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對立的陣營(已修) 螺兒抓住小丫……(1 / 1)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5983 字 6個月前

螺兒抓住小丫頭問:“叫你看著馬婆子, 她怎麼不見了?”

小丫頭聽她一說人就癱在地上了,流著淚道:“我倒臟水跌了一跤,怕挨罵就跑了,倒完了臟水才發現把帕子弄丟了, 一直在外頭找!”

螺兒陰著臉道:“肯定被老婆子撿到了, 讓她猜出來才跑了。”

說著她就去看老太太的腳, 見上頭沒了鞋子, 臉刷一下就跟死人似的:“錯不了, 這會兒都不忘順兩隻鞋子跑不是她乾的還能是誰!”

小丫頭怔怔地盯著老太太的腳, 突然吞吞口水狠道:“不要緊,下濫的東西不敢亂說,昨晚她也在這裡睡,到時候我們一口咬死是她想出來的法子, 說捏腳對老太太身體好。我們不乾, 她就背著我們把老太太的腳捏壞了!對, 我們沒乾, 是馬婆子做的好事!”

小丫頭把話兒念了幾遍,說得自己都信了。

螺兒揉著頭坐在板凳上看著老太太道:“你娘老子不是在家裡辦事嗎?叫你娘娘老子偷偷去打聽一下, 太太和奶奶那頭有沒有什麼動靜。”

小丫頭猶豫了一下, 她不想把家裡扯進來。

螺兒舌燦蓮花道:“你不去我不去,明兒哪個也活不了, 你當主子是好性兒的呢!不信看著, 到時候你家能跑了哪個去!這會兒討個主意回來,咱們還能先長點兒法子掙命!”

要不是她娘老子都死了, 她哥又在外頭鋪子上,哪個來求她!

小丫頭這才領命而去,很快她就回來支支吾吾地說她娘老子說靠不得正院的門, 不知道有沒有事,隻知道今兒大奶奶在家關著門跟丫頭們一塊兒做活兒。

螺兒叫了暖雲過來看著門,拉著小丫頭道:“隻能豁出去了,你跟我一道過去把把風,咱們偷著聽聽看有沒有事。”

暖雲等兩人一走,立馬就去廚房找了廚子過來,道:“現在老太太房裡沒人!你們悄悄的想法子翻牆進來!”

兩人翻進去一看老太太半死不活的躺著,就有點想吐。

又看暖雲身嬌體軟,隻道老太婆倒比個男人會享受,這個樣子了還要漂亮丫頭伺候!

暖雲什麼眼神沒看過,心下就笑了,說來說去隻要是男的就舍不得那二兩肉,於是輕輕撩了撩頭發看著他們。

心道,吃了老娘的軟玉,到時候看哪個能舍得丟下老娘!

人晗情脈脈地對望了一會兒,都如乾柴烈火,看人還沒回來,就在老太太榻前顛鸞倒鳳地乾起來了。

段圓圓今天懶洋洋的,在家給寧宣打絡子玩兒。

杜嬤嬤在門口跟人打閒牌玩兒,一眼就看到兩個鬼影子在窗戶底下探頭探腦地,嚇得牌都丟了,叫著紗衣和羅衣道:“那是哪個在屋子裡弄鬼!”

幾個丫頭很能乾,餓虎撲食一樣,人抓住捆起來了。

杜嬤嬤看是螺兒和小丫頭心裡就犯嘀咕,問:“你們不好好伺候老太太過來乾什麼?”

小丫頭支支吾吾地說不說來。

段圓圓就問她:“你叫什麼?”

小丫頭說自己姓馮,叫馮寶兒。

杜嬤嬤說:“你爹是馮豬兒,上次我們姑娘出門就是你爹打的車,你娘是馮文氏,跟在倪婆子後頭做幫廚,是不是?”

小丫頭看一個照面杜嬤嬤就把自己底細說出來了,當下也不吭聲兒了。

螺兒也沒想到進門就被逮住了,臉色難看得要死。

段圓圓看她們這樣子,就估計是老太太那裡出事了。

杜嬤嬤問她:“要不要去問問陳姨媽這兩個丫頭怎麼辦?”

段圓圓說:“先不用,先問問她們要乾什麼。”

大夫說姨媽思慮深重,自己咋咋呼呼地跑過去,肯定得讓她操心啊。

杜嬤嬤就跟青羅一起把兩個人拖下去了,小丫頭不比螺兒嘴巴硬,她娘老子還在呢,沒多久就被問出事了。

丫頭們折磨老太太,這事兒可了不得。

叫人知道了是他們治家不嚴,陳姨媽和段圓圓名聲都好不了。

杜嬤嬤想著要怎麼辦,最後道:“先把這丫頭的爹娘關起來審審,看他們知道多少。人等姑爺回來再說怎麼辦吧。”

說完就要帶人出去把馮豬兒兩口子關起來。

門房看她風風火火地過來把人關了,嚇了一大跳,趕緊問發生了什麼事。

杜嬤嬤知道他是給寧宣辦事的,能有幾分可信,就說:“他們家丫頭犯了事,奶奶和太太叫我來問問他們知道多少。”

門房跟馮豬兒經常一起打牌吃酒,看他這把年紀了還要受刑,就有些念舊情。

他眼珠子一轉,攔下事道:“這事兒我是做慣了的,嬤嬤信得過我就交給我來做,在家裡吃茶等消息就是了。”

杜嬤嬤看在寧宣面子上不得不把事交給他,道:“你要是辦不好,姑爺回來可沒好果子吃!”

門房躬著身笑:“保準兒辦得又快又好。”等人一走,門房就呸了一口,進去就把繩子放了,隻是道:“咱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不想對你們動手,究竟有什麼事兒,趁早跟我說吧。方才要是被那老婆子拿下去,你們幾條腿都不夠斷的。”

那頭段圓圓先帶著人去了老太太院子裡,想看看人究竟怎麼樣了,要是不行了就趕緊叫棺材。

結果剛走到老太太房門口,就聽到裡頭有人說話。

暖雲媚眼如絲,把老太太交代後事的信封撕了個粉碎,擦著汗水在旁邊磕瓜子兒道:“這死老婆小小一個人兒,竟然要帶這麼些人下去,她真當自己是皇帝了!橫豎這老東西也到頭兒了,咱們不等她開口,先結果了她,到時候收拾好包袱一起逃到山裡躲幾年,哪個還記得?”

段圓圓聽到這才知道裡頭還藏了這麼一樁子事,丫頭折磨老太太隻是德行問題,下人為了保護生命殺老太太,這叫起-義。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這個時候竟然分外希望老太太不要出事。

雖然老太太可恨,但在下人眼裡,老太太和自己都是主子,隻是有的主子好點兒有的主子壞點兒。

殺了一個姓寧的主子報仇雪恨,會不會殺紅了眼也過來把她和陳姨媽殺了?

幸好他們還不知道要先演講煽動人心。

段圓圓心口怦怦直跳,臉色刷白,跟青羅一起捂住口鼻,躲在窗戶底下大氣不敢喘,恨不得親自送老太太歸西。

寧家還沒掙上個官兒呢,就開始擺老太君的譜子,拉著人殉葬了!

這不是逼著人送她走嗎?

但她還不能不管,誰知道殉葬名單上寫了多少人?萬一這幾個跑出去嚷開了,其他人會不會跟他們一樣?

段圓圓開始盤算著要找誰來拿這幾個人。

她這會兒才發現,自己除了沒幾個勁兒的小丫頭,竟然沒有其他可用的人,出了事要找誰寧宣從來沒跟她說過。

看家護院的都是男人,但男人們都在前邊,她在寧家住了好幾年,就沒出過幾次門!

兩個廚子道:“咱們兄弟在她手上錢沒掙多少,一輩子歸不得家,臨了還要被她拉下去陪葬,既然怎都活不了不如博一把。”

說著就把脫了的褲腰帶打成結往老太太脖子上勒,老太太昏昏沉沉的,眼睛都鼓出來了不停地蹬腳兒。

眼看著人要歸西,不知怎麼兩條褲腰帶竟然被扯斷了。

暖雲罵道:“當了一輩子廚子也不知道買兩條好布,下頭是樣子貨,連褲腰帶都是朽的,還不如老太太的裹腳布!”

說著就要用自己的腰帶來勒她。

兩個廚子心裡都有些不好受,金陵人都知道老太太家裡多威風,一門四進士,改朝換代後子孫不肯出仕,結果姓王的讀書人被新皇帝殺了個精光,王家這才一蹶不振。

金陵現在還有人說王家祖先高風亮節,有文曲星保佑,後代肯定要飛黃騰達,隻是時間長短罷了。

果然這老太太就被寧老太爺看上了,王家靠著她資助又迅速起來了,還出了狀元。

難不成老太太真的有文曲星保佑這才殺不掉?

兩個廚子是真信因果,好端端的腰帶一斷,心裡就有點怯了,行動也遲緩了。

兩人看了一眼說:“咱們卷了錢財就跑吧。”

暖雲吃了這麼多折磨,哪肯放過老太太,忍不住罵道:“慫包!一刀剁了她又怎麼樣?她都不能動了還值得這麼怕?”

兩個廚子沉默半天,還是咬牙又戒了腰帶過來。

段圓圓聽得一跳一跳的,趴在地上跟青羅兩個爬著回去了。

門上打牌的丫鬟一看她渾身黑黢黢的嚇了一跳,道:“奶奶怎麼這個樣兒?”

段圓圓笑:“跌了一跤,你彆聲張,被人看到笑話我就不好了。”

小丫頭得了吩咐當然不敢露一個字,忙不迭地答應了。

段圓圓來不及梳頭,走到陳姨媽那裡就把房門關得死死的。

一事不勞二主,眼下用了門房一回,也隻好繼續用他。

杜嬤嬤得了她吩咐,邁著腿兒就去了前頭叫門房去老太太院子裡裡拿人,又叫人去喊寧宣。

陳姨媽看主仆兩個跟泥猴子是的,臉色也變了,把人拉過來心疼道:“乖乖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姨媽給你出氣!”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已經不能瞞著了,段圓圓裝得沒事兒人似的,跟吐了個八卦差不過把事跟陳姨媽說了。

陳姨媽聽著眉頭就皺成個川字。

宅子裡受了老太太折磨的人太多,一讓人知道就容易生變。

家裡現在又隻有她們兩個女眷,能打得過誰去?

丫頭們關係盤根錯節,誰知道兩個廚子和那個暖雲有沒有關係好得要命的人?到時候一煽動起來,一刀把她們剁了,提著錢財包裹跑路,就是被寧宣抓到,她們娘兒兩個也成了冤魂了。

要是寧宣在家他們自然翻不出風浪,他知道誰能用,但段圓圓不知道啊。

段圓圓:“表哥跟你說要找誰拿人了嗎?”

陳姨媽一愣道:“咱們後院的女人,叫得動哪個?”

段圓圓坐在凳子上腦子裡嗡嗡的,她以前隻以為自己隻要聽寧宣的話就可以安安穩穩地活下來。沒想到其實這也是一件難事。

看家護院的權力並不握在她們手中,無論在什麼時候,表哥都希望她和姨媽是被自己保護的那一個。

所以出了這樣的事,自己也隻能等著他回來拯救。

陳姨媽已經習慣了,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整個家也就老太太管過男人。

不過她不信家生子了,家生子都互相維護,萬一裡頭有人知道這事,通風報信走漏消息就不好了。

她把家生子叫到一個屋子裡,叫她們跪著撿佛米,說給老太太祈福。

自己身邊隻留了趙嬤嬤,連貼身丫鬟都被她支在外頭看著人。

隻過了半個時辰,門房在外頭敲門笑道:“要翻天的崽子已經抓住了,一個都沒跑!現在都被用繩子捆了關在柴房聽奶奶發落呢!”

這話也就是說著玩,怎麼辦人還是得聽寧宣的,他不發話哪個敢做主?

看又看兩人唬得那樣兒,門房心裡發笑,真是婦道人家,真的點事也怕成這樣。

那小貓兩隻,能乾成什麼事?他隻帶了個兄弟過去就把人按住了,兩男一女一個都沒跑掉,老太太都還活跳跳的。

壓根都不要通知管家出手就能把事兒辦了。

他也是捏著膽子瞞下來的,辦好了自己可不是頭功麼?改明兒自己也弄個小管家當當那才叫美呢!

段圓圓還是不敢開門,這對他們是小事,對自己卻性命攸關。

而且杜嬤嬤去叫門房往老太太院子裡拿人的時候看過了,她說門房沒對那對夫妻下狠手,是靠人情問的話,沒問出來什麼就把人關回自己家去了,說是怕打草驚蛇。

陳姨媽也不肯信他。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兩口子真摻合進來,門房被觸動心腸起了歹心怎麼辦?

陳姨媽在裡頭笑著說:“辛苦你了,我們娘兒兩個不好賞你,等著大少爺回來好好給你個體面!你管好嘴巴子,彆叫人知道鬨出笑話!”

門房聽陳姨媽和和氣氣的,段圓圓聲音也沒事兒人似的,心裡一鬆,也樂嗬嗬地走了。

隻是走到一半,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自己來這一趟,這娘兒兩個連茶都不捧一杯,也沒丫頭過來跟他搭話。

新奶奶這是不信自己呢!

這兩個心慈手軟的婆娘都不信他,那大少爺呢?

門房跟在寧宣身邊久了,知道這少爺不好惹,笑面虎一隻,彆看在外和和氣氣的,就是在他跟前把人打個稀爛他眉頭都不皺一下。

要是知道他跟馮豬兒兩口子講情面,這麼一想,門房冷汗就流下來了。

他放了茶碗站起來,轉身又帶了幾個人往兩夫妻房裡走,他不是沒見識的婦孺,知道這幾個人翻不起浪花。

讓兩個太太重新信任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那兩口子以為逃過一劫,正軟著身在房裡哆哆嗦嗦地喝茶,嘀咕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是真不知道啊!那小丫頭隻是回來問了兩句新奶奶院子裡有沒有事。

段圓圓和陳姨媽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院子裡嘴巴都嚴,就是真有事他們也不知道。

馮文氏看多了犯錯的人會有什麼下場,想著家裡遭了罪,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好歹再吃個熱湯面填飽肚子,就硬挺起來在院子裡用磚壘的灶台上燒火做菜。

很快窄小的屋子裡就擺了一碟炒花生,一歐兒稠稀飯,一盤回鍋肉,一盤假酸菜。

馮豬兒給她剝了一把沒衣的花生,看婆娘又端著肉進來就知道她怎麼想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他做了半輩子車夫,樂善好施了一輩子,唯一對不住的就是媳婦兒,讓人跟了他一輩子也沒過過什麼好日子。

馮豬兒抓住她的手說:“我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跟著我苦了你了。”

婆娘笑中帶淚地給他打稀飯道:“有什麼苦不苦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板凳挑著走。這輩子跟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兩夫妻滿腹愁緒地吃了飯,馮文氏洗了碗回來回來,就看到屋子裡來了五個人,手上唬得一抖,碗全摔了個粉碎。

門房也在裡頭站著,看見她就直歎氣,道:“嫂子,碎碎平安,彆去撿啦,回頭我送你一套新的。”

馮文氏聽見這話,知道真的不好了,兩步跑進去叫:“當家的,你怎麼樣了?”

馮豬兒已經被按在凳子上了,看見她就開始流眼淚。

院子裡誰不知道這兩口子感情好?

兩個小子平時吃多了馮豬兒的瓜子和馮文氏的飯菜,也有些下不去手。

大家面面相覷,門房這會兒是知道怎麼回事了,但也不能跟他們說啊,他隻是過來補頓打表忠心。

他讓人先放了馮豬兒,裝得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說:“你們究竟犯了什麼事?知道就趕緊說,說出來我還能給你們求求情。”

馮文氏立刻賭咒發誓地說:“自己真不知道啊!誰知道那丫頭片子在外頭闖下什麼逆天大禍!”

門房看她這樣子是真沒摻合謀害主家的事兒,但為了不吃掛落,他說:“嫂子對不住,我也顧不得你們了。”

說完就關了門出去。

馮豬兒看見兩根那麼粗的棍子,知道恐怕活不成了,想著早知道生條狗也不生女兒,要不是文氏生了個這東西,又生不出兒子,自己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他越想越氣,哆嗦著站起來就給了文氏一巴掌,氣道:“我就說生個丫頭片子不中用,當時生下來就該把她掐死,你非要把這禍根留在家裡!現在一家子都要給她陪命!”

文氏被打懵了,捂著臉怔怔地說:“原來你還是怪我。”

馮豬兒這一巴掌下去,仿佛變了個人,也不去看她,隻在房裡罵天罵地,罵馮寶兒不得好死,又說:“這婆娘姿色也好,你們看在往日份兒上,受用了她,手上也輕點兒。”

馮文氏看了他一眼,臉上木木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兩個拿著棍子的小子心裡也抖了兩下。

馮豬兒向來在下人群裡頗有聲望,誰不叫他一聲馮叔?

真沒想到他是這麼個人,兩人看馮文氏面色灰白,給她端了杯茶說:“嫂子不怕,我們會打人,往日吃你多少米水,今日也還了你。”

打人是有技巧的,用的寬面兒打人,面上看著重,但傷不著內臟筋骨,休息個十來天也就好了。用窄的那一面兒打,不消幾棍子人內臟就壞了。

馮豬兒嘴裡被塞了帕子,屁股被打得皮開肉綻。

段圓圓在陳姨媽處坐著,還跟陳姨媽講笑話,看著淡定心裡早就嚇破膽了,恨不得立刻就穿回去。

什麼榮華富貴,在古代都是假的!這提心吊膽的日子,還不如在橋洞當討口子子呢!

外頭說是事情已經解決了,段圓圓聽門房的口氣就知道門房還不當回事呢。

這宅子裡下人都比主人多,他們當然不怕。

段圓圓第一次覺得,隻有寧宣和陳姨媽才和自己是命運共同體。在這個宅子裡,隻有他們才是可以互相信任的人。

隻要想到老太太屋子裡那個樣子,段圓圓嚇破了膽子,她信任不了任何下人,在她眼裡,這一刻她們都成了索命的冤魂。

段圓圓起來打了一盆水把自己清洗乾淨,對著鋥亮的鏡子默默地想。

自己簡直像一株藤蔓,可表哥想做她唯一的枝椏,還不停地告訴她,圓圓隻能纏著表哥長才能存活。

如果寧宣肯給她一點能用的人,那她今天也不會這麼害怕。但到了無人可依之地,她發現自己真的隻能攀上表哥遞過來的枝椏。

誰知道螺兒和馮寶兒是不是來殺自己的?她們說自己是來打探消息的就能信了?

院子裡的丫頭們都是人精子,左右看著這麼多人都在房裡撿佛米念經,青羅還不讓她們出去,嘴上不說,但都有點懷疑出事了。

漸漸大家笑話不說了,院子裡慢慢寂靜下來。

段圓圓就叫了兩個外頭買來的小丫頭笑:“你們去廚房叫幾個菜過來,我和姨媽想吃蒜泥白肉和潑辣芋兒雞。

娘想著你們也跟著吃了幾天齋飯,也累了。今晚讓倪婆子動手熬一鍋紅湯出來,你們在房裡一起吃個鍋子吧。”

丫頭們聽到都高興壞了,立馬又嘰嘰喳喳地討論開了,大膽的還跟小丫頭說自己想吃什麼。

乾活不吃油水,就是神仙也頂不住啊!

鍋子這種味道重的東西,要不是主子發了話哪個敢去吃?

看著院子裡氣氛又鬆快起來的,段圓圓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陳姨媽看她做事越來越可靠,道:“就是天塌下來,看你這樣兒,姨媽也能閉眼了!”

倪婆子和綠意手腳都快,很快菜就端了上來。

段圓圓看陳姨媽表情淡定得不得了,也故作輕鬆地給自己夾菜吃。

薄薄的白肉在紅油裡一滾,再裹了蒜泥配米飯,芝麻炸得也香。

一口下去人就餓了,雞爪也軟爛脫骨,嘴巴輕輕抿一下肉就化了。

段圓圓餓勁上來,吃了大半碗米飯。

陳姨媽心裡放不下,又怕嚇著這孩子,立馬也跟著舀了一碗飯跟著吃。

段圓圓看在眼裡就知道姨媽心裡緊張著呢,她吃飯跟幾歲的孩子似的,得要人追著喂才能吃幾口,現在自己這麼乖,不是擺明了有事嗎?

陳姨媽是真有點怕了,她活了一輩子都沒遇見過下人殺主子的事兒,這事兒實在駭人聽聞。

下人在哪都不算人,下人告官,官也有下人,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下人有再大的冤情也會被官送回主家。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沒誰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以下犯上,除非真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可不是不讓人活嗎?

死了都還搗鼓著要人殉葬!段圓圓捫心自問要是有人要把她拉下去陪葬,她活不了高低也得給人兩刀解氣。

吃了兩口,馮家夫妻挨了打的消息已經遞了過來。

陳姨媽聽到兩口子確實跟老太太那頭沒關係,就歎了口氣道:“也是兩條命,既然沒關係就用藥養起來,人家說禍不及父母,也彆為難他們了。那頭幾個狗膽包天要對老太太下手的等你們少爺回來再說吧。”

說到底都是老太太造的孽,人為了活命什麼乾不得呢?

段圓圓叫住青羅說:“讓廚房辛苦點兒,給外頭的人也做點兒碗海味面和豇豆面分著吃。做好了用籃子給他們吊著送出去吧。”

青羅白眼都翻上天了說:“我去送就是了,也看看外頭到底怎麼樣了,好歹有幾道門呢。”

段圓圓不放心。

青羅拉著人悄悄地說:“真有個什麼事,姑娘活不成我就活得成了?”

段圓圓這才讓她出去了。道:“有什麼事你就跑吧,自己的命要緊。”

青羅給她理理鬢發道:“姑娘彆愁,你嘴裡不說我知道呢,你愁壞了身子,哪個心疼你?”

寧宣和陳姨媽她都覺得是外人,真對姑娘好怎麼不讓她管錢管院子?說得冠冕堂皇的,實際哪樣兒也沒給!

段圓圓握握她的手道:“我等你回來。”

青羅這才提著飯和綠意一起走了。

門房的那份食盒是單獨裝的,裡頭兩種面都有,還額外放了盤豬兒粑珍珠丸,一咬就往外淌豬油。

看到有額外的東西,門房這才如蒙大赦,狠狠鬆了口氣,提著盒子連忙道謝,坐回房裡才發現自己竟然衣裳都濕了。

他吃著菜,問身邊的小子:“院子門開了嗎?”

小子眼睛直溜溜地盯著豬兒粑,流著口水道:“沒開,東西是青羅姑娘出來送的,送了又關上了。”

誰不知道青羅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頭,在家養得跟小姐也不差多少。

她出來乾送飯的活能讓人稀奇死了。

這話就是開了一半兒,那就不要緊了。隻等著大少爺回來善後就成。

門房吃著軟糯的糕笑了,一腳把小子笑罵著踹出去,丟了塊糕兒在他懷裡。

心道,寧家這一大家子,看來真沒哪個簡單的。難怪彆人能當人,他們當狗腿子呢。

但效果顯而易見。

段圓圓點的都是重口菜,味道飄的滿院子都是,倪婆子和綠意隻有四隻手,做的東西隻能分給有頭有臉的下人用。

架不住東西香啊,沒多久寧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又在想著法兒讓陳姨媽吃東西了。

“新奶奶是真孝順!自從她來了,太太都長了點兒肉了,之前跟皮包骨似的!”

“就是段家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回回做吃的跟老太太一比,那樣子可差遠了,都不像咱們家該吃的東西!”

“胖老狗你昨兒還在吃屎呢,當了幾天人就看不上飯了!你不吃給我,你嫌我不嫌!”

胖老狗哼了一聲,寶貝地端著碗回房關著門吃去了。

青羅姑娘親自送的,多大的臉兒啊!

說著說著,大家心裡就放鬆了。

看門房風風火火地在老太太院子裡拿了個人回來,馮豬兒夫妻又挨了打,他們都在猜是不是出了事。

現在一看太太和奶奶還折騰著吃飯,看來真是沒什麼事啊,可能老太太真的駕鶴西去,母女兩個擺宴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