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韻像是在給自己鼓勁一樣, 輕聲自語道,“我會!——我會!——”
旁邊的小陸正一臉緊張地盯著周瑾迅速移動的背影,聽到她的喃喃自語,就保持著眼望前方的姿勢茫然地問道, “彩霞姐, 你會什麼?”
沒有得到回答, 眼尾餘光忽然掃到身邊的人似乎做出了一個幅度很大的動作, 急忙轉頭,石韻已經手一撐, 一個翻身, 用和周瑾一樣的姿勢翻出土丘, 飛快朝他追去。
小陸低低驚呼,“彆——”
老吳和小陸都迅速出手,想攔住她,可惜她的動作太快,兩個人伸出去的手都抓了個空。
王小虎也低聲驚呼,“彩霞姐!危險——”一挺身, 下意識就想爬起來去追。
被老吳反手一把按住,急赤白臉地低喝道, “不要亂動!”
王小虎轉向他, 一臉焦急, “可是彩霞姐她——”
老吳板著臉,“你冷靜點!咱們不能再有人出去了,再出去肯定要被對方發現!”
薛彩霞的速度太快他實在是攔不住,可不能讓王小虎再衝出去壞事了。
王小虎被老吳一喝也反應過來,趕緊又趴回去,隻嘴裡焦急道, “她去乾什麼!危險!”
隊長冒著生命危險衝出去,他們就已經夠揪心的了,但起碼隊長是軍人,肯定有著隨時為家國利益獻身的覺悟,薛彩霞卻是個小姑娘,即便有著一些與眾不同的本事,那她也是個普通群眾,是應該被他們保護的對象,怎麼能也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衝出去!
其餘人都和王小虎想法差不多,都是滿臉焦急之色,但害怕引來那些在飛機四周圍巡視的人的注意,動都不敢亂動,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越跑越遠。
…………
徐禁壞事乾儘,泯滅了人性和良知,為了地位和權力連自己的親人也不放過,這樣一個人自然不會委屈自己,因此雖然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選擇倉皇出逃,也要儘可能的把能帶的東西都帶上。
往飛機上運送東西的小貨車被裝得滿滿當當,後車鬥裡有成箱的古董古玩,黃金珠玉,國內最高級的生活用品,煙酒糖茶……甚至還有兩大筐新鮮的蔬菜水果。
周瑾緊繃著臉,一路飛奔,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追到車尾後奮力一撲,一手抓空,另一手險伶伶地抓住了一根捆箱子的粗繩索,咬牙使力,驚險萬分地攀了上去。
目光在車鬥裡掃視一圈,迅速鎖定幾隻十分厚重的紅木大箱子,那些箱子個個都雕花鑲貝,古雅考究,一看就是上好的古董。
五名路工作組這些年借著破四舊反封建的名義,弄到了不少好東西,徐禁這大概是物儘其用,反正要用箱子裝東西運走,那就用古董箱子裝。
周瑾矮身在其中一隻箱子後面藏好後,車子就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隨後哐當一聲,車鬥的後擋板被放下去,上來兩人開始往下搬東西。
徐禁的人手大概大部分都被用於警戒了,來搬東西的隻有兩個,搬那兩框蔬菜水果還有那些生活用品時上下車還勉強能搬動,等輪到這幾口十分厚重的紅木雕花大箱子時,兩個人就無論如何都搬不動了。
試了幾次也沒能把最外面那口箱子弄下車,兩個人低聲咒罵了幾聲,不敢硬來,徐組長帶出來的這些東西都很貴重,摔壞了他們可賠不起,於是跳下車去叫人幫忙。
周瑾瞅準時機,從藏身的箱子後面閃身而出,動作輕得像狸貓一樣,先是翻過擋在幾面的幾口箱子,再縱身輕輕一躍,跳下貨車,看到離登機扶梯最近的兩個守衛都是背朝著這邊,立刻悄沒聲地上了飛機。
徐禁準備乘坐的是一架英國德哈維公司出產的客機,能坐一百多人,現在客艙的後半部被堆放滿了徐禁帶來的物資。
周瑾扒貨車,上飛機時都當機立斷,一連串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仿佛是很有把握,其實他自己心裡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能成功混上飛機有百分之五十靠的是運氣,因此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直到成功上了飛機才稍稍鬆口氣。
剛擠在一筐半人多高的蔬菜後面很克製的深呼吸了幾下,想要平複一下擂鼓般的心跳,就聽耳邊忽然有人問道,“咱們是不是就一直躲在這兩筐蔬菜後面了?”
周瑾被嚇得渾身肌肉一緊,隨後僵硬轉頭,入眼就是薛彩霞那張白裡透紅的小臉,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正在等他回答。
周瑾,——
周瑾努力平複呼吸和心跳,然後問道,“你怎麼上來的!?”
石韻,“我跟在你後面一起上來的。”口吻無比自然,仿佛跟在他後面一起上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能夠被理所當然的說出來。
周瑾無語瞪視她,石韻對他眨眼,然後又乾笑一下。
周瑾嚴肅,“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太胡鬨了!”
石韻無奈道,“我也沒辦法,有人逼著我來給你幫忙。”
周瑾一愣,“是誰?”
石韻歎氣,“那人算是我的臨時領導吧。”
兩歲現在一著急就要催著她乾這乾那,不乾就跳腳,石韻拿它沒辦法,隻能順著,所以兩歲勉強也能算是她的一個臨時領導吧。
周瑾卻明顯誤會了,緊繃的臉不自覺舒展來,露出了些釋然,又再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她。
薛彩霞的身上一直有疑點,說實話,直到現在周瑾也還是對她存有疑慮,不是很放心。
要不是薛彩霞一直在努力幫他們,又有一些民間能人異士的本事,而周瑾身為一個經常處理特殊事件的高級人員,深深知道並且不止一次親眼見識過民間有高手這回事,一定不能讓她跟著自己的小隊一起行動。
現在忽然聽到這個表明身份一樣的解釋,心裡的那些疑慮都豁然開朗——組織上能用來執行特殊任務的當然不止他這一支小隊,保密級彆和所屬領導也各有不同,看薛彩霞的本事,恐怕是保密級彆最高的那一批。
精神的濃眉一挑,深深看著她,“原來是這樣——,小薛同誌你藏得可真深,不知你的直屬彙報領導是哪一位?”
石韻搖頭,很堅定地答道,“不能說。”
主要說了也沒人信。
周瑾則是點頭,認為不能說是正常的,他就是這麼一問,點點頭,“那我就不多問了。”正色道,“非常感謝你們對XX部隊XX分部XX特殊小隊的工作支持。”
見薛彩霞烏溜溜的大眼睛對著他眨了眨,露出些許詫異的神氣,就說道,“我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上面溝通和安排好的,你也是在執行任務,不過具體幫助到的是我們小隊,那我身為隊長,也應該對此表示感謝。”
說完很鄭重地朝石韻伸出右手。
石韻傻了一下才清清嗓子,壓著聲音,很低地咳嗽了一聲,“咳——不用謝。”
也伸出手去和周瑾很鄭重地握了握,有些乾巴巴地說道,“同誌,你們辛苦了!”
係統捂臉,指責道,“喂喂,你忽悠彆人就算了,周隊長這麼大義為公的人你怎麼也騙!”
石韻冤枉,“我沒想騙啊,這次純屬誤會!”
兩人說了這麼幾句話,那邊幾口紅木大箱子就已經被陸續搬上來了,好在那些箱子是真沉,考慮到飛機降落後還要再往下搬,那幾人就沒往後走,把箱子擺在儘量靠前的位置。
石韻在周瑾耳邊用氣聲低低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周瑾也用極低的聲音回答,“阻止徐禁叛/逃。”聲音雖然很輕,但其中卻透著無比的堅定。
石韻繼續問,“有沒有具體行動計劃?”
周瑾,“還沒有,隻能見機行事。”說著語氣轉冷,目光堅定,“必要時直接擊/斃。”
石韻艱難地咽口唾沫,張張嘴,對著周瑾那雙幽深堅毅的眼睛,規勸的話愣是沒說出來,隻好老實蹲在另一筐蔬菜後面,在心裡和係統商量,“兩歲,我真不會開飛機,況且看周隊長這個決心,要是等到飛機飛行的時候和他們打起來,肯定不會留手,子彈又不長眼,萬一打壞了飛機的控製係統,我就算現跟你學習了駕駛技術,也沒法把一架壞飛機開回去。”
係統,“那怎麼辦?”
石韻,“不如這樣,趁著飛機還沒起飛,我們去駕駛艙搞搞破壞,讓它直接沒法起飛,隻要把徐禁留下,他遲早會被抓起來。”
係統思索著答道,“也行——,這樣,我來監控,等有機會的時候立刻叫你,我讓你衝,你就立刻往駕駛艙衝。”
石韻,“行。”
轉頭又去貼近周瑾,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們找機會破壞駕駛艙,等下我喊衝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往駕駛艙衝,不要客氣,直接把控製儀表都打壞。”
周瑾問,“你能確定什麼時候是衝過去的最佳時機?”
石韻,“我能。”說著做個掐算的手勢。
周瑾的表情頓時有一瞬的空白,剛確認了薛彩霞同樣是組織內部成員,再看到她裝神棍,就有點不能適應了。
好在他反應夠快,表情空白隻是瞬間的事兒,兩秒鐘後就恢複正常,“好。”
石韻既然是又裝了神棍,就乾脆裝到底,縮在一筐大白菜後面,曲起手指,掐著指節點點算算,配合著嘴唇的翕動,做默不出聲的念念有詞狀。
可惜連【算】了半小時都沒算出合適的時機——係統沒給提示。
石韻聽得外面人已經陸續登機,很是著急,“兩歲,怎麼回事?”
係統也著急,不過沒辦法,無奈答道,“他們謹慎得很,飛行員早就已經坐在駕駛艙裡了,旁邊還守著鐵大全和另外兩個徐禁的人,幾個人手裡都端著槍,眼睛瞪得跟探照燈一樣,不停的再一百八十度掃視,你們從機艙後半截過去的這段路又不能隱身,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他們的眼睛。”
石韻隻好轉告周瑾,這會兒飛機上人多了,她不敢再說話,隻好打手勢。
也不知周瑾看懂了沒有,隻是面色越發凝重堅毅。
徐禁在兩名護衛的保護下最後登上飛機,隨後艙門關閉,飛機起飛。
係統安慰石韻,“徐禁也不高興,臉色比你倆還差呢。”
徐禁雖然最後還是【棋高一著】,擺脫了周瑾,順利安排好了後路,但畢竟是倉皇出逃,在國內多年的經營都付諸流水,臉色能好就怪了。
石韻覺得自己一點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是隨著飛機的起飛額頭上開始冒冷汗。
她一直有著一個超然的心態,因此上山入地的都不曾真正緊張過,可是現在沒著沒落地飛在半空中,還要面對滿飛機荷槍實彈的敵人,萬一被發現了跑都沒地方跑,她終於是覺出了危險,開始出現心慌氣短冒冷汗等等正常人面對危險時會有的症狀。
係統大概是對於自己一個任性,就把石韻弄到這麼個危險的境地有些心虛,因此努力安撫,想讓她放鬆點,故意用很輕鬆隨意的口吻問道,“你記錯了吧,你隻上過山,什麼時候入過地啊?不過記錯也沒事啊,放鬆,有我呢,不管有什麼事我都能幫你記著。”
石韻不敢亂動,連頭上的冷汗都不敢抬手去擦,隻好在心裡冷哼,“咱倆剛到首都的時候不是鑽過三十七號秘密倉庫,你忘了?那不就是個地下室。另外,你現在討好我也沒用,並不能掩蓋你因為個人英雄主義就害得咱倆身處險境的事實。”
係統弱弱分辨,“我沒有個人英雄主義……”它就是心軟加愛操心和愛擔心。
石韻繼續冷哼,“那現在這個情況,咱們該怎麼辦?”
係統心更虛,“——等待時機。”
石韻頭疼,“請問你覺得以目前的這種形式,在飛機降落前我們能等到什麼樣的時機?”
係統樂觀分析,“如果他們的飛行時間夠長,等晚上大部分人睡著的時候就會有機會。”
石韻無語望天(望機艙頂),最後也隻能跟著一起樂觀,無奈道,“但願吧,但願他們的飛行時間夠長,並且在這段時間內沒人會來動這兩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