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我同樣慶幸的還有你此刻想回家的念頭仍然清晰,”係統說道,“我也見過太多人類,他們在現實中過得不幸福,轉而沉溺於小說世界的虛幻,放棄了回家的念頭而選擇揮霍,最終隻是一本不入流的爛文。”
“我當然要回家呀,”陸纖塵思索著,“雖然我現實中隻是一個在出租屋裡吃泡面的三流小說作家,爸媽建在但也不怎麼關心我,一年回家一次,他們沒什麼能幫上我的,我也沒什麼好朋友,沒有男朋友,就那麼一天天水文、混日子,日子能過就行……”
這樣的生活好像確實沒什麼好留戀的,陸纖塵連忙打住,轉而說起自己在小說裡的生活:“而在小說裡,我也不過是江湖聞名的聖醫女,有太後當靠山而且深得皇帝信賴,長公主是我朋友,周圍的人對我都很友好尊敬……”
完了,不說則已,一說,陸纖塵突然也不想回到現實了。
係統感知到了陸纖塵語氣不對勁:“宿主?”
“但我還是想回到現實世界,沒什麼彆的原因,就是因為那是真實的,”陸纖塵說道,“就算是在出租屋裡吃泡面,那也是真實的,勝過這裡的一切。”
她思索了一下:“這裡,最讓我留戀的,竟然是人,就是你們係統說得那無法控製的,活生生的人。”
“那你留戀我嗎?”係統發問道。
陸纖塵遲疑了一下。
“假如小皇帝和我,你可以帶走一個,你選擇誰?”係統問。
陸纖塵懷疑這係統是某種文章加載多了,竟然能問出這樣的二選一。
“這,真人和數據給人的感覺,是真的不一樣的。”陸纖塵委婉道。
“哦,這個答案明顯就是在說‘我選擇小皇帝’,對嗎?”係統回答道。
“我不知道有什麼不一樣,從小說到宿主,我都有龐大的樣本數據,可以模仿真人,但總是會被人識破,我,其實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係統發問道。
“我也說不清,血肉與機器總是有區彆的。”陸纖塵隻能這麼說。
“那如果我能製造出一具血肉之軀,將我的意識傳輸給他,能製造出人類嗎?”係統又問道。
“這,很明顯是不能的吧,”陸纖塵說道,“人類的思維,或者說生物的思維,本身就是機械不可複製的,這,確實無法評定。”
“是啊,人類真是微妙而複雜的生物,生理基礎和思維基礎都有跡可循,偏偏產生的思維是千奇百怪的,我們到現在還沒研究透。”係統不禁搖頭感慨道。
“又到了哲學命題,”陸纖塵一攤手,“你這麼一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回家了,一時間竟還有點愛咋咋地的感覺,好不好壞不壞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
陸纖塵帶回那個男孩的事情原本還好,但追查男孩身世發現這竟然是宗室子之後,又引起了軒然大波。
前一天還說著“那撫琴女真可憐”的朝臣們一轉頭齊齊改了口,說聖醫女帶回這孩子絕非其口述的巧合,而是蓄謀為之。
第一個請她過去的是明禧太後,太後很信任陸纖塵,問她這是什麼情況。
陸纖塵隻能說這孩子真心是機緣巧合找到的,找到時還不知道這孩子竟是姓蘇。
“太後,我說這真是巧合,你信嗎?”
蘇盼菡歎了一口氣:“好吧,我信,既是偶然之事,那回頭把孩子殺……送走就好。”
陸纖塵聽出了她的打算,沒忍住,還是開口道:“太後,這孩子,還是留下吧。”
蘇盼菡一愣。
陸纖塵昧著良心說道:“我,不能保證陛下有後。”
她心中默念對不起,給小皇帝點了根蠟。
明禧太後手腕一抖,點了點頭:“是嗎?”
陸纖塵下跪作揖,以示請罪。
太後無奈搖頭。
這孩子最終留下了,太後起名,喚做景瑋。
蘇景瑋。
原著中沒活下來的孩子,在現在,得到了新的身份和名字。
這段日子過得格外消停,小皇帝被各種巧合一而再、再而三地攔下,沒再提讓陸纖塵為妃的事情,卻依舊很依賴她,付妙擺出了一副好學的姿態,給陸纖塵打下手,時不時還去太醫院轉一圈,陸纖塵放出了“付成澤清明回京”的消息,太醫院對付妙的客氣程度有顯著的提高。
蘇楓瑤在元麓派,幾封家書都寫著“安好”,還掛念著弟弟和陸纖塵,有時也講個小趣聞,看著過得不錯。
梁溪更是格外省心,留在宮中,一點妖沒作、一點亂七八糟的事沒鬨,都沒提什麼名分的事情,領個侍女時不時出來走走,撞上就打個招呼,看上去不像是選妃進來的,似乎是與付妙一般,借住在宮中的。
連明禧太後也格外平心靜氣,時不時還真能展現出祖母般的關懷,歲月靜好地笑著。
之後陸纖塵回憶起來,都覺得這幾個月過得特彆不可思議,當時自己最發愁的問題,竟然隻是係統的“人與機械的區彆”的那個哲學命題。
隻是風平浪靜總是短暫的,尤其是在回憶中。
那個清明,在女主不在京的情況下,兩位男主回京,付成澤和梁斌鑄。
陸纖塵知道這次付成澤立了大功,千叮嚀萬囑咐地跟小皇帝說,以前的事情就當翻篇了,付成澤未來能忠心,你就用著,不要太計較過去。
蘇楓陌自然懂這些為君之道,卻還是喜歡聽平日裡默不作聲的纖塵姐姐多念叨他幾句,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兩人的目光又恰好撞在了一起。
陸纖塵下意識地躲開,蘇楓陌卻又追了上去。
“纖塵姐姐……”
這次打斷了小皇帝開口的是陸纖塵自己摔倒了,一個腳滑,仰面一摔,蘇楓陌什麼話都接不上了。
清明祭祖,朝臣已無法為難這位陛下了。
梁斌鑄提前半個月天入京,拜見了陛下,彙報了軍情。
五大男主裡,梁斌鑄是年紀最大的,已是執掌梁家軍權的成熟男人,隻是梁家情況偏向複雜,兩代而起,手握軍權,算是新貴,忠信王府那樣的幾代權臣看不上眼,門楣低一點,王偉策家的姑娘又有點配不上,定了幾次婚,都因著戍守邊疆之事給耽擱了,又有傳聞這梁將軍長得五大三粗,也就更少有女生願意主動嫁過去了。
但作為五大男主之一,他能長得差嗎?必須不能!
身披鎧甲,手握長槍,眉眼間便是正氣之色,往哪兒一站,就是滿滿的安全感。
這人在邊疆,說什麼都不好說,但人在京城,這說媒的就活絡起來了。
卻不料這最大的一樁媒,是太後開的口。
“聽說了嗎?太後要給梁將軍賜婚一個付姓的姑娘。”
“可不是,都滿城風雨了,那付姑娘說是養在太後身前多年,這誰信呀?這不前些日子才說的給陛下為妃,現在又要給梁將軍為妻,幾個意思?”
“這不就是看不起人嗎?”
“看不看得起人倒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聽說,當年付老將軍的死,好像有隱情呀?”
“我不是說讓付妙留在小皇帝身邊嗎?”陸纖塵逼問係統。
“但是你又跟太後說了小皇帝‘不行’。”係統已經能回複得一來一往。
陸纖塵:“……”
“所以這是明禧太後自己的決定,跟我們係統無關。”毛線團子做無辜可憐狀。
陸纖塵這幾個月還覺得明禧太後是個慈祥安穩的奶奶,轉眼間打臉就來得這麼快。
一邊指婚給梁斌鑄和付妙,一邊再暗地裡放出當年付老將軍的死另有隱情的消息。
消息傳得最旺盛的時候,付成澤又正好回京。
同樣是回京,梁斌鑄帶領這邊境軍回京和付成澤一個人回來肯定不一樣,梁斌鑄回京的時候朝臣相應,付成澤回京的時候,隻有陸纖塵一個人在城門口等他。
“看來我真是好大的臉,竟能請得起聖醫女相迎。”付成澤嘖嘖道。
“是京城出事了,”陸纖塵說道,“我想先給付太醫打個預防針,以免措手不及,再引發什麼慌亂。”
前些日子,兩人就有書信往來,付成澤知道付妙之事。
而如今,陸纖塵把太後指婚的消息大體複述了一遍。
付成澤聽聞,沒說話。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我付家衰微,是因著我祖父獄中身亡,而後才有了梁家接過軍權,這兩件事本無因果關係,陸醫女卻對我族妹與梁家的聯姻這般忌憚,可是知道些什麼更深?”
陸纖塵知道以付成澤的敏銳,能猜出來這些,便也點點頭道:“是,與其付太醫日後知道,不好收場,不如我現在告訴你。”
她緩緩開口:“付老將軍的死,確實為梁家所為,而且太後手中有證據。”
付成澤的手腕一抖。
“當年的付茂安將軍將梁斌鑄的父親視作最優秀的學生,卻不料這個學生心懷鬼胎,對恩師下手奪權,付茂安將軍死後,邊境軍統帥之位空懸,那梁家便順理成章地接過,用了這二十多年的時光,將付家軍,變成了梁家軍。”陸纖塵緩緩道。
付成澤手上攥得愈緊。
“付太醫,你是幸運的,你可以繼續為太醫……”陸纖塵想勸他。
付成澤卻搖搖頭:“這不可能,梁家殺了我祖父,害了我全家,奪權於我付家,我作為付家男兒,不知尚可,如今既知,若還在逃避,怎有臉面對列祖列宗?”
“還有我族妹,決不可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為仇人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