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有福氣的人 寧幺兒上族譜的事又被……(1 / 1)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0909 字 6個月前

寧幺兒上族譜的事又被耽擱下來, 這回家裡沒人敢小瞧方小太太,吃的用的喝的都比以前好了不少,月錢還是那麼多, 可下頭人的孝敬多了。

吃不到的肉菜通通都有了,就連求爹爹告奶奶的人參須都被用紅布包著送了幾根過來,琴姐還得了幾尺紅布扯新裙子。

灶上婆子討好地跟嬤嬤商量:“下次舅爺家要來, 千萬說兩句老婆子是個忠心的!”

她算看明白了,寧家這幾兄弟就是紙老虎,庶務不會讀書不成,以後在家隻有吃老本的份兒!

幺兒爺呢, 有個當官的舅家,活到二十歲說不定也能吃皇糧。

方小太太胸有成竹這回是非分家不可,收了東西就跟琴姐道:“當奴才的就是天生的賤人,最會趨炎附勢,你看往日非要人用繩子往身上抽才肯動彈,現在你一個眼神過去, 什麼東西不給你弄得妥妥帖帖的?以後你當了家絕不能被他們糊弄住!”

琴姐在身上比新布, 笑著點頭:“我曉得了,娘。”

第三天二房收拾好了,奶娘抱著孩子過來謝段圓圓, 主要謝的是寧宣。

不管怎麼說,人家為這孩子上過心,最後沒有辦成也是那三兄弟不容人。

段圓圓這次沒讓她們進門, 她也沒幫什麼忙, 受彆人的謝腰杆子不直。

表哥伸手通常是出於一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態,純屬教育的習慣讓他這麼乾,真要說發善心,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寧幺兒沒有寧字,就是死在路邊上表哥也不會多看人一眼。

段圓圓自己也不想夾在薛珍和方小太太中間,她跑到院子裡問寧宣可不可以不見,如果不會給他添麻煩她就不見了。

寧宣嫌屋子裡悶,把賬本搬到樹底下看,聞言很奇怪地看她:“他們又不是多尊貴的人,你不想見就直接回絕了事,怎麼還覺得為難呢?”

寧宣輕描淡寫地跟她解釋:“寧家隻有咱們一家為尊,二房是分出去的人,見著正頭長輩咱們客氣些。”

下頭人,他道:“你喜歡就叫過來說話,不喜歡就打發走。”

意思是完全不必把方小太太放在心上,小貓小狗一樣的東西,她要是生氣,是她自己心術不正,要是為此對圓圓和他生出怨恨之情,寧宣道:“那她拜的神也不能寬恕她。”

段圓圓就放心地讓奶娘和孩子回去了。

可能她沒有見奶娘和孩子,薛珍下午就跑過來了,手上還拿著一包山楂糕。

薛珍跑回娘家待了不到半天就套馬車回來的事兩房都傳遍了,紋銀的男人雖然不做采買,可還時常在外頭走動,為了討紋銀歡心跑出去打聽得清清楚楚拿回來跟她解悶。

紋銀道:“她家裡三個兄長都娶了嫂子,好不容易把霸占管家權小十年的小姑子攆出去,樂得看小姑子跌到泥裡,哪裡會伸手?”

杜嬤嬤聽得發神,給她端了碗又酸又鹹的醃梅子在手上急忙問:“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她話都沒說出來就讓幾個嫂嫂把房裡事嚷得人儘皆知。”

“她被臊回來在家裡見著兩三天都沒露臉,家裡的事都讓嬤嬤和大丫頭管著。”紋銀用針頭撓著頭皮,心裡詫異薛大奶奶竟然會跑過來,她還以為至少得等孩子落地,薛大奶奶能放下,現在一看,做過太太的人臉皮就是不一樣。

隻是風水輪流轉,現在薛家不給女兒撐腰,風水就轉到方小太太那頭去了。

“聽說幾個大丫頭在灶上提熱水都聽到婆子笑,‘什麼薛家大姑娘,在咱們家金山銀山享著,結果一遇見事屁忙幫不上,白白折騰得外頭又多樁子風流事。這是騙婚!’幾個丫頭被擠兌得掉眼淚,還不敢把話帶回去說給自己姑娘聽,怎麼說肚子裡還有一個,這時候氣她,鬨不好一屍兩命!”青羅宅子裡的小道消息比紋銀快,她不覺得這些人可憐,隻覺得活該:“沒用的東西,被人欺負到頭上還隻會哭,唱戲的說了君辱臣死,讓姑娘被人欺負,是她們沒用!”

“下頭人對奶奶不恭敬是打爺的臉,隔壁那個大爺還蒙在鼓裡?”紋銀悄悄問道。

這話沒人敢回。

隻有段圓圓敢說,她罵道:“他在發瘋!”

在鄉下伺候過寧文博的五六個仆人,從看院子的小子到灶上煮飯的廚娘,甚至連伺候過二老爺的姑娘都被灌了熱油下去燙壞了喉嚨。

現在人被打發到哪裡贖罪去了誰也不知道。隻是滾油下去,這麼駭人聽聞的手段寧家從來沒用過。

賣身為奴的聽在耳朵裡,嚇病的燒香的都一大堆。誰這麼不要命跑過去給他媳婦臉色?

想到這裡,段圓圓罵:“睜隻眼閉隻眼,當沒聽見唄!”

往常是家裡的主子,什麼都能聽見,現在落到自己媳婦身上就聾了?

段圓圓明白。

薛珍更明白,她就是太明白了才非跑出來不可,她就是故意要讓丈夫生氣。

自己嫁到寧家什麼事也沒做錯,每天如履薄冰,他當不了男人了自己還給他留了後,她已經對得起寧家!

流言蜚語殺人刀,段圓圓在裡頭歎氣。

紋銀也不好意思了:“聽說有的婦人有了孩子會纏男人,我前頭那個,唉,跟老人家差不多,屙尿都隻澆得到鞋面上,以前沒彆人,我還想男人都是這個樣!”

現在重新嫁了人,紋銀臉紅了:“還是要貨比三家!”

話說得斬釘截鐵。

杜嬤嬤清清喉嚨,跺著腳笑:“怎麼了得怎麼了得!”等紋銀抖不出什麼了,她又罵:“要死了!什麼話也敢往外頭說,要是讓人聽到我們姑娘院子裡在說這個,還不讓人臊死了!”

紋銀笑著掀開簾子,把一大碗醃梅都抱著跑了。

青羅追在後頭道:“慢點!跑慢點!後邊難道有鬼攆你?孩子從□□裡掉下來都不知道!”回頭進來看段圓圓:“請她進來嗎?”

薛珍畢竟姓薛,看到她大著肚子受人奚落,段圓圓也覺得不好受。

想排解寂寞是人之常情,懷了孩子身體有變化太正常了。

這沒什麼好笑的,就像人餓了會吃飯一樣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段圓圓的月份小,可她依舊會自己身體的變得震驚,比如說她以前聞到就想吐的折耳根,前兩天突然變得很香,包括香菜!

可一個人能不能吃香菜是基因的啊,總不能懷了孕就血肉重塑了吧?

段圓圓毛骨悚然,看過大夫知道自己身體健康,不吃香菜也沒什麼之後,她說什麼也不讓人把香菜放在自己眼前。

她還是想做自己,不想成為食物過濾器。

段圓圓沒空去關注薛家的事,專心在家觀察起自己的變化。

隻是兩家離得這麼近,她什麼也不做麻煩也會找上門。

先來的是寧文博。

寧家在城裡待了百來年,從沒有被人隔山差五上門要過棺材錢。

這種奇恥大辱,是個姓寧的都受不了。二房的下頭人幾乎嚇破了膽子,個個臉色蠟黃,跳著跑著想到大房來。

寧文博身上不舒服,心裡更不舒服,覺得這兔崽子不恭順,等衙役又往二房刮了一回,他把寧宣叫過來跪著訓斥,說他眼裡沒有家族兄弟,不知道友愛謙讓。

寧宣跪在地上不吱聲,這時候越說越錯。

寧文博氣喘籲籲地坐在椅子上,扭頭跟屋裡伺候的丫頭笑:“兒子大了翅膀硬了,他是官老爺我是老百姓,後半輩子都得看你們大少爺的臉色吃飯,吃乾飯的說話,人家能聽麼?”

寧宣低眉順眼地像個受氣包,在地上不反駁,道:“兒子絕沒有這個心。”

寧文博看他這樣子,又有些心軟,讓人把他扶起來,道:“做我的兒子委屈你了是不是?我做兒子的時候才叫苦呢。爹娘三個兒子,我是老大,什麼都得帶頭,磕頭罰站念書,老屋子裡正院裡頭有匹磚油光鋥亮的,都是我在地上給爹點水煙跪出來的。”

可好處一個都沒落在他身上。

這個兒子倒是享福,親娘疼他,表妹愛他。二十多歲的人,還要表妹做裡衣,陳氏多少年沒給他做過了?

老子不能有,兒子憑什麼有?想到這個寧文博道:“家裡又不是沒繡娘,讓你媳婦動針線乾什麼?”

寧宣聽到這句把手在袖子裡捏成拳頭,忽然覺得上頭做坐的是老太太。

段圓圓在屏風後頭跟陳姨媽一起吃水果下五子棋。

陳姨媽當年為了伺候老太太老太爺兩口子,什麼棋都鑽研過,不過為了伺候人學的東西,等不用伺候人了隻會看著就煩。

現在她懶得懂腦子,玩五子棋得很快樂。

聽到寧文博罵寧宣,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段圓圓玩不下去了,放了棋生氣。

以前也沒見你對兩個弟弟多好,為了罵寧宣還特意把她叫過來聽著表哥受辱,太不要臉!

陳姨媽要跑出去,段圓圓按住她,臉色煞白(氣的)哇一聲叫起來,道:“娘!娘!爹!爹!我肚子疼!”

陳姨媽嚇了一跳,丫頭婆子都跑上來圍著段圓圓,寧宣也不裝了,站起來兩步跑進去把人抱起來往回走。

段圓圓怕陳姨媽太著急,路過她的時候就輕輕對她眨了下眼睛。

陳姨媽知道段圓圓是裝的,又好氣又好笑,手上扯著寧文博不讓他跟過去道:“小的護爹,聽到你在外頭說自己爹娘,能好受嗎?”

寧文博啞口無言,他當老子的還罵不得兒子了?

寧宣被表妹舍身救走,半路看她隻乾嚎不掉淚,眉頭一挑,在家裡按著她呸幾聲去晦氣,笑:“再忍忍,馬上他們就會從咱們家裡搬出去。”

段圓圓很好奇:“怎麼搬?”

寧宣給她盛了碗火腿雞湯,把雞皮去了,遞給她,得意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段圓圓看他滿臉都是“趕緊問我吧”的表情,愣是忍住不問。

他想說還要自己去求他,門都沒有!段圓圓一口氣把雞湯喝了,站起來哼著歌出去曬太陽去了。

寧宣坐在凳子上怔了會兒,側身著跟杜嬤嬤道:“圓圓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她懷著孩子,孩子什麼樣子娘就什麼樣子。”杜嬤嬤臉不紅氣不喘,直接下了定論:“是孩子脾氣大呢!”

孩子脾氣大?寧宣跑出去盯著表妹的肚子瞧。

他們家好像還沒生過脾氣大的孩子。

就連寧文博,也是做受氣包長大的。

他微笑起來:“脾氣大好,脾氣大的人有福氣。”

挨了一頓罵以後,寧宣就不過去受氣了。

白天溜得早去衙門點卯,晚上回來得遲說要應付公事。

當然都是裝的,隻是寧宣有自己人打掩護,把寧文博瞞得密不透風。

一連過了五六天,寧大交出去不少錢財。心痛的嘴裡上火,臉上也掛不住,打發走了人,他叫來寧三的小子問:“你三爺呢?”

小子笑著道:“爺在家溫書寫大字。”

那就是不肯去了,寧大笑得眼睛隻剩一條縫,暢快地想,他不去自己還非讓他抹下這個臉不可。

寧大哼了一聲:“一個兩個倒是有閒心,還沒分家呢都不肯出一分力,你家爺是秀才公,為著當狀元公努力,家裡的小事也勞動不了他。”

小子臉掛下來,出門打賞錢也沒拿到,氣呼呼地跑到寧三原模原樣地學了一遍。

寧三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不是不幫忙,隻是兩個哥哥平時仗著家裡的勢在書院耀武揚威,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早早把人得罪完了,家裡有嗝不好,人家都等著看笑話,誰這麼賤會樂顛顛跑來幫忙?”

自己又才在寧大老爺跟前告了寧宣一狀,這時候怎麼好意思過去求寧宣?

寧三陰著臉,墨水滴了一桌子。

小子跪在地上口水都不敢吞。

寧三換了新紙,寫滿了一整張,想起什麼似的問:“你二爺呢?怎麼還不回來?”

出去怎麼些天,難道一個舊友都沒說上話?

寧二溜出去求爹爹告奶奶,早帶著貼身仆從偷偷摸摸溜到春巷子屋子裡睡大覺去了。

下頭人來小鳳仙屋子裡找他。寧二不耐煩偷偷從窗戶裡跳出去,走到對街敲開一扇大門。

老鴇聽到敲門聲是不停歇的一串,以為是報喪的嚇了一跳,穿著襪子就跑出來開門,看到模是寧三爺,沒忍住捂著胸口叫屈:“長得濃眉大眼的也是個促狹鬼!老娘還當哪個姐兒死在外頭了!”

“媽媽還不謝我,先驚後喜也是喜。”寧二鬆鬆係著衣服笑了兩聲,看著二樓問:“牡丹沒接彆人吧?”

老鴇伸出手指頭給龜公通氣,扯著嗓子笑:“二爺一個月三十兩銀子包著牡丹誰不知道?她說遇見二爺就是浮萍遇見良木,就是老婆子拿刀逼她,她也不肯讓彆人碰她一根手指頭。”

寧二心裡得意,撩開袍子往上走,道:“我去瞧瞧她。”

老鴇在下頭叫:“女兒——,你二爺來治你的相思病了!”

牡丹衝了冷水澡,正在閣樓上擦胭脂,聽著老鴇的聲音,推著嫖客往外走,嫖客惹不起寧二,慌慌張張地從二樓跳到院子裡,摔得鼻青臉腫地往外跑。

寧二聽到動靜還特意回頭瞧。

老鴇怕露餡兒,趕緊拉著人親了個嘴兒。

寧二看得哈哈笑:“老東西,淫得慌,多少歲了還跟自己閨女搶生意!”

老鴇嘿嘿笑著把人拖進屋子裡去了。

牡丹和小丫頭靠在窗戶那頭看,都噗嗤噗嗤地笑。

等門被推開,牡丹已經換了一副面孔,她憂傷地坐在凳子上看著寧二,聲音如怨如訴:“你還知道來!”

“人不到錢也沒耽誤。”寧二進來先在牡丹身上嗅,聞到是澡豆的味道才笑眯眯地坐在凳子上打趣她:“田不耕,地不種,腰間自有米面甕。爺不來,你吃了睡睡了吃,日子過得倒比爺還好。”

牡丹在院子裡什麼譏笑沒聽過,嘴上牽起一抹笑,嬌嬌地摟著寧二親嘴,道:“妓既然這麼好,不如爺也進門跟奴一處做個樂戶,爺長得油頭粉面的,比院子裡的姐妹還好看些,到時候咱們兩個姐妹相稱,奴的龜公就是爺的龜公。”

寧二躺到床上,摸了下被子,冰冰的並沒有人躺過的樣子,他放心躺上去,道:“好啊,爺掏心掏肺地對你,你竟然說爺是個賣的!”

牡丹跑過來倒在他懷裡笑:“奴隻是想把好東西分給爺一半罷了!”

寧二沒接話,伸手解牡丹扣子,把人脫光了,道:“你娘說你沒有接彆人,爺不放心,你到地下去讓爺瞧瞧。”

爹死成那樣,他實在害怕。女人呢,又戒不掉,家裡守孝,怕大了丫頭肚子不敢玩,隻能到這兒來。

牡丹跪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在心裡破口大罵,一個月三十兩銀子就要包著姐兒不往外頭找客,脂粉錢都不夠,怎麼存錢當老鴇?

嘴上道:“爺又在哪個蹄子身上聽了閒話,上門就要作踐人?你既然懷疑我,不如以後不要來了!”

寧二檢查夠了,看她身上哪裡都沒不對勁,心疼地把人拉起來道:“我的兒,爺是真忙,衙役天天往家裡跑,爺怎麼找你?”

牡丹早聽說寧家二房的事了。故意做出擔憂的樣子,推他去找人幫忙。

寧二慢悠悠道:“咱們是什麼人家?說到底也就個披著耕讀之家的商家,老三是有個功名,人家看咱們家裡花團錦簇的,給他幾分面子,他就當自己真是縣太爺。”

“現在麼,老子都不在了,他還想打腫臉充胖子,門都沒有!”寧二把牡丹的手拿在手上輕輕地嗅,道:“以後還不知道怎麼鬨。”

反正他虧空大,不分家還能落著好,分了家隻有做討口子的份,家裡的事也懶得操心,總會有頂頭的在,自己有一天好日子過一天好日子罷了。

牡丹柔柔地給他唱著小曲。

寧二怪道:“牡丹,你身上好冷。”

為了伺候你特意澆了一身冷水臉上才不泛春紅,能不冷麼?

牡丹歎氣:“爺久久不來,奴的心更冷。”

寧二翻了個身笑:“這不就來了麼?”

因這兩天操勞過度,他有心無力也沒做什麼。不一會兒靠著軟綿綿的胸脯打起輕憨。

寧宣管來管去落不下好,愣是不出手。

他不出手,楊家人更肆無忌憚,寧大實在頂不住壓力了,拉著寧三要一起登門求寧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