看遠處的高牆,計算著步行抵達高牆的剩餘時間。
而他的身後,有人一直循著他身上的氣味,不遠不近地跟著。
向梔。
時間撥回那個陰霾天,烏雲積攢泄洪的能量。她關上窗戶,坐回到蔣霓對面。
蔣霓說:“與散戶簽訂合約,還有保險,這些確實是轉移資金的辦法。我可以利用出差的機會找人代取這些包裹,分批藏在一些地方。我也可以利用出差離開天光城後就再不回來,那你呢?你被聯邦看得這麼緊,你要怎麼離開天光城,又怎麼到達世界之北?”
向梔說:“計劃的最後一步。”
“沈然。”
蔣霓:“什麼?”
向梔:“軍事部無法承受克萊因生物科技的二次跑路,我在他們眼前消失,沈然一定會營造出我是被綁架的假象。隻有這樣,軍事部才能脫掉乾係,讓稽查部來承擔。但單是審判這個組織太小了,沈然一定扯虎皮拉大旗,他會把光照搬到明面之上,但向新國是光照的人,為了統一口徑,沈然會殺掉向新國。”
“他無法再待在聯邦了。”
向梔說:“他會為了軍事部去殺掉審判的人,死人可以統一口徑。到時候,他怎麼出城,我就怎麼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