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梔在實驗室待了一整天,變異不定根原基的分離仍舊在失敗，次數不斷累加，最終成為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向梔小姐。”艾伯特說，“建議您休息至少三十分鐘,長時間的站立隻會給傷勢增加負荷。”
再一次失敗後,向梔不得不停下來。隻有七天時間,因此每一分每一秒都尤為寶貴,她意識到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反複的失敗中,那隻會讓原本就微弱的希望徹底沉寂。
是,如果沒有希望,向梔已經做好了被殺死的準備。但既然希望出現,哪怕渺茫，她也想抓住。
實驗室的空氣裡充滿了汙染源079的異味，向梔離開實驗室,找到一處通風口站著吹風。
路過的研究員停下來與她寒暄，敬佩道：“向梔小姐能力又強又努力，與向梔小姐對比起來，我們自慚形穢。”
向梔隻能同他人尷尬得笑一笑。
等研究員走後,向梔盯著他們的背影,隨後也離開了研究所。
她勾了勾手。
研究所外，一名美曰其名服務實際是監看的安保員走近。
“送我去一趟克萊因大樓。”
“好的。”
到了克萊因大樓外，向梔讓監管者在外等候，自己走近大樓之中。
亞瑟的聲音在向梔進入大樓的第一刻響起：“向梔小姐,歡迎回來。”
已經天黑了,各種功能用途的機器人整齊地排列一邊。
向梔隨意找到一個工位，坐在工位上，打開盒子形態的光腦。
她對亞瑟說：“把曾任克萊因研發工程師的名單給我。”
亞瑟的處理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光幕裡就出現了向梔要的名單。
克萊因成立二十多年，應聘的工程師不少。向梔一邊瀏覽名單一邊說：“幫我挨個聯係，就說克萊因生物科技打算返聘他們，薪資要求都可以談。”
這個世界的變異細胞，還是要用這個世界的生物儀器，向梔想通過這個辦法嘗試分離變異的不定根原基。
亞瑟當然不用挨個聯係，它可以同時與多人建立通訊。
十五分鐘後，響起亞瑟抱歉的聲音。
名單上的人基本已經聯係不上了，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卻沒有任何家屬找上克萊因，明顯是向新國的手筆。
向梔一番沉思後說：“員工詳細的信息裡有沒有子女相關的記錄？如果有，聯係他們的子女，就說……”
向梔停頓一刻：“就說克萊因生物科技會為曾經給公司帶來效益的功臣發放撫恤金，但是他們需要到克萊因大樓來領取。”
亞瑟說：“確實有相關記錄，不過向梔小姐，這有什麼意義呢？”
向梔歎口氣，不抱太大希望地說：“龍生龍鳳生鳳嘛，萬一後代中有能幫我的人呢？”
亞瑟：“撫恤金具體的數額是多少呢？以什麼形式發放呢？發放的時間呢？”
向梔想了想說：“
三天內，隻要來到克萊因大樓，能夠出具相關證明就能得到撫恤金，具體數額在一百到兩百萬之間，以就職年限發放。”
亞瑟：“好的，已為您聯係。”
向梔回來克萊因大樓要做的事已經完成，心知來領撫恤金的人不會這麼快到來，但她卻遲遲不願離開。她乾脆上到頂樓，夜色蕭索晚風呼嘯，她看著一眼望不到底的燈海，呼出一口濁氣。
穿越伊始，她就陷入重重麻煩，深究之下都與聯邦脫不開乾係。她曾經的想法，早已在這一次的威逼中蕩然無存。
她已經看得明白，之所以被肆意拿捏，是她不夠強。這個世界弱肉強食，不強就隻能被人操控。
……
七天時限的第二天，向梔嘗試用熒光激發細胞分離法分離變異的不定根原基，失敗。
失敗十次後，向梔沒有再繼續，她去了克萊因大樓。
有人來拿撫恤金，向梔一一問過會不會科技工程，得到一片搖頭。
七天時限的第三天，向梔嘗試用激光捕獲微分法分離變異的不定根原基，失敗。
同樣的，失敗次數達到十次後，向梔就沒有再浪費時間繼續，她又去了克萊因大樓。
今天也有人來拿撫恤金，同樣的詢問，同樣的搖頭。
七天時限的第四天，向梔讓艾伯特搞來最好的細胞分離儀，用來分離變異的不定根原基，失敗。
多次失敗後，向梔杵著拐杖，回到了克萊因大樓。
今天是撫恤金發放的最後一天，相比於前兩天來說，人少了不少。
在亞瑟驗證了關係後，向梔一一詢問他們是否掌握科技技術。
“不太會。”
“不會。”
“我父親更希望我有個輕鬆的工作。”
“抱歉，我對科技不感興趣。”
“……”
雖然人少，向梔還是忙到了天黑。最後一位家屬拿著撫恤金走人，克萊因大樓就沉寂了下來。
來人的腳步踩臟了克萊因大樓乾淨的地板，清掃機器人得到亞瑟的指令，呼呼掃地。
向梔坐在原位，她摁了摁脹痛的額角，徹底領略到這份生存的希望的渺茫。
“喂。”
“撫恤金找你領嗎？”
“喂？”
有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向梔這才回過神，一抬頭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這人一頭毛躁短發，衣服臟到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面料有好幾l處的破損。臉上也覆蓋著臟汙，看不出本來面貌。
這讓向梔一時分不清這人的性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人的日子並不太好過，與乞丐扮相已經差不了多少了。
這人自來熟地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盤著腿。先是看了看大樓裡的清掃機器人，隨後才回正腦袋看著向梔：“撫恤金在你這裡領？”
“是的。”向梔收起打量的目光，“你是哪位……”
“哦。我爸是蔣於。”
向梔掃了一眼工程師名單，這份名單這在這幾l天翻閱了無數次，向梔並不記得有個叫蔣於的。
為免自己記錯，她特地又看了一遍，確認沒有。
這人看向梔確認得久了，說：“蔣於，草字頭一個王侯將相的將，“於”是於是的“於”。十二年前他就在給克萊因賣命了，四年前克萊因讓他去紅壤城給新建的克萊因分部做技術指導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查查有沒有這個人。”
向梔問亞瑟，亞瑟的聲音響起：“經查，克萊因並沒有蔣於的信息。”
“怎麼會！”這人抖著腿說，“沒有蔣於的信息，我怎麼會收到領撫恤金的消息！”
亞瑟道：“你並沒有收到正式的聯係，我通知了282位家屬，其中97位家屬明確不要撫恤金，剩下185位家屬已經領走了共計185份撫恤金。”
啪——
這人一拍桌子，手掌下是一張充滿歲月痕跡的照片。
照片裡是向新國和另一個男人的合照。
這人說：“這就是證據！從蔣於失蹤開始，你們克萊因就否認他的存在。說吧，我爸是不是被克萊因搞死了。”
“向梔小姐。”亞瑟說，“需要通知聯邦嗎？”
“彆彆彆。”這人立馬坐回去，賠笑道，“我確實沒有收到你們的聯係，我是從彆人那裡聽來的。不過我爸真在克萊因就職過，有一天他離開家就再也沒回來也是真的，反正距離他出事也有四五年了，他這個人也不咋地，死因也不重要了，要是真被你們搞死，看在這份上，你們克萊因就多賠我一點錢，我保證以後不會來煩你們。”
“向梔小姐。”亞瑟又問，“需要通知聯邦嗎？”
“嘖。”這人看向向梔：“克萊因的人工智能隻會通知聯邦？就不會其他的處理措施？哎，不過也是，聯邦嘛，肯定向著你們這些有錢人。”
向梔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人：“出於人道主義，克萊因生物科技向家屬發放撫恤金，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克萊因做過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但克萊因生物科技不會給克萊因擦屁股。”
這人頓了一下：“聽你的意思，克萊因生物科技和克萊因還是兩碼事。”
向梔：“是。”
“一種推脫責任的新手段？”這人像雛鳥探頭似得，把腦袋往前一伸，“我也沒說克萊因生物科技是給克萊因擦屁股啊，你們不是發撫恤金嘛，證明就在這了，我能領多少錢？”
向梔：“你說。”
“我說？”這人明顯一愣，指著自己，“真要我說？那我可就說了啊。”
這人試探道：“五十……五百萬。”
向梔：“我需要一個細胞分離儀，你能在三天之內做出來，我能給你五千萬。”
這人指著自己：“我？我給你做儀器？我沒聽錯吧。”
向梔：“你的餘光一直在看周圍的機器人，在你與亞瑟交流時有明顯的嫌棄，一般人不會對人工智能流露
出高高在上的造物者的態度。還有你的手，那些傷口是機械劃出來的吧。你應該對科技工程很感興趣，如果你想要錢，可以通過正當的途徑獲得。”
這人放下手：“觀察還挺仔細，我確實有那麼一些天賦，三天做出一個細胞分離儀對我來說太簡單了。不過材料等等都需要花錢，你讓我給你做儀器，總要先撥預算吧。”
向梔：“你要多少？”
這人：“你說給我五千萬，那先給一半吧。”
向梔：“亞瑟。”
亞瑟說：“向梔小姐，經我對比，這張照片合成的概率為90%。”
向梔：“把錢撥給這位女士。”
這人頓了一下：“你知道我……”
向梔說：“把賬戶和姓名告訴亞瑟就行，它會把錢劃到你的賬戶上。”
蔣霓說：“我要現金。”
向梔說：“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像一個騙子。”
蔣霓梗著脖子說：“看你咯。”
向梔說：“我現在沒有時間給你取現金，這樣吧，我把公司賬戶給你，儀器需要多少錢，你自己去取。”
蔣霓覺得向梔像個傻逼，她說：“你上一秒說我像騙子，下一秒把公司賬戶交給我，就不怕我跑了？這玩的是什麼套路？還是在考驗我的良心。”
向梔說：“我隻是在賭。儀器能研發出來，這些錢花了也就花了。儀器研發不出來，這些錢對我來說也沒有了作用。”
蔣霓盯著向梔：“怎麼？儀器研發不出來你會死啊？”
向梔坦然：“是啊。”
“喲，道德綁架我啊。”蔣霓說，“我這個人可沒什麼道德感。”
向梔站起身：“三天後，如果你研發出來了細胞分離儀，麻煩你送到聯邦研究所。”
在克萊因也耽誤了不少時間，向梔準備回去研究所再試試其他的分離辦法。
蔣霓看著向梔離開上了聯邦的車。
她抬頭盯著傳聲器：“喂，你是叫亞瑟吧，你們老板讓你把賬戶交給我，聽見沒啊。”
得到賬戶後，蔣霓轉身就走。
她分幾l處地方取了現金，最後裝在一個臟汙的行李箱內，買了一張去紅壤城的車票。
她抱著行李箱坐在擁擠的候車大廳，旁邊的旅客嫌她臟，捏著鼻子：“你是多少天沒洗澡了！”
蔣霓叫罵道：“嫌我臭，就滾遠點啊！”
“前往紅壤城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X872次列車——”
蔣霓順著人流擠上了懸浮列車，怕彆人惦記她的行李箱，她把行李箱往座位底下藏。推著推著，她無意看到了自己的手背。
大大小小的傷口。
耳畔忽得回響：還有你的手，那些傷口是機械劃出來的吧。你應該對科技工程很感興趣，如果你想要錢，可以通過正當的途徑獲得。
蔣霓神色一黯。
“我隻恨不能炸了聯邦和克萊因。”
“給聯邦和克萊因做事，除非我瘋了。”
“克萊因生物科技？不還是克萊因嗎，有差彆嗎？哦，有，克萊因的新老板是個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