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道你想等到陽轉世後,把一切都還給他,還他自由。】
【但你有沒有想過,以陽的性格,一旦想起以前的事會怎樣?】
直到他們在大周的最後一個熟人也死去後,庚辰才從大周回到了天柱山。
此時,朱雀還在天柱山深處沉睡。
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庚辰,便開始修建起了周修齊要他修建的周王墓。
他的禦獸師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善良,總喜把一切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所以他在離開大周前,抹除了他在大周的所有痕跡,希望轉世後的他能徹底與過去的事情切割開來。
可就像周修齊最後對他所得那樣——
【你和他之間是一場死局。】
【就算你抹除了他在大周留下過的所有痕跡,也不能保證他不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是啊……
他沒法保證他的禦獸師在他死後,不會想起過去的事情……
所以,他們必須留下點什麼。
至少保證他在想起以前的事後,不會因為過去的事情深陷陰霾,裹足不前。
可惜周修齊的靈魂已經撐不了太久,隻告訴他記得把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隱秘畫成壁畫在周王墓裡。
至於其他的,就隻有等日後,他把他從周術留下的封印中放出來再說了。
可庚辰總覺得這樣有點不保險。
所以他又在周修齊讓他修建的周王墓上方,挖了一個洞窟,留下了真正的曆史壁畫。
他不知道向陽會不會在未來想起過去的事情,但他希望向陽知道——從來沒有人將禍蛇襲擊帶來的傷亡怪罪到他頭上。
他代替分身乏術小周王來南川抵禦獸潮的這段時間,已經為南川的百姓轉移爭取了很多時間。
如果沒有他拖著病體去戰鬥,或許南川早就淪陷。甚至在真正的禍蛇襲來前,就已經在一波又一波的獸潮中,被那群逃亡的野生幻獸踏成平地。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所以,不要再用我的錯來鞭撻你自己了……
害死留守在南川城的那些將士的人,是被悲傷衝昏了頭腦了的我。
該為此付出代價的人,也是我。
而你——應該放下過去,去迎接屬於你的新未來。
想到這,在周王墓中靜坐了許久的庚辰,又打開了他們準給留給向陽的那個紅木盒子。把以前向陽留在祭司殿中沒有帶走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把周修齊的劄記放了進去。
這是周修齊去見世界樹前寫下的。
從懷疑自己,懷疑他們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到堅定自己的理想,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改革的心路,全都被他記錄在了這裡面。
庚辰希望這本劄記,能夠讓未來看到這本劄記的向陽知道,他的好友從來不覺得他是在幫他收拾爛攤子。
這是他們共同的理想,即使在去完成這個理想的路上,最後隻剩
下他自己,他也無怨無悔。
就像周修齊在劄記最後所寫得那樣——
【吾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能認識你真好。】
曾經未曾說出的話,現在已經傳達到。
但人始終要告彆過去,繼續前進。
我們不希望成為你的束縛,也不想看到你因我們而難過和痛苦。
畢竟明天更重要。
“滴答……滴答……”
眼淚最終還是沿著向陽的臉頰慢慢地滴落在了那本劄記上。
跟幽焰狼王一起坐在劄記前的綠紋蟲,仰頭看著第一次當著它的面流淚的向陽,有些手足無措。
“嗚……”
它直起身體,朝向陽揮了揮自己的足肢,看起來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可和影刀一樣,看不懂大周時期文字的它,根本不知道向陽是在為什麼難過,於是沒一會兒,它又喪氣地趴會了床上。
倒是跟向陽一起看完整本劄記的幽焰狼王,抬起頭來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向陽。
“喂,小鬼,你該不會……”
然而,幽焰狼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不知何時回來的夏一鳴,抱著手倚靠在門框上,看著低垂著頭坐在床邊的向陽,問道:“現在,你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嗎?”
聞言,剛還沉浸在往事中的向陽猛地抬頭。
不僅是他,就連趴下的綠紋蟲和坐在向陽身後攬著他肩膀的影刀,也一同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夏一鳴。
此時的夏一鳴並沒有戴墨鏡,一雙深紅如玉的眼睛就這樣暴露在了向陽和他的四隻幻獸面前。
他似乎有點不想再裝了,直接對裡面的向陽說:“畢業的手續已經辦完,不日後我就會離開這裡。”
“我在人類世界待得有點太久了,需要一段時間的沉睡來沉澱記憶。”
“你……自己珍重吧。”
說完這番話,夏一鳴便放下手,轉身準備離開。
而就在這個時候,向陽卻猛地跑了過去,從後抱住了夏一鳴。
“老師”二字幾欲脫口,但夏一鳴卻沒有給向陽這個機會,直接開口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沉睡的這段時間,我不會再管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任何事情。即使有人想進入天柱山,我也不會知道。”
“夏一鳴的人生已經結束。從此之後,你的生與死便與我無關……自己保重吧。”
說完,夏一鳴直接化作火焰消失在了向陽面前,一點也不給他挽留的機會。
看著空蕩蕩的懷裡,向陽愣了幾秒,才慢慢地放下了雙臂。
緊接著,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猛地衝向了夏一鳴的房間。
然而,那裡早就被保潔阿姨打掃得一乾二淨,甚至完全看不出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向陽呆呆地站在夏一鳴的房間門口,表情呆滯,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跟他一起跑出來的影
刀和綠紋蟲站在他身後,與他一同看著乾淨的房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夏一鳴的出現與離開都太突然了,甚至他對向陽說得那幾句話,也讓幾隻幻獸摸不著頭腦。
後面那幾句,知道夏一鳴真實身份的影刀和幽焰狼王倒是聽得懂。
但前面第一句,“現在,你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嗎”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想活下去的欲望”?
向陽……不想活了?
為什麼!?
不等影刀和綠紋蟲開口,緩緩將扶在門口上的手握成拳狀的向陽就轉過身來,對四隻幻獸說:“好像也快到晚飯的時候了,我去做晚飯吧……”
說完,向陽也不顧四隻幻獸的反應,徑直越過影刀走向了樓梯。
飛在空中的紅綢想要跟去,卻不想,被影刀一把抓住。
影刀轉過身來,看向了還站在向陽房間門口的幽焰狼王,直接用心靈感應對它說:我知道你能看懂那本書上的內容,把上面寫得東西告訴我們。
幽焰狼王沉默了幾秒,身體在一團幽紫色的霧氣包括中,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不過礙於這裡是室內,所以它並未恢複自己原來的體型,而是以普通狼的大小對影刀說:“那小鬼在地下應該還獲得了其他東西吧?你知道在哪的話,都找出來。”
“隻憑那本書,信息太少了。”
影刀點了點頭,抓著紅綢跟隨幽焰狼王返回了向陽的房間。
而綠紋蟲,則在樓梯和向陽的房間之間猶豫了兩秒,才追著影刀和紅綢回了向陽的房間。
現在,比起去安慰向陽,它們更應該做的是去弄清楚,向陽到底在為什麼而痛苦和難過。而夏一鳴剛剛對向陽說得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向陽不想活了?
綠紋蟲的眼中淚光閃爍。
它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以前最艱難的時候,向陽都還在和它一起期待未來……
為什麼真等他們實現了過去對未來的部分期望之後,向陽反倒失去了對未來的向往呢?
為什麼?!
綠紋蟲的淚水幾乎快要奪眶而出。
而樓下。
向陽站在廚房的水槽前,看著被擦得纖塵不染的水龍頭上倒映著的自己的身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如果說之前還不知道周王墓的事是什麼回事,那當他師兄對他說出那番話後,一切就都豁然開朗了。
向陽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相冊,翻看起了那些他在地下拍攝的竹簡和石片。
一些之前被他忽略的細節,在這一刻全部湧了出來——
明明是一座全部由青石打造的地下宮殿,為什麼放在案桌上的竹簡和泥土,會帶著泥土呢?
而且這些泥土的顏色,為什麼全部都不統一呢?
因為這分明就是不久前,才被人從華國各地的墓中找出來,放到那裡去
的!
想到夏一鳴前段時間的不見蹤影,向陽心裡就堵得厲害。
【現在,你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嗎?】
出於對自己的厭惡,他修改了那份原來隻是想幫普魯承受傷害的新契約,將他與文王留下來的那份逆契約相結合。
然後,在高校聯賽的決賽前夕,完成了他與普魯之間的契約替換。
有著過去記憶的他知道,元素之晶這東西根本就不像老校長曾經告訴他的那樣,有十一種。
早在聖獸誕生之前,這個世界就隻剩下八種元素之晶。
光,暗,金三種元素的元素之晶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想要通過集齊元素之晶,利用它們的力量幫普魯實現質得變化,不過是曾經無知的他的一種妄想。
當他與普魯重新相遇,並再次生出想要讓它進化成龍的念頭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注定會走上過去那條既是既定,也是唯一的道路。
而這條老路的儘頭,是一個即使強如文王也無法改變的結局。
所以在與霧都大的比賽結束之後,向陽就越發肆無忌憚,越發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
哪怕全國賽的決賽上,他前世的老師,這世的師兄第一次給了他一巴掌,仍沒能改變向陽的想法。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
一個罪人又有什麼活下去的資格呢?
既然選擇走上和過去一樣的道路,那受傷也好,流血也好,於他而言便無所謂了。
或者說,隻有身體上的痛苦,才能令他暫時忘記兩千年前的過去。忘記那些悲慘的,無法擺脫的,痛徹心扉的記憶。
可現在,他師兄卻問他,你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嗎?
在知道自己並沒有像你想象中的那樣罪不可赦之後,你想要活下去了嗎?
你想帶著過去對你的祝福,和你現在的夥伴一起活下去了嗎?
向陽扶著水槽邊沿,緩緩地蹲下身來。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現在腦子一團亂麻。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想活下去。
或者說,他有資格活下去嗎?
他,可以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