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寡婦改嫁 段圓圓看到琴姐穿著素絹……(1 / 1)

圓圓記事 竹筍君 8644 字 6個月前

段圓圓看到琴姐穿著素絹子紅衣裳, 裙子上顏色深一塊淺一塊的都是血腥味,什麼不滿討厭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要是方小太太犯了彆的事被責罰發賣一命嗚呼,她搞不好還能拍手稱快。現在是一個女人活生生懷著孩子死在產床上, 段圓圓沒辦法做到見死不救, 總歸人參給了她們母子,以後就是死了自己也能睡得著覺。

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得了寧宣吩咐, 不讓奶奶看見血糊糊的場景,琴姐跟從天上掉下來似的站在段圓圓跟前,杜嬤嬤都沒忍住抖了兩下, 嘴裡罵著守門的是個死人,又扯著琴姐不許她站得離段圓圓太近。

琴姐拿著紅紙包的人參,打開看了兩眼是整根的, 又用鼻子去聞,聞到濃濃的藥味兒就小聲地跟段圓圓說謝謝。

段圓圓覺得她走路姿勢有點怪,跟僵屍似的站著不動,想著多半是身上有哪裡不舒服, 想了半天她還是沒開口問,問了不幫就是責任, 這種責任她就不想去承擔了。

素衣看著琴姐還有點生氣,什麼玩意兒,來要東西也不知道請安,連寧都不是真當自己大小姐了啊,看她收了東西, 素衣轉身把簾子放下來不讓段圓圓聞到外頭的血腥味。

家裡頭還有個躺在床上的娘,琴姐顧不得跟丫頭拌嘴,抓住杜嬤嬤的手就問從哪裡出去,她是翻牆進來的, 外頭沒人看見她往大房來了。二房那個大奶奶常來跟段圓圓說話她是知道的,那個都跑了不想沾手,她琢磨著這頭這個大奶娘也不想見到她們娘兒兩個。

杜嬤嬤緩過神問她:“你是從哪裡進來的?”要是門房傻不拉嘰的放了她進來,回頭她非給他兩個大嘴巴子不可。

琴姐指著牆說自己從上頭跳下來的。

杜嬤嬤聽了就唉呀一聲,兩家的牆被寧宣加高了好幾寸,就是壯年漢子從上頭跳下來都不一定有事。搞了半天琴姐身上的血是她自己的啊?剛剛她走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孩子對彆人狠對自己也是真狠。

杜嬤嬤扯著她的手也輕了,轉身去灶上拿了件大圍裙給琴姐兜在身上,帶著人悄悄從偏房出去,一路對著人說是米兒跌了一跤,小孩子怕醜,不願意讓人瞧著。

婆子小子們笑嘻嘻地道:“米兒昨天都還在跟大郎搶吃的玩的,今天就知道羞了,一夜長成大姑娘了啊。”說著就給兩人開了門,還說治跌打損傷的偏方自己也有,要是嬤嬤不嫌棄之後她們娘兒幾個就把方子寫好了遞給米兒姑娘。

杜嬤嬤笑罵了幾聲,摸了把銅板出來丟在板凳上:“安心辦好差,遲早有你們往大院子來的福氣,拿去吧!買兩斤甜瓜子吃,少在往老娘身上貼!”

丫頭婆子們這才笑著進門喝茶了。

杜嬤嬤把人帶到拐角沒人處才低頭跟琴姐說“東西給了你,看在這個的份上,你也對外彆說是從我們奶奶身上來的。”

琴姐點點頭一拐一地往外跑,眨眼就溜得沒影蹤。

杜嬤嬤唉了一聲轉身回去了,造孽啊,要是那個大的活不了,這個也不知道能活幾天。

琴姐走到門口把都是灶灰的衣裳脫了抱在手上,拿著人參小跑著回去,就走了這麼不到一刻鐘,回來院子裡都變樣了。

方小太太下頭又挨了一剪刀終於生了,丫頭們一抱都瞪著眼咋舌,說起碼得有八九斤,這麼大的孩子,幾條街都沒聽說過誰家媳婦能生下來的。

孩子長得壯實,在肚子裡被憋了一天出來渾身烏青,生過孩子的一看都說養不活了,結果嬤嬤接過去拍著孩子的背,又用嘴對著他呼氣,沒多會兒吐了幾口羊水出來竟然慢慢有氣了。

嬤嬤抱著孩子站在門上又驚又喜,看見琴姐回來就說:“有救了有救了,是個帶把兒的,以後就是你娘不在了,有他在你也能活得下去了。”

嬤嬤邊說邊抹眼淚,忙著給孩子找新布溫水擦洗。

琴姐扭頭看滿院子丫頭嘴巴都咧開了,慌忙掀開簾子跑到產房裡頭看娘,屋子裡都是暖融融的血腥味,方小太太身邊就一個小丫頭並那個接生婆守著。

小丫頭用帕子給方小太太擦了回手臉,又掰著方小太太的嘴巴給她往裡頭灌熬的須沫子藥,味道淡得跟水似的,剛才一包乾的看不出來,下水熬開了才知道這東西就是藥渣子,都不知道過了幾遍水了。

到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了,能吃下東西都算有救了。

穩婆架著方小太太的腿在給她縫下頭的口子,血水越流越多半天也止不住,她想著外頭那個血淋淋的丫頭,抬頭就看到琴姐穿著紅衣裳站在屋子裡盯著她。

穩婆吃不住嚇,眼睛一閉活生生嚇暈了。

琴姐用刀切了厚厚一片人參給方小太太塞到嘴裡,方小太太又冷又沒勁,什麼痛不痛的她真沒感覺了,就是覺得跟寒冬臘月躺在雪地裡似的,好像暖氣全被肚子裡那個東西吸走了,到處都空蕩蕩的。

吃了幾片人參之後,方小太太漸漸有了些力氣,睜眼看著女兒站在屋子裡就揮手讓她出去,未婚的女兒看到這些不吉利,要是讓她以後看了害怕生孩子就壞了。

琴姐挪了兩步沒挪動,她的腳有點摔壞了,方小太太舔著嘴裡的人參味兒,看著女兒也回過神了。也不知道是這孩子怎麼弄來的,寧家看著花團錦簇,住的都是豺狼虎豹,薛大奶奶剛進門瞧著軟綿綿的性子,結果回了一趟娘家沒多久就說懷孕了。

看薛大奶奶日日笑眯眯的大家閨秀樣,方小太太就歎氣,人家有娘家,真傻假傻都有人兜著。

自己先頭的丈夫也是個極清廉的官,念了半輩子書才掙上個窮鄉僻壤的縣太爺,隻是人人都收賄賂他怎麼能不收呢?

方小太太就拿著家裡剩下的地嫁給他,想著幫娘家把最後的家業保住。那個傻子想跟同僚示好,知道自己是圖他的烏紗帽也肯答應,結果還是因為收的東西少,沒幾年就死在任上了。娘家也不要她多帶一張嘴回去,吃了這麼多苦才整下命,不狠怎麼了得。

方小太太沒忍住嗚嗚地哭了。

要是琴姐親爹沒有死,琴姐或許也有機會跟其他善良的小姑娘一樣,沒事在家繡個帕子玩點花兒朵兒的,現在隻能跟她一樣做爛心腸的狠毒人了,

琴姐勸她太太說月子裡哭不好得,以後眼睛容易瞎。方小太太當作沒看見她的腿,隻讓人出去歇著。

琴姐回屋換了乾淨衣裳,用帕子把腿包起來,又讓小丫頭把藥爐子拿過來自己看著熬藥,盯著地上的穩婆遺憾地說:“你是個什麼東西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要是你是我家的人,現在我就叫人賣了你。”

穩婆眼皮子一抖,從地上爬起來哆嗦著癱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是良家人,不是能通買賣的,也不是寧家人,她要是被賣了,她的家人回去衙門告寧家讓琴姐吃不了兜著走。

琴姐搖頭:“你是良家人,可你有兒子有丈夫,我要是給他們幾兩銀子,叫他們賣了你,你就是自願賣身,你說他們乾不乾呢?”她用扇子扇著小火爐又說:“衙門的知縣是我娘的表哥,我在裡頭住了三五年,衙役看見我還要叫一聲姑娘,你說我沒賣了你會不會有事?”

穩婆都喘不上氣了,她是尼姑出身,後來不讓做尼姑了隻好蓄發嫁人當穩婆,家裡漢子兒子都是爛賭鬼,要不是為了養這一家子,她也不能收寧三爺的錢要悄不聲兒地要這方小太太一屍兩命。那兩爺子是什麼德行她不要太清楚,收了這姑娘的錢再賣了她,一個人吃兩回兩個人還有什麼不乾的?

穩婆跪在地上說自己錯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誰交代她做的事都說得清清楚楚。

琴姐這才讓嬤嬤放了她出去。

嬤嬤聽得抱著孩子在屋子裡了關著門喘氣,青天白日的這鬼丫頭就在這胡說,楊知縣要不是圖方小太太的皮肉哪能給她一口飯吃?母女兩個在楊家過得還沒在寧家舒服,怎麼可能給她撐腰子?送她們娘兒兩個過來還不都是為了不讓家裡那個正頭婆娘吃醋?

但琴姐能賣了自己!嬤嬤抱著孩子哄著說:“老婆子從此把你當眼珠子養,以後你長大了可要孝順老婆子啊。”

穩婆出了寧家門就倒在牆邊上半天都爬不起來,大夏天還渾身涼颼颼的,她從包裡翻來翻去才翻了幾文錢出來,使勁站起來摟著衣裳扶著牆走到街邊鋪子裡頭打了一角酒慢慢喝。

寧三爺給了她錢她卻沒辦成事,讀書人鬼點子多,看著軟和誰知道出手就要兩條命?她這條老命也不值錢,還不是他抬抬手的事?城裡是住不得了,對!穩婆一拍桌子,自己回家就收拾東西往鄉下跑,跑到山裡就沒人找得見她了,過個三年五載寧三爺把自己忘了,再摸索著回來重操舊業。

穩婆提著剩下的酒想拿回家給兒子下酒吃,一路上都算著自己的私房錢,真好啊,剛好夠在鄉下待滿三年,她露出一個笑往家走。

推開門家裡到處都沒錢,屋子也亂糟糟的,難不成是遭了賊?穩婆坐在地上愣愣的。

不可能!賊怎麼知道她所有的錢藏在什麼地方?連裹腳布裡頭的銅板都沒了!

隔壁媳婦看穩婆在院子裡怪可憐的就衝她說:“剛才又回來摔碗摔盆子翻箱倒櫃地找錢,嫂子趕緊去!還沒去多久。賭坊裡估摸著還能落下兩個來!”

穩婆慌忙朝外頭跑,邊跑邊罵丈夫是個死人又說自己命苦,跑到賭坊就看到自家兒子漢子被人按在凳子上,兩個人鯉魚打挺似的板命,對著按著自己的男人嘀嘀咕咕。

穩婆站住腳沒敢過去,一看就是輸大了啊,她已經沒錢了。

她兒子倒是看到娘了,頓時嚎著求娘救他,又怨她存錢不藏好,要是自己沒找到就不會跟著爹上賭坊,也不能輸得傾家蕩產。

穩婆寒了心,十歲的丫頭都知道給娘掙命,怎麼到自己頭上就是這麼個東西?她抹了把眼淚,在心裡說孩子啊,你彆怪娘,我也是快活不成了,管不了你了。

歎完她轉身就想走,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被兩個男人攔住了。穩婆認得出來這就是剛才按著自己丈夫的打手。

兩個漢子盯著人上下打量,看她的腳說賣不上價,好在身子骨還壯實。

穩婆是下九流的行業,她也做買賣人口的事,一看這架勢就怕了,轉身不要命地跑,可她纏過足跑不快,沒幾步被人逮住了。

漢子對著她嘿嘿地笑:“你丈夫兒子已經把你賣給我們了,跟我們兄弟走吧!”老是老了點兒,可鄉下土大戶也沒錢買青春靚麗的姑娘使喚啊。

爺兒兩個湊上去笑嘻嘻地問自己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婆娘都抵過去了啊。

兩個漢子沒答應,撮著牙花子笑:“你們輸了上百兩銀子,這婆娘最多也就值三五兩銀子,還剩下九十五兩哩!”

他們早就勸過這對父子少來,沒幾個錢還成天亂晃蕩,叫花子似的,就是把他家人全賣了也不值幾個錢,這種人的生意容易成死賬,他們是不做的。

現在欠了這麼多銀子他們兄弟也交不了差,隻能逼著要,不然就一根手指頭五兩銀子,兩個人四隻手加起來剛好還完。

丈夫嚇尿了褲子指著兒子說他是年輕人身強力壯,怎麼也能賣個十兩銀子,他留一兩翻本,遲早會把錢還上。

兒子聽爹要賣自己,也眼冒凶光要把老子給他們抵債,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吃糠咽菜也把剩下的錢還了。

兩父子在大街上互相賣,兩個打手你看我我看你,搓著胳膊感歎:“還真是對好父子,這個錢你們誰也還不上。”他們隻能把兩個人都賣給主家還錢,剩下的錢就隻能罰自己的工錢了。

想到這裡,兩人呸了一聲,晦氣,早知道打死這對父子也不讓他們進門!

父子兩個聽了這話,嚇得跪在地上賭咒發誓一定還錢,打手不耐煩地用□□繩把兩個人捆起來買到北方去乾粗活。

那主家不是什麼和善人,一天隻給下頭一頓清稀飯晚上再加倆個粗面饅頭,彆說葷腥就是好衣服也沒得一件,大冬天都穿著短衣裳,不到四年腳凍壞了,主家嫌他們吃乾飯不乾活,罵罵咧咧地把兩個人攆出去。

天冷冷的,地上都是雪,看起來不像四川,四川沒這麼大的雪,兩父子邊走邊問路想回家,起初還有人見過他們,後來下了一場大雪就沒人見過了。

晚上寧宣從外頭回來,方小太太給寧二老爺生了個男孩還母子平安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誰不知道方小太太肚子鼓得想筷子上插了個大冬瓜?婆子媳婦見多了事,早就在心裡給這母子兩個判了死刑,現在閻王沒把人拉走,院子裡就七嘴八舌地說方小太太命大又福氣好。

改嫁的寡婦多,但向來都是越嫁越不成器,誰知道她還能從清知縣窮衙門手上跳到寧家這麼個福地洞天來?現在落下一個抱金磚的小子,以後吃串不缺,又有寧家家業在手,下半輩子還能有什麼不順心的?

說著婆子又扯著已經改嫁給袁良的紋銀說:“我看你肚皮尖尖的搞不好也是個小子,到時候生下來,也招福!”

紋銀摸著肚子笑著說:“媽媽光笑我,你家不是也才落了個兒女雙全嗎?”

婆子就歎氣道:“洗完三沒了一個,就剩一個姑娘瘦瘦的也不知道能喘幾天氣!你們是在主子爺跟前做事的,在家也頂的上半個姑奶奶,有主子一口飯就有你一粒米吃,養十個八個下來也是多子多福,咱們做點灑掃摔打的活兒哪養得起這麼多猴兒?兒媳婦沒了小兒子,現在還在家哭得渾身濕淋淋的。”

幾個人歎了一回,看守門的小子比了個手勢說少爺回來了,這才慌忙起身乾活去了。

段圓圓端了碗熱茶吃著順氣,杜嬤嬤在邊上給她裁衣裳,邊裁邊說琴姐是翻牆進來的,

寧宣打了簾子進門就皺眉,問圓圓好好的家裡怎麼忽然燃上香了?

表哥可能真的是狗變得,段圓圓讓人推開窗戶散味兒,跟他說,下午琴姐來了一趟,身上摔得都是血,嬤嬤怕有味兒才點了一隻香,這都過去半天了。

她都聞不到了,寧宣竟然還能聞見。

段圓圓遞過去一碗涼茶給寧宣散熱道:“那麼高的牆,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事。”

寧宣喝了涼茶,出了一身痛汗,身上也舒服多了,摸著她的手說自己去看看。

要是在自己家摔死了還真有些晦氣。

花興兒和花旺兒點著燈籠沿著高牆瞧,當真看到一顆靠著牆的樹下頭有斷掉的枝椏,地上還有血。

寧宣叫住表妹院子裡的婆子丫頭問琴姐身上嚇不嚇人,婆子說:“她穿的紅衣裳,除了腳和頭臉其他地方瞧不出來血,就是味道重。”

寧宣怕表妹晚上再有個什麼事,想在床下床上都貼符。

段圓圓沒答應,她做那兩回夢本來也不是被嚇得啊,而且跟媽媽見面還是美夢呢!壓根就說不上不好。

她本來沒什麼事,看到符反而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