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代購?得交錢。……(1 / 1)

公孫勝的法陣修好了!

消息傳得比孫悟空的筋鬥雲還快。

——準確說來, 這護山法陣離“修好”還差得挺遠。梁山地勢遼闊,氣場宏大,任何工程都不能一蹴而就。

公孫勝自從上山以來, 就張羅著修護山法陣,說是能改善水土、呼風喚雨。官軍來了起大霧, 讓他們一個個成睜眼瞎。

這說辭有多少人信,誰也不好打聽;但在公孫道長的安排之下, 山上各處貼了符咒門神, 偏僻的地方還埋了鎮鬼的法器,讓人特彆安心,小嘍囉巡夜都有膽氣。

修法陣的工程神聖而秘密,公孫勝不讓彆人來,每天自己動手。為此,也沒工夫下山搶劫,也不經常去校場操練, 例會也時時請假, 大家都十分理解, 考勤表裡乾脆把他的名字給劃掉。

但是半年了,這法陣還是影兒都沒有。有那較真的就開始嘀咕, 道長不會是在趁機偷懶摸魚吧?

今日之事,堵了所有人的嘴。

一夜疾風驟雨,一道炸雷打在施工現場。日出時分, 那大坑裡青煙衝天, 祥雲繚繞, 住得近的都看見了。

大夥不約而同去圍觀。等了許久,公孫道長黑著倆眼圈出來,告訴大家, “法陣”初有成效,歡迎參觀。

十幾個人呼啦湧進工地。

“娘了個皮……”

土坑裡埋著一個壇子,蓋口打開,裡面赫然是一疊金光燦燦的蒜條金,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公孫勝很淡定:“大約是當地土地不願在此修陣,因此獻出黃金,請咱們好漢高抬貴手,換個地方開工。”

晁蓋半信半疑:“土地爺還怕咱凡人?”

公孫勝微笑:“兄長上應星宿,非凡人也。”

然後飄然而去。

吳用有點疑惑,趁旁人不注意,蹲下去查看那壇子。

金子用白綢布包著。綢布一角似乎繡了個“王”字。

“不會是王倫以前埋的吧?”吳用思忖。

王倫死得突然,死後山寨公庫空虛。有沒有可能,他藏著私房錢,沒人知道?

吳用正推理呢,眼前一花,金子沒了。

晁蓋一臉喜洋洋,指揮人把金子給抬出來。

甭管什麼金子來曆,那是活生生的錢哪!

這錢說少不少,說多也不算多,統共五百兩左右金子。跟十萬貫生辰綱比,約莫隻有二十分之一“綱”,小巫見大巫。

但是山寨又有錢了!

這梁山土地爺也跟彆處的不一樣,仗義疏財,出手闊綽,是個神仙中的好漢。

晁蓋雄心大略,心中規劃很多:聚義廳整修、宿舍翻新、水軍擴容、再養一批戰馬……

不過首先,有一件事要做。

他從壇子裡揀出一小把金條,鄭重地朝身邊人晃了兩晃。

晁蓋嚴肅道:“去年,宋江兄弟甘冒奇險,通風報訊,方能讓我等逃脫追捕,前來梁山落腳。這個大恩一直未報。如今天降橫財,咱們不可擅專,必須給宋兄弟也留一份。還有朱仝、雷橫兩位都頭,都要重謝。”

老大哥發話,吳用隻能點頭。

“大哥真是重情重義!”

梁山規矩鬆,這一大筆橫財的用途,用不著討論通報,老大哥一個人就決定了。

不過問題又來了。宋江眼下好好的在鄆城當公務員呢。要找他,派誰去?

*

十幾個人近前立定。晁蓋微笑著朝大家拱手致意。

阮曉露:“原地休息。”

今天山上都在傳聞挖出了寶,晨練小組一致決定繞個路,來瞧個熱鬨。

來得正是時候,金子剛被收起來。大家覷到一眼金燦燦的光,不虛此行。

阮曉露一眼看到老大哥手裡還攥著兩塊金子,順口笑問:“這是要拿去乾嘛呀?”

換了彆的綠林人士,可不敢對自家老大這麼沒上沒下的。阮曉露不守這江湖規矩,晁蓋也不跟小女孩計較。

他清一清嗓子,從奪取生辰綱開始,把宋江如何幫了他大忙,救了整個梁山原始團隊的命,來龍去脈誠實地講了一遍。

其實這故事,作為梁山最典型的集體主義教育材料,領導們在各個場合已經講了無數遍,小嘍囉都快背熟了。但晁蓋每次宣講,嘍囉們還是滿懷敬畏,洗耳恭聽。誰開小差,誰就得挨罵罰站。

晁蓋意猶未儘地講完,末了說,之前山寨財政拮據,未能報答宋公明大恩。如今有錢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必須給他送點真金白銀,才說得過去。

最少一百兩金子,才能報答宋公明的大恩大德。

晁蓋說著說著,看著眼前的長腿大姑娘,心生一計。

“我們兄弟身上皆有公案。若進城進縣,隻怕惹做公的眼。隻有姑娘身上清白……”

阮曉露一聽就明白了。媽耶,讓她去給宋江送金子?

隻是晁蓋話沒說一半,就停了。吳用搖個扇子擋著臉,拚命朝他使眼色。

老大哥也忒不講究了,這種事當然要派自家心腹兄弟來啊!

“這個嘛,畢竟是巨額錢款,樹大招風,拿著容易出事……”

這話半是對著晁蓋說的,半是提點對面這個憨閨女。

一百兩金子,老大敢給,你敢收??

阮曉露一聽,有道理。這活有點燙手。

雖然說多勞多得,多立功才有話語權,但是,被北方第一黑老大當成“心腹”也未必是啥好事。

萬一這金子路上丟了,算誰的?

於是順水推舟地推辭:“我、我沒見過那個宋公明。萬一認錯了人,送錯了禮,咱血虧啊大哥。”

晁蓋虛心納諫:“也是。那就……”

吳用搶話:“讓劉唐兄弟去吧。”

晁蓋同意。

他又跟晨練小組的成員聊了兩句,發現確實在體格上都有進步,勉勵一通,大夥吵著要走。

“一會兒還有個俯臥撐比賽,要趕在林教頭操練之前!贏了的有阮姑娘炸的魚乾吃!大哥俺們走了!”

晁蓋回禮:“對了,你們一會兒經過院舍,把劉唐兄弟叫來聚義廳,我有事吩咐。”

晁蓋出行喜歡低調,不像王倫那麼前呼後擁的。導致他有時候心血來潮想傳個令,發現身邊沒人可用,很是尷尬。

這晨練小組倒是雷打不動,路線固定,山上哪哪兒都跑到,適合傳話。

大家吆喝著走了,晁蓋撫須微笑。

年輕人哪,真是精力旺盛,真好……

*

一個時辰的晨練完畢,大家各回各家:羅泰帶著一幫嘍囉去操練,何成回水寨修船,白勝去聚義廳報到,齊秀蘭去釀酒作坊視察昨天的酒曲。

阮曉露回到客館,正好看到船回碼頭,帶來今天水寨賣魚的收成:三十斤糧食,二十斤豬肉,一罐子粗鹽,幾匹布,還有——

“這啥,”阮曉露皺眉,“蛐蛐兒?”

蛐蛐籠子上裡夾著一張李小二請人寫的字條,說不好意思,今天市場冷清,隻覓到這麼多貨,阮姑娘恕罪。

起初,阮曉露代表梁山水寨去市場賣大魚,是為了換錢配時疫的藥。如今大家不用吃藥了,她就請李小二做中間人,每次換點生活必需品,運回山上,倉庫裡充公。

因著這個便利,給老娘阮婆婆置辦了合適的冬衣被子。她自己也找鞋匠新做了一雙皮革越野跑鞋,免得布鞋傷腳。

至於這東西換得值不值,是不是等價,阮曉露也管不得那麼細,差不多就行。總得給李小二一點個人發揮的空間。

今天李小二大約是找不到等值商品了,抑或是老實人學會了耍滑,居然拿蛐蛐兒湊數。

雖說此時市井中流行鬥蛐蛐兒,一隻好蛐蛐也能值不少錢,但難道李小二以為,梁山上的大哥喜歡看蟲子打架?

阮曉露思前想後,找支筆,扯張紙,開始列單子。

按照優先級,把最需要采買的東西排列一下。

糧食、肉類、藥材、酒曲……

她剛來到古代的時候,一不會毛筆字,二讀不懂文言文,跟尋常文盲沒什麼區彆;如今生活安穩,她積極“掃盲”,管吳學究借書借筆,山寨的犄角旮旯裡找出幾本破書,總算自學出個半瓶子醋,如今也能劃拉不少字。

不求筆底生花,能表達個意思就夠。

至於還有許多不會寫的繁體字……用錯彆字湊,實在不行簡筆畫,勞動人民總能想出辦法。

她正劃拉呢,有人咚咚敲門。

“妹子,”阮小二有點警惕地推了推身邊的大漢,“有人找你。”

門縫裡擠進來一頭紅毛。劉唐扭扭捏捏,朝她咧出一個毛躁的笑。

寒暄半天,劉唐才表明來意。

“……姑娘,聽說水寨這兒,有……有出泊子的船?能去集市換東西?”

水寨管事的是阮小二。很顯然,劉唐“慕名而來”,先去問阮小二,吃了個癟。阮小二才不會管這種後勤內務的雜事。

這才把他引薦給六妹妹。阮小二還不太樂意,生怕這紅毛把妹子給嚇壞了。

有哥哥在,阮曉露怕啥。她指指手裡的清單:“是啊,有。不過大哥來得不是時候,前一艘船剛回港,下一艘要十天以後。”

“十天可以,可以,俺等得。”劉唐忙道,“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在單子上加兩樣東西?山上沒有。”

“代購啊?”阮曉露二話不說,重新攤開紙,“成,得交錢。”

劉唐:“……”

“我開玩笑。要什麼?”

羊毛薅到梁山好漢身上,那不叫薅羊毛,叫捋虎須。

劉唐跟她交情淺,趁這機會拉近關係。

“妹子爽快人。”劉唐也不客氣,“俺要醋漿、烏豆,越多越好。”

阮曉露愣神。醋漿她知道,就是釀醋的引子。烏豆……

“黑豆?”

“對對對,山上沒有。”

“山上種黃豆,一樣可以吃。”

“俺就要烏豆。”

需求如此精準,阮曉露心裡嘀咕,這不會是要搞封建迷信吧?

阮小二不顧劉唐做手勢,在一旁嘲笑:“這是他向公孫先生求來的方子:烏豆在醋漿裡煮爛,熬成膏,可以染須發。”

阮曉露恍然。

劉唐須發異色,鬢邊好似挑染一撮紅,苦之久矣,大家都覺得他有蕃人血統。為了這,快三十了沒娶上媳婦。

劉唐早就猜到她想啥,一臉正氣地辯解:“不是為彆的。晁蓋哥哥派俺下山公乾,要俺低調,不要被做公的認出來。”

阮曉露才不管他動機,利索在紙上記下來(醋漿旁邊畫了個醋壇子,確保李小二能看懂),同時感慨:古代化工產業這麼發達,說染發就染發。

“還有這籠蛐蛐兒,大哥拿著,”她笑著遞過一個小籠子,“省得路上無聊……”

等等。她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又想起斷斷續續看過的《水滸傳》,支離破碎的鏡頭畫面閃過眼前。

劉唐這一下山,不管染沒染頭發,確實沒打草驚蛇,順利找到了宋江,送到了金子。

然後就出大事兒了。

咣當一百兩金子拍桌上,宋江肯定不好意思全拿,肯定要推辭幾番。

中華禮儀正統在山東。拚客氣,宋江對山西人劉唐那是降維打擊。

客氣的結果是,宋江隻象征性地拿了一小塊金子,五兩。剩下的,讓劉唐原封帶回去了。

從這個角度看,吳用搶著推薦劉唐做這個任務,未嘗不是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心意送到了,大多數金子還是會回到山寨的!

但鏈子就掉在這。宋江新娶小妾閻婆惜。她偶然翻到宋江口袋裡這五兩金子,順藤摸瓜又找到晁蓋的書信,一堆銘記恩情之類的感言後面,赫然寫著“贈金百兩”。

若是換個普通人,撞見這種涉黑謀反的證據,第一反應大概是趕緊離宋江遠遠的,免得哪天被人來個“你知道得太多了”。

但這閻姑娘有點缺心眼,當即拿著書信去找宋江,讓他把剩下的金子交出來,否則就報官,說他和梁山賊寇有來往。

宋江性格仗義疏財,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早就解決了。問題是他一介小吏,拿不出一百兩金子現錢。

宋江珍惜前途,無論如何也要躲過這天字第一號官司,於是問閻婆惜,我回去砸鍋賣鐵,好歹給你湊出來一百兩金子。你給我寬限幾天成嗎?

閻婆惜覺得宋江說大話,一定要立刻見到那金子。

宋江無計可施,隻能動手奪信。爭執中,把閻婆惜給殺了。

然後逃亡,經過一係列的際遇,最終也上了梁山,從二把手做到一把手,帶領大家走向招安,game over。

阮曉露蹭的站起來,叫住劉唐。

“大哥等等。”

劉唐回身:“啊?”

她權衡了一下,小心問:“你這次下山,是……是要……”

“給宋押司送金子呀!”劉唐覺得這沒啥可瞞的,選中了他還光榮呢,“放心,俺染好頭發就出發!”

“宋押司是仗義疏財的好漢,你確定這金子他肯收?”

劉唐一愣,直腸子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馬上從懷裡摸出幾張紙,炫耀地晃一晃。

“俺會帶著晁大哥的親筆信,宋公明肯定會給面子!”

未必哦。阮曉露心說。

“那一定要記著,”她說,“給宋公明看過那信,就趕緊燒了焚屍滅跡。千萬彆讓他把信拿走。否則萬一以後讓人發現,那不是平白害了他?”

一邊說,一邊認真地看著阮小二。

阮小二比劉唐腦子清楚些,當即附和:“妹子說得對,那信不能留。”

劉唐一愣,兜頭一個大揖:“還是姑娘縝密,俺明白了!一定不能害了恩人哪!”

話也隻能提醒到這份上了。如果閻婆惜沒看到信,就算發現金子,也不知道宋江跟梁山私相往來,也就不會勒索宋江,不會被宋江殺掉,宋江也就會一直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公務員,不會來梁山興風作浪,把弟兄們都賣給朝廷……

先把蝴蝶拍死,彆讓它扇翅膀。至於以後效應不效應的就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