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1 / 1)

無敵大百科[快穿] 細品 9914 字 6個月前

仲瑞霖一來急朋友所急;二來自己心裡也七上八下的, 又是擔憂又是納罕,於是比顧明仁走得還快。

拉著他先去找了汪學士, 直接就用顧明仁的臉色說事,對汪學士道顧庶常這幾日修書太過認真,以致過於勞累,有些頭暈目眩,想請半日假, 回去休息休息。

汪學士看顧明仁臉色蒼白,眼睛下面都有了隱隱的青暈,確實是個連續數日勞心費力的樣子, 便大手一揮, 準了他半天假,讓仲瑞霖將人送回去好生休息。

兩人坐上顧府的馬車,直接就去了京城中最繁華的地段——想要打聽消息,最好的地方莫過於熱鬨的酒肆茶樓。

…………

京城太白樓。

詩仙李白號稱無酒不成詩,能借他的字為名, 樓中的陳年佳釀自是京城一絕, 什麼時候去,酒樓中都是賓客盈門,生意興隆。

仲瑞霖和顧明仁一進到酒樓之中就見到大堂中熱熱鬨鬨, 有個五短身材,脖子甚粗,說起話來聲如洪鐘的食客在中間一桌上口沫橫飛地說著什麼,周圍幾桌都坐得滿滿當當, 所有人一起伸著脖子聽他講。

湊近了仔細一聽,發現這人正是在講新近在京城中聲名鵲起的顧真人的事跡。

說的是顧真人前月在白虎崗智擒悍匪,為民除害的經過,講得有聲有色,跟他親眼見到的一般,說到精彩處,周圍聽得津津有味的食客們還會一起叫好喝彩,搞得酒樓裡好像說書的茶館一樣喧鬨。

仲瑞霖和顧明仁對望一眼,不等跑堂的夥計來招呼,就轉身出門,又去了不遠處的三元樓。

三元樓原名叫做百香樓,後因住過一位連中三元的才子而更名,他家的酒菜比太白樓要略遜一籌,不過總有些文人雅客,為了沾沾三元的文氣慕名而來,所以生意也不差。

仲,顧二人裝作是普通客人,進去後沒要雅間,隻隨便點了一壺酒兩個小菜在外頭的桌子上略坐了坐。

然後就聽了滿耳朵古月庵顧真人妙手仁心,製藥救人的義舉。

周圍有好幾桌客人都在談論此事,說道從上月開始,顧真人每隔七日就會派弟子在京城濟泰藥堂坐診,凡是年過五十,家境貧寒的老人都免收診金,還有安神丸,逍遙丸,補中益氣丸等對症丸藥贈送。

眾人都嘖嘖稱讚,說道顧真人委實是仁心仁術,活神仙降世也不過如此了。

仲瑞霖和顧明仁隻顧得豎著耳朵聽周圍人說話,酒菜都放涼了也沒吃上幾口。

從三元樓出來之後又去了兩間茶館,發現大家都跟約好的一樣,連說書的唱曲的都會在說唱的間隙,來兩句顧真人如何如何——

從最後一間茶館出來後,仲瑞霖便晃晃頭,暗道果然是眾口鑠金,自己連聽了兩個時辰的顧真人其人其事,且全都是些溢美誇讚之詞,便幾乎真的也要以為這是一位真正的仙師高人了。

對顧明仁道,“看來黃兄的消息沒錯,這位顧真人如今在京城中名聲大噪,很有些風生水起之勢。應當是一位有些本事的人物,隻不過其人的身份還是不好說。”

顧明仁卻沉默不語,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消失殆儘。

他姐姐的事情都不瞞他,尼姑庵配藥,白虎崗剿匪都確有其事——顧思瑛親口和他說過的。

當然,細節處稍有不同。

讓尼姑們配藥不是為了懸壺濟世,而是為了掙銀子。

各種丸藥賣出去後顧思瑛要和尼姑們分賬,顧明仁記得清楚,她們九一分成,他姐姐分九,尼姑們分一,當時他就在心裡慨歎,這簡直是明搶尼姑們的錢。

白虎崗剿匪也不是為民除害,而是白虎崗的山匪時運不濟,出門沒看黃曆,劫道竟然劫到了顧思瑛的頭上,搶走了她一車貨物中最值錢的一包人參。

他姐姐連尼姑們的銀子都要壓榨乾淨,對山匪們自然更不會客氣,直接追上白虎崗,奪回了被搶的人參不說,還反過來洗劫山匪的家當。

所以這位忽然在京城中聲名鵲起的顧真人是他姐姐顧思瑛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喟歎一聲,帶著仲瑞霖就往停在路邊的馬車走去,“回去吧。”

顧家的車夫看大少爺和仲公子的臉色都不好,便也小心翼翼不敢亂說話,聽大少爺吩咐先送仲公子回去便一抖韁繩,穩穩地駕著車向右手邊的思賢街拐去。

車子剛駛上思賢街,仲瑞霖忽然“咦”了一聲,指著街角處的兩人道,“那不是太白樓那人嗎?”

顧明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五短身材,頸粗頭大的中年男子和一個身穿粗布衣衫,頭上包著頭巾的高壯女人相對而立,說了幾句話之後,那女人就拿出一個小荷包給了他。

五短身材的男子特征明顯,十分好認,正是方才在太白樓大力宣揚顧真人事跡的那人。

他接過小荷包,拿在手裡掂了掂,然後露出個滿意的笑容,轉身離去。

他走之後,緊跟著又過來一個帶著個小姑娘的老者,老者手中拎著胡琴,小姑娘則拿著拍板,應該是靠賣唱謀生的祖孫倆。

老者也和那個包著頭巾的女子說了幾句話,從她那裡拿了個小荷包後帶著小女孩轉身走了。

仲瑞霖被這情形鬨得心中疑惑,馬車駛過去了還一直探身回頭去看。

顧明仁拉他一把,“仲兄,小心閃了脖子。”

仲瑞霖這才坐回來,皺著眉頭思索,“若我沒看錯,那女人遞出去的兩個荷包裡應該是銀子。看樣子他們是在私下做什麼交易。”

顧明仁心情沉重地點頭,“沒錯。”

仲瑞霖曲起手指,輕敲額頭,腦中已然有了一個影影綽綽的猜測。

“那矮個男子和賣藝的祖孫倆都向這個包頭巾的女人拿錢,那他們九成是乾了相同的事情。”

顧明仁已經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歎了口氣,“沒錯。”

仲瑞霖繼續道,“且這種當街立等著給錢,很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銀貨兩訖的意思。應該就是他們不久之前才替那女子做了什麼事,那女子滿意了便當場付錢。祖孫倆不好說,但矮個男子咱們是才遇到過的,他之前是在太白樓裡和人談笑風水,大肆宣揚顧真人的義舉,難道——不是他自己隨口說起,而是有人給錢專門讓他去說的?另外那祖孫倆就是當街賣唱說書的,要想替顧真人揚個名,傳播些她的義舉善行自然更容易,剛才茶館裡的那些人便是這般——”

說到這裡已然抓到了重點,猛然抬頭,“我知道了!怪不得顧真人在京城中忽然就聲名鵲起,婦孺皆知,這是有人暗中推波助瀾,在替她大肆宣揚!”

轉念一想又皺眉道,“這樣不遺餘力地鼓吹宣揚,背後之人隻怕就是那位顧真人自己,會這般行事又怎可能是真正的高人。”

顧明仁,“她是另有目的。”

仲瑞霖轉頭看他,“你怎知道?”

看清了顧明仁那凝重無比的臉色不禁驚訝,“你真的覺得那人是你——你姐姐!這不可能吧!”

他一開始還有些疑惑,但在外面打探了這一大圈後卻覺得不像了,畢竟有如此的手段膽識,應當是個心機深沉的老江湖才對。

顧明仁道,“你不覺得那女子很像是庵中的尼姑,因為沒有頭發所以才在頭上包個頭巾遮掩。”

仲瑞霖剛就覺得街角給錢的女人模樣怪怪的,經他一提醒,立刻醒悟,“不錯!一般包頭巾的婦人,鬢角會露點青絲出來,剛才的女人卻沒有,果然是沒頭發的。”讚道,“明仁賢弟,你這眼光當真犀利。”

顧明仁苦笑,“不是我眼光犀利,是我姐姐從古月庵回來時就帶回來了幾個這般模樣的侍女。”

連頭巾上的花色都一模一樣。

…………

顧明仁送過了仲瑞霖,匆匆趕回顧府,卻在門口遇到了同樣提前回府的顧侍郎。

顧明仁這些天體諒他爹不容易,那日被顧思瑛當眾鬨了一場,揭開了許多陳年舊事,傷及顏面不說,隻怕心裡也要不好受,卻連躲一躲清淨,找個地方傷春悲秋的功夫都沒有,照樣要忙於公務,日日早出晚歸,著實辛苦,因此也便一直沒去打擾他。

今日不打擾是不行了,顧思瑛鬨出來的事情太大,一定要讓顧侍郎知道才行。

不想還不等他去找,就直接在自家門口撞見了他爹。

顧侍郎身穿三品官袍,氣度雍容,臉色如常,當著一眾下仆的面,便不問顧明仁如何也提前回家,隻囑咐道,“你換過了衣裳就到我書房來。”頓了頓又低聲道,“是有關你二姐的事。”

顧明仁先是有些驚訝,隨即便想到【顧真人】在京城中鬨出的動靜實在不小,連他這個終日蹲在翰林院裡修書的人都聽說了,顧侍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隻不過他對顧思瑛十分了解,乍一聽聞就能想到是她,而顧侍郎怕是一開始根本就沒想到這什麼【顧真人】會是自家女兒,所以拖到這會兒才發現了蹊蹺。

顧明仁回房隨便換了件家常衣服,就去了顧侍郎的書房。

顧侍郎已經在等著他,讓他坐下後直接就問道,“京城中忽然出了一位顧真人你可聽說了?”

到了這個時候,顧明仁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我今早才聽同僚說起,覺得不對勁,午後便向汪學士告了半日假,特意去城中熱鬨人多的地方打聽了一下——”

抬眼看向顧侍郎,臉色凝重,“父親恐怕也察覺到不對了吧?”

顧侍郎神色不動,隻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顧明仁便說出來,“京城中忽然冒出來的那個顧真人應該就是二姐。”

即便心中已經猜到幾分,得了兒子的準話,顧侍郎還是頗受震動,臉上雖還能維持住鎮定,也沉默了半天。

過了一會兒才有些艱難地開口,“你二姐怎會有這個本事?”

說起這個顧明仁的口吻中也帶上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澀然,“大概是因為我娘。”

看父親挑眉不解,就換個說法,“我姨娘。”

顧侍郎一時愣住,“這——”

顧明仁抬眼看了看他,然後才輕聲道,“父親可還記得,我姨娘不是漢人,她的出身之地是在西南邊陲。”

顧侍郎原本打算這輩子都不再提及和那個女子有關的任何事,然而這兩日卻頻頻破戒,感覺幾乎有些茫然。

好似是一顆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缺了一角,想不起來的時候能和常人無異,照常起居飲食,上朝辦差,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一想起來就難受了,心是人身上多麼重要的地方,怎能缺一角!

胸口一陣鈍痛,穩了穩神才答道,“當年朝廷平定兩廣土官之戰大獲全勝,她是隨著指揮使從俘虜中挑出的那一批年輕男女入京的。我後來曾聽她說過一次,她們那一族已經十分沒落,沒剩幾個人,所以隻能與苗彝混居,其實不是苗族,她們那一族的名字叫做蘼,隻是她被帶到京城之後就再沒有其他族人的消息了,他們又怎可能幫到你二姐。”

沒想到顧侍郎這些年來決口不提他和顧思瑛的娘,隻當世上沒有這個人,現在忽然說起她來,卻能將她的事情記得這般清楚。

顧明仁微垂眼簾,遮住了眼中的些許異樣的神色,“應該和蘼族的族人沒有關係,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父親還找二姐來當面問問吧。”

顧侍郎問道,“你姨娘的事情你不清楚嗎?”

顧明仁搖頭,“他們族中的人似乎並不看重兒子,隻重視女兒。”

顧侍郎有些詫異,不過料來蠻夷之地,民智未開,有些異於尋常的傳統也有可能,便讓人去叫二小姐過來問話。

石韻這會兒正閒著,被仆人一叫就來了,還在路上對係統抱怨道,“顧侍郎反應真慢,竟然拖到這會兒才發現。”

係統問道,“顧侍郎畢竟是顧思瑛的父親,你怎麼說起他來這麼不客氣?”

石韻,“他雖然是顧思瑛的父親,但卻對顧思瑛的母親冷酷無情,我當然看他不順眼。”

係統掂量了一下目前的形勢,便道,“行吧,你最近裝神弄鬼挺成功的,咱們就算現在和顧家斷絕關係也能自己過得不錯。看他不順眼就不用給他好臉色。”

石韻深以為然,“很對。”

事情折騰到這個地步,她是不怕和顧侍郎說清楚的,顧侍郎不能攔,也攔不住。

若是談得攏,那麼看她弟弟的面子,大家維持原狀;若是談不攏,那就一拍兩散。

正如係統所說,現在她自己有一批人手錢財,還有個顧真人的身份,顧家也休想拿捏她。

帶著兩個高大侍女,穿堂過廊,走出了昂首挺胸,目無下塵的氣勢。

守在顧侍郎書房外的下人看得愣住,呆呆的還沒開口,二小姐就從他眼前走過,直接推門而入,那下人隻來得及在後面喊一聲,“老爺,二小姐來了!”

顧侍郎正在細問兒子今日在街市上都聽到了什麼消息,聽到聲音忙抬頭,正和石韻清冷的目光相碰,頓時呼吸一窒,放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

石韻的目光淡淡從他身上掃過,又落在了顧明仁身上,“小仁也在。”

顧明仁應道,“是。”又看眼顧侍郎,說道,“姐姐還沒向父親見禮。”

石韻不理,自去坐到了顧明仁身邊的位置上,然後才看向顧侍郎,也懶得迂回,直接道,“父親找我來是想問顧真人的事情?”

顧侍郎強迫自己直視了女兒,“你兄弟說你便是那位顧真人。”

石韻大方承認,“不錯,就是我。”

顧侍郎已然知道自己這些年對她是太過疏忽了,這個女兒身上怕是有很大問題,因此鄭重以對,並不為女兒進來時的無禮所動,不慍不火地問道,“你是怎麼做到在這般短的時間內就名滿京城,還說服三山法師和弘一方丈兩位高僧替你說話?”

石韻鬨出了這麼大的事,剛才又故意不給他面子,卻見顧侍郎竟能不為所動,一點沒有氣急敗壞的跡象,不由也要誇他一句:有城府。

轉眼看見顧明仁竟和顧侍郎的姿態差不多,雖然雙唇緊抿,眉間皺出了一道淺痕,可見心裡正在擔憂,但也能穩穩坐著,靜待她開口。

石韻心說這還真是親父子,好像啊!

係統立刻同意,“嗯,都挺討厭的。”

石韻無語,心道你亂分什麼類,我弟弟哪兒討厭了!

不過這會兒不方便和兩歲多說,就隻當沒聽見,先回答顧侍郎的問題,口吻十分輕鬆,“挺簡單的,找人編些顧真人為民除害,妙手仁心的段子,花錢讓人每日在京城的街頭巷尾,酒肆茶樓不停地說,宣揚上十天半月,顧真人就能名滿京城了。”

這種宣傳手段在石韻看來真的是很簡單了。

但在旁人的眼中卻是心機過人,手段了得。

顧侍郎深深看她一眼,“此事說著簡單,當真做起來卻不容易,你哪裡尋人寫的段子,又哪裡來的銀子去雇這許多人日日在街上賣力替你宣揚?就算你有銀子,也需要一批得力的手下幫襯才行。”

石韻往椅中一靠,懶洋洋說道,“這就要多謝父親當初送我去古月庵了,我現在手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古月庵中的尼姑,少部分是古月庵周圍的信眾,這些人都十分能乾。”

忽然又向顧侍郎一挑眉,“那古月庵不是什麼好地方,庵中的女尼多是貪財好色,恃強淩弱之輩,不過被收服後倒比一般的仆婦丫鬟能乾,正適合在我手下幫襯著做些事,也算是人儘其用。”

說完後卻見顧侍郎和顧明仁的臉色都十分古怪,不由看向顧明仁問道,“怎麼了?”

顧明仁握拳抵唇,咳嗽一聲,“姐姐說古月庵的尼姑們還貪財好色?”

石韻這才發覺自己說順了口,“噢,我用錯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