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安全的地方04
木虹先前生活的村子, 名為木家村。
木家村位於山林的南邊兒，她此時來到了山林北面兒。
一路跟隨的野獸們於山林邊緣駐足，不再隨行。
木虹帶著幾個孩子小心的走在路上。
山林北面兒這邊的村子不少。
有了在山上遇見怪物的經曆, 木虹內心中已經做好了一些準備，可現實出乎意料的殘酷。
首先是路邊不正常的裂隙還有倒塌的樹木, 以及時不時就能看見的乾涸的血跡、疑似骨肉的碎末。
其次就是過於荒涼的村落。
山林北面兒的村子, 木虹不說都認識，但大概有哪些她也知道一些。
可就這些本應熱熱鬨鬨的村子, 現在卻荒涼的可怕。
遠遠看去，那些大開的門窗全都是黑洞洞的模樣。
如同木家村差不多, 其上還有不少明顯是被怪物破壞的痕跡。
若是說還有什麼比破壞後荒涼下來的村子更加可怕的。
那就是木虹看見有些村子裡出現了“人”的痕跡。
就跟那三個明明已經死去，卻又“活”過來的成年男子一般。
個彆村子裡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一些明顯已經死去的人, 卻如同“活”著時一樣, 在村子裡按照一定的路線來回走動。
他們可能會突然停下來，不知在“傾聽”什麼，也可能走到某個應該有“房子”的位置, 做出敲門的動作。
隻是本應在那個位置的“門”, 早就隨著房屋的破壞一同消失。
這般境況, 直叫木虹汗毛倒立。
而她之所以能夠及時發現，那些在村子裡來回走動的並非“活人”。
依舊拖了天懿的警示。
遇到類似這樣的地方，帶著孩子的木虹根本不敢靠近, 隻是遠遠避開。
好在附近雖然是一副生靈斷絕的景況, 卻沒有真的出現特彆的危險。
她就帶著孩子們一路往北走。
然後……
沉睡的天懿突然睜開了眼睛。
嗜睡的天懿會突然睜眼的情況很少，而他每一次睜眼都代表著有危險出現。
所以在看見天懿在非自然的情況下蘇醒，木虹的心當時就提了起來。
文秀和天川也極為乖巧的保持安靜。
不過這一次的天懿帶來的提示並非危險，而是……
一個被困在石頭下的人。
很大的一塊石頭位於路邊。
也不知道這塊石頭從何而來。
而在石頭下面，被壓著穿著長衫的書生。
如果木虹一行正常路過, 根本不會發現這個被壓在石頭下面的書生。
因為石頭真的太大了。
被壓在下面的書生也是出氣多進氣少，沒有多餘的力氣用來掙紮或者說話。
好在有了天懿的提示，木虹和兩個孩子發現了石頭下面還活著的書生。
他們廢了不少力氣才將石頭挪開。
那看起來好像活不了的書生卻睜開了眼睛，身上好像受傷也不算很重的樣子，依舊能夠站起來走動。
書生的模樣挺年輕，卻不大愛說話。
看他衣衫破爛、鞋襪臟汙的模樣，應該也是受了不少罪。
隻是不知在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會被一塊這麼大的石頭壓著。
書生也沒有解釋的想法，隻是在文秀遞了食水予他時，視線掃過木虹、文秀、天川以及木虹抱在懷裡的天懿。
他跟睜大了眼睛的天懿對視片刻，將眼眸垂了下去。
“謝謝。”這是書生說的第一句話。
他好似不是很想吃東西，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吃下了這些食物和水。
在吃完這些後，他才同木虹問道：“你也是在避難嗎？”
抱緊天懿的木虹點了點頭。
因為天懿懷裡還抱著莫爾的身體，所以木虹抱得比較注意，還用布料稍作遮掩。
書生抬手指了個方向。
“你要是想避難的話，到前面岔路往西走，那裡有不少聚在一起的人，也許你能夠得到一些幫助。”
說完這些，稍微有了些力氣的書生便站了起來，抬腳就走。
木虹感覺有些奇怪，趕忙道：“你是怎麼知道？”
書生停步，“我從那邊來的。”
“那你現在要去哪兒？”
“……回家。”書生說，“謝謝你的幫助，天黑的時候記得找地方躲好，我也沒法幫得了你什麼。”
語落，書生邁步往前，不再停留。
書生明明身子不利索，可走起來的速度不算慢。
他在大路上往前走，對於周圍那些不正常的坑窪、傾倒的樹木根本不在意。
天懿看著他，兩條小眉毛蹙了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隻覺得這看起來有些不好相處的書生，似乎非常傷心。
傷心的……
心好像都碎了。
木虹沒有去追書生。
她帶著孩子繼續往前走。
正如同書生所言，沿著路往前出現了岔道。
想到書生所言，原本木虹想要往西邊兒的岔道走。
可是木虹在路邊看見了一片書生身上的衣角。
於是木虹沿著另外一條路往前走了一段。
然後啊……
木虹和孩子們再次看見了書生。
隻是這一次書生的臉上可以看出鮮明的表情。
書生站在一個滿是“死而複生”者的村子外面。
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面上多種神色交織，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而他的視線就落在村子裡那群死而複生者之一身上。
那是一個年輕的盤著婦人發型的女子。
生前的女子定然十分秀麗。
可是死而複生的女子，那慘白的面龐，隻讓人害怕。
因為書生的出現，那些在村子裡走動的死而複生者們全都停下了動作。
他們都在看著書生。
那名被書生注視的女子微微張口，用死板怪異的聲音道：“你回來啦。”
書生張了張口，竟然應了一聲。
也是在書生應聲之後，那些站在原地注視著他的死而複生者們，全都語調一直的接連開口。
“你回來啦？”
“你回來啦。”
“快進來吧。”
“快進來吧。”
書生的身體在發抖。
對於眼前的畫面，他應當是感到恐懼的。
但書生最後還是抬腳朝著早已“死去”的村子走了過去。
一直沒睡天懿：“……”
一直沒睡的天懿在看見血腥的畫面之前，突然被木虹捂住了眼睛。
木虹帶著孩子們迅速遠離。
被木虹緊緊抱著的天懿，能夠清楚聽見木虹急促的心跳聲，還有不遠處正在發生的事情。
書生被吃掉了。
這是一個主動選擇死亡的人。
……
天懿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天懿看見一個完全陌生的婦人正笑眯眯的看著他。
“這孩子長得真標誌。”婦人開口道。
抱著天懿的木虹微微頷首，用手輕輕拍了拍天懿，見天懿隻是單純醒來並無其他需求後，繼續跟眼前的婦人聊天。
天懿朝著周圍看了看，發現文秀和天川就在不遠處。
他們身邊是年齡相仿的幾個孩子。
再遠些，是不少模樣狼狽的男女。
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疲憊之色。
隻是有些人眼中透著期望，有些人眼中隻有絕望。
摸了摸依舊乖乖呆在懷裡，隻是被蓋住的莫爾，天懿安靜的聽著木虹和婦人的聊天。
木虹和婦人聊天的內容非常瑣碎。
那婦人比較健談，對於眼前這些人大概了解。
她抬手隨便指著一個人，便能將那人大抵境遇說清。
聽了半晌，天懿基本就清楚了。
他們現在所在，正是書生所言聚在一起求生避難的人。
而會聚集於此的人，不用說都是糟了怪物襲擊的幸存者。
怪物不知從何而來。
對於這裡的每一個人來說，怪物好像都是突然冒出來的。
而受到怪物襲擊的村子數量，也比想象中更多。
那些不同的怪物，也比想象中更加……令人害怕。
不止是活著的人在情緒極端的情況下會變成怪物。
還有死去的人可能會被怪物利用。
就像是“為虎作倀”。
——死去的人有可能成為怪物的“倀”。
因為這兩點原因，木虹剛出現時，還讓聚集在這裡的人緊張了片刻。
好在木虹和孩子們怎麼看都不像是怪物的倀。
除此之外，天懿還聽到了附近的村子基本都被怪物襲擊、人死了很多很多、到現在為止也不見管轄此地的高官出現等等消息。
至於那些襲擊了村子的怪物去了哪裡？
“大家都在躲著怪物走，哪裡製動它們去了何地？
“反正每到夜裡，那些怪物們總是會有動靜。”
死得人多了，幸存下來的人們在“該要如何躲避怪物”一事上，多少也有了心得。
保持安靜、屏息凝神便是最基本的。
還有一些植物或者動物可以阻礙怪物的嗅覺等等。
婦人對於這些並不藏掖，能說的都與木虹說。
木虹這樣一個沒了丈夫還帶著這麼多孩子的寡婦，婦人見了也是不忍，隻能提供自己僅有的幫助。
說完這些最後還問，“要不要留在這裡？咱們這些人都準備往縣裡走，去那裡尋求幫助。
“縣裡頭的官差多，手裡也有武器，總比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強些。”
聽到這裡的天懿並不覺得去縣裡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大家總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如此，木虹和婦人聊了許久，天色漸暗。
婦人給木虹送了據說可以阻礙怪物“嗅覺”的植物來，讓木虹將植物揉碎了，汁液塗在身上便走了。
原本還有些聲響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現在全都安靜下來。
除了極為輕微的呼吸聲，天懿什麼都聽不見。
夜幕降臨。
遠處時不時能聽見不應出現的詭異的腳步聲，還有堅硬死板的呼喊。
睡得挺香的天懿突然睜開眼睛，就看見一顆倒吊在高處樹枝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人頭。
他們……
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