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校門口車滿為患, 都是來接學生下晚自習的家長,晚自習下課的鈴聲一響,數輛車便陸續有了動靜, 家長們紛紛拿著雨傘從車上那個下來, 快步朝校門口過去。
往日裡家長們都隻能在校門口等學生出來, 但今日雨下的大, 大多學生又都沒有帶傘, 因此家長們在門衛處登記之後便可以直接進校去教室門口接人。
周棲時將ipad給後座的周頌楦遞過去, “外面雨太大了, 你就在車上看會動畫片。”
周頌楦哦了聲, “知道啦。”
周棲時拿著傘下車, 等門衛處登記之後隨著家長人群朝初教學樓的方向過去。
初教學樓。
幾個代課的老師都站在各班門口,將教室裡的學生一一交到他們家長的手中,不過十分鐘的時間, 初幾個班級的學生都被他們的家長陸續接走, 何遠為送完自己班上最後一名學生之後關了燈掩上教室門, 拿著雨傘朝二班過去。
何遠為朝班級裡看了眼, 二班教室裡還有一個學生。
“家長還沒來?”他跟貝桃道。
貝桃朝他點點頭,“家長之前給我發了消息, 說是堵車, 晚點到。”
何遠為握著雨傘的手指緊了緊,道:“你朋友是不是還沒過來…”他這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貝桃的視線也越過他朝他的身後看過去, 他下意識的轉身看過去。
朝他們過來的年輕男人穿著身簡單的灰色大衣,面容清俊,五官線條流暢分明, 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身形挺拔,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短暫的停留了一秒隨即看向貝桃,上一秒還透著些許冷淡的眉眼瞬間溫潤下來。
其實在上次的運動會上何遠為並沒有看清貝桃這位朋友的長相,但此時看到他的第一眼,直覺便告訴他,他就是貝桃所說的那位來接她的朋友,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周棲時很快走到他們倆跟前,他先朝何遠為禮貌的頷了頷首,貝桃見狀,便介紹道:“這位是我同事,何遠為何老師。”說完看向何遠為,接著道:“我朋友,周棲時。”
周棲時換了隻手拿傘,主動朝他伸出手,“何老師,你好。”
“你好。”何遠為心情複雜的伸手,視線再次對視時他感覺到一陣並不陌生的危機感,這種危機感源於男性與男性之間心照不宣的競爭,是了,之前運動會時他就察覺到了,貝桃的這位朋友並不僅僅隻是將她當作朋友。
貝桃看不見也沒感覺出他們兩人之間無形的硝煙,等他們打完招呼,又看了眼教室裡的學生,對何遠為道:“何老師,你早點回去吧,我們明天見。”
何遠為握緊手中的傘,在這瞬間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親疏有彆,但是他唯一的選擇隻有接受,他維持著風度,朝他們兩人頷了頷首,隨後轉身往樓梯口的位置走去。
在走到轉角處時,他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眼,他們兩人還站在原地說著話,不知道周先生跟她說了什麼,她看向他的眉眼間帶著笑意,這樣的笑跟面對其他人時有著明顯的不同,何遠為心頭驀地湧起一陣酸澀,即便貝桃說他們倆隻是朋友關係,但這一刻他還是清楚的知道,他沒有機會了,他不具備跟周先生競爭的資格。
“他一個人在車裡真的沒事嗎?”貝桃有些擔心的問。
周棲時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回她:“沒事,車離門衛處不遠,車門也鎖好了,他自己在車裡拿iPad看動畫片呢。”
正說著,學生的姥爺急匆匆的過來,邊走還邊說著:“不好意思啊貝老師,路上實在是堵的厲害,來遲了。”
貝桃朝他搖了搖頭,“沒關係的,今天雨大可以理解。”說完她又對教室裡的女孩道:“菁菁,你姥爺來了。”
叫菁菁的女孩背著書包從教室裡出來,有些靦腆的跟貝桃打了聲招呼,至於貝桃身邊的周棲時,她不知道怎麼稱呼,於是便禮貌的點了點頭,跟著她姥爺離開。
貝桃在他們倆祖孫倆離開之後,對周棲時道:“我進去拿下包。”
貝桃拿完包,關掉教室的燈,最後將教室門掩上,跟周棲時並肩下樓。
雨勢並沒有減弱,雨聲砸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劈裡啪啦聲,水珠更是飛揚四濺,寒風裹挾著雨絲簌簌的直往前撲,剛走到走廊前沿,貝桃便感覺到了撲在面頰上的雨絲,就在這時,周棲時的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她以為他是要撐傘,卻看見他將雨傘遞給自己,貝桃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接了過來。
結果下一秒,她便看到周棲時抬手解大衣紐扣,緊接著兩下便將身上的大衣外套給脫了下來,貝桃的眼睛睜大了些,“你…你脫衣服乾嘛?”
話音剛落,周棲時便將大衣從前至後罩在她的身上,貝桃原本就不清晰的視線更是倏爾一陣昏暗,兩人不過寥寥幾厘米的距離,貝桃的鼻尖差點擦到他的胸膛,與此同時,鼻尖也都是他身上清冽中帶著洗衣液的氣息,貝桃的睫羽狠狠的顫了兩下,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等周棲時從她的手中拿走雨傘,走到她的身後扣大衣紐扣時,貝桃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她下意識抬了下手臂,“不用,你彆把衣服脫給我,我不冷。”
周棲時摁了摁她抬起的手臂,繼續將紐扣扣完,道:“給你遮雨的,今晚的風斜著吹,我們這身高同打一把傘,走不到校門口你衣服就得濕的差不多了。”
貝桃:“……”好像有點不對勁,她很快就轉了過來,不就是說他倆身高懸殊嘛,想著她微微低下頭,他的大衣穿在她的身上,衣擺直接蓋到她的腳踝,她整個人都被大衣裹的嚴嚴實實。
周棲時將她低頭看衣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嘴角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將雨傘撐開罩在她的頭頂上。
“走吧。”他道。
貝桃嗯了聲。
兩人緊挨著踏進雨幕,冰涼密集的雨絲都被他的大衣隔絕,但面頰卻還是避無可避,她微微偏了下頭,便聽到周棲時低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他喊了她一聲。
貝桃抬頭看向他,便又聽見他跟自己說了聲抱歉。
貝桃有些不解跟茫然,好好的,為什麼要說抱歉,就在下一秒,周棲時忽然換了隻手撐傘,而替換下來的那隻手臂也攬上了她的肩膀,她感覺到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微微用力,自己便被他擁在身側。
“面頰可以偏向我這邊,我攬著你,不會讓你摔倒的。”他道。
貝桃被周棲時攬著往前走了幾步之後這才回過神來,鼻息之間除了雨水的潮濕氣息之外更多的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她微微抬頭,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他凸起的喉結以及清晰的下頜線,視線微挪,看到的又是他那雙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握著黑色的傘柄,貝桃遮掩在大衣裡面的手指不受控製的收緊。
很快,兩人便出了校門。
貝桃被周棲時擁著穩穩的走到他的保時捷前。
汽車解鎖的滴滴聲驚擾了坐在後座抱著iPad看動畫片的周頌楦,他下意識的貼著出門趴在車窗前往外看,可惜雨幕蒙蒙,他什麼都看不清,隻能隱隱看到兩道身影停在車外,緊接著,副駕駛座的車門被從外打開。
周棲時將傘舉在車頂,單手幫貝桃解開大衣外套,然後將她送進副駕駛座。
貝桃上車便立即注意到了坐在後座的小男孩,周棲時的堂侄。
周頌楦也正看著她,他隱約覺得這個阿姨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麼想著他也這麼開口,“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貝桃過快的心跳還沒有平複下來,但聽到他這樣說還是下意識回道:“國慶的時候在電影院見過。”
貝桃這麼一提醒,周頌楦也立馬想了起來,而周棲時也收了傘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坐進來,他一邊將雨傘跟大衣朝後遞給周頌楦叮囑他,“放一側,彆沾到身。”
周頌楦乖乖應下,將叔叔的雨傘還有大衣都放好。
他們倆剛剛的對話周棲時開車門進來時也聽到了,騰開手之後他將車廂內的暖氣調高了些,接著對周頌楦道:“之前見過的,貝桃阿姨,還記得吧?”
“剛剛想起來了。”周頌楦回他,又跟貝桃打招呼,“貝桃阿姨好。”
貝桃面色柔和,“楦楦你好。”
周棲時係上安全帶,對後座傾著身過來說話的周頌楦道:“回去坐好,要出發了。”
周頌楦哦了聲,立馬收起身體坐好,自覺的係好安全帶。
回去的路上,周頌楦沒再拿iPad看動畫片,而是跟坐在前面的貝桃講話。
“貝桃阿姨,你是初中老師呀?”
“對呀。”
“那你會輔導小學的作業吧?”
周棲時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貝桃則微微轉過身看著他,笑著問:“你是想要我給你輔導作業嗎?”
周頌楦眼珠轉了轉,瞥了眼他叔叔,然後道:“可以嗎?我想要阿姨給我輔導作業,不想要叔叔輔導。”
貝桃聽到這話有些驚訝,周棲時上學的時候可是常年霸榜年級第一的學霸誒,他難道輔導的不好?這不可能吧?想著她沒忍住偏頭朝他看了眼。
周棲時一臉淡然的為自己正名,“他笨,還接受不起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