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絮桉忽然隱隱有些後悔,那天因為太生氣,她沒有聽鄭粥粥把話說完就轉身走了。
鄭粥粥應該知道更多,比如在薑薑取代謝綃之前,謝綃的命運線是怎樣的?
方尋春讓紀家遲兩個月再把薑薑接到S市,是不是就是擔心薑薑來到這個世界後會不適應?
如果謝綃提前來到了紀家,等薑薑穿越過來之後,她跟謝綃的性格差距太大,肯定會被人看出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誰都沒跟真正的謝綃相處過,所以即便薑薑表現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也不會有人察覺。
紀絮桉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往下思考,所以當時方尋春說她跟“謝綃”是天作之合,指的應該不是真正的謝綃,而是薑薑吧?
那麼問題來了,這些話究竟是方尋春為了讓她們善待薑薑而故意編造出來的,還是真的確有其事?
不過不管怎樣,至少都說明方尋春肯定是知道些什麼,且她對薑薑並無惡意,甚至還有意在為薑薑做打算。
紀絮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來她還得找個機會再見鄭粥粥一次,不過鄭粥粥現在被嚴密看管了起來,一般人輕易是見不到的。
曲景然或許有辦法,實在不行的話,她就隻能利用紀荷鳶那“特殊”的身份了。
薑薑說完之後,見紀絮桉久久沉默不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也並未出聲打擾她。
鄭粥粥這邊算是解決了一大半,薑薑現在更擔心的是奶奶的身體,想到這裡,她又抬眼看向紀絮桉。
紀絮桉察覺到薑薑的視線,抬眸同她對視,“怎麼了?”
薑薑乾脆起身朝紀絮桉走去,她越過面前的辦公桌,在紀絮桉的左手邊站定。
“姐姐,我不是謝綃這件事……要不要跟奶奶說?”
紀絮桉下意識地否決了,“不。”
見薑薑的眸中似有忐忑跟疑惑,紀絮桉又解釋道:“奶奶年紀大了,這些事情她未必能接受,暫時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了。”
還有一點,紀絮桉一直覺得紀老太太很相信“上天注定”這一套理論,如果讓她知道真正的謝綃其實是跟紀荷鳶有緣,而薑薑又取代了謝綃的身份,紀絮桉擔心奶奶會因此責怪薑薑。
但這些話她並沒有跟薑薑說,因為薑薑明顯很親近紀老太太,如果讓她知道老太太可能會不喜歡她,薑薑或許會很難過。
紀絮桉複又沉默下來。
薑薑也在思考著紀絮桉的這番話,她承認紀絮桉說的有道理,但薑薑無法肯定紀絮桉的心裡完全是這樣想的,或許紀絮桉還有彆的考慮。
比如說,她對自己又有了防備?
……
相安無事地度過上午之後,中午紀絮桉開車帶薑薑去鬆鶴療養院。
她們在大門口跟紀荷鳶碰上了面,三個人一起往裡走,紀絮桉走在正中間,薑薑跟紀荷鳶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旁。
才走出一段距離,幾人忽然
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叫喊。
“紀總。”
三人回頭一看,來人正是曲景然。
曲景然先是衝紀絮桉點了點頭,而後目光落在了紀荷鳶身上。
紀絮桉下意識側了下身體,將薑薑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並未思考,完全出自本能,卻不想正好讓紀荷鳶徹底暴露了出來。
紀荷鳶茫然地看了紀絮桉一眼,她縮了縮脖子,自己主動往旁邊挪了兩步,借用紀絮桉的身體擋住了曲景然意味深長的視線。
薑薑默默看著眼前的場景,並不吭聲。
這一切其實隻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等曲景然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面對的就隻有紀絮桉一個人了。
紀絮桉臉上的神色比昨晚還要冷淡,眸中的警惕跟排斥絲毫不加掩飾,清晰地暴露在了曲景然眼前。
曲景然無奈地笑了一下,“你不用防備我,那件事情不歸我負責,我也不是為它而來的。”
她跟紀絮桉幾人碰上,真的隻是一個巧合。
不過話雖如此,紀絮桉卻還是沒有放心多少,她衝曲景然微微頷首,“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曲景然感覺到有些棘手,她莫名摻和進了這件事裡,被紀絮桉排斥到這種地步,短期內她想再接近紀家人,恐怕都有些困難了。
想到這裡,曲景然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也跟你透個底,你那位是肯定會被調查的,上面很有可能還會派人監視她很長一段時間。”
紀絮桉垂在身側的手不禁收緊了幾分,薑薑站在她背後,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沉重。
隻有紀荷鳶還有些搞不清楚情況,“你那位”是什麼意思,指的是薑薑嗎?
她隻知道鄭粥粥企圖抹黑她跟薑薑的關係一事,並不知道鄭粥粥還說過,薑薑很有可能不是謝綃。
紀荷鳶豎起耳朵,企圖從曲景然的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但曲景然隻說了這幾句,之後就把話題轉移到彆的地方去了。
紀荷鳶眼珠一轉,決定待會兒L偷偷給曲景然發消息,問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紀絮桉並未跟曲景然多聊,很快幾人就在一個路口分開了。
看著曲景然遠去的背影,薑薑伸手輕輕拽住紀絮桉的衣角,幅度很小地晃了晃,“姐姐……”
紀絮桉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會沒事的,相信我。”
薑薑點了點頭,低聲道:“嗯,我相信姐姐。”
紀荷鳶看著兩人臉上不同尋常的神色,即便再傻也該明白了,她糾結地皺起了眉頭,“是鄭粥粥嗎?”
紀絮桉不說話,薑薑則是點頭肯定了她的疑問。
紀荷鳶深吸了一口氣,“你放心,謝薑薑,如果她說你的壞話,我會為你證明的。”
其實自從發生這些事情之後,紀荷鳶的心裡一直有些不安,她覺得鄭粥粥是她招惹來的,如果不是她,薑薑跟紀絮桉本不必承受這種無妄之災。
紀荷
鳶自覺沒有對不起鄭粥粥的地方,如果鄭粥粥之後還想把薑薑也扯下水,就彆怪她也反手背刺鄭粥粥了。
薑薑衝她笑了笑,“謝謝你,小鳶。”
話還沒說兩句,兩人中間就橫了一個紀絮桉過來。
紀絮桉用自己的身體隔開兩人對視的目光,她握緊薑薑的手,“好了,走吧。”
她說完,率先拉著薑薑大步往前走,紀荷鳶愣了一下,也趕緊跟了上去。
紀老太太一早就在等著她們過來了。
她是在場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再加上其他幾人有意隱瞞,老太太並未察覺到三人之間的不對勁。
今天這頓飯算是正式認可了薑薑的身份。
吃完飯後,紀老太太拉著薑薑的手,從旁邊拿起一個首飾盒遞給薑薑。
薑薑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枚玉鐲,質地溫潤通透,是上好的料子。
“這是絮桉的媽媽以前帶過的,她走了之後,這枚玉鐲就由我保管了。”
紀老太太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傷感,但很快又變成了釋然的笑容,“薑薑,你是個好姑娘,奶奶希望你跟絮桉能一直和和美美地過下去。”
“我也不知道能陪你們多少年,以後的路還是得靠你們自己走。”
薑薑一聽見這話,眼淚頓時就下來了。
因為她想到了在原文故事裡,紀老太太就是這年冬天病逝的。
現在聽著老太太的這番話,薑薑仿佛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暗示,她搖了搖頭,撲進老太太懷裡用力抱緊了她。
“不可以奶奶,你得一直看著我和姐姐才行,萬一姐姐欺負我了,我還需要您替我做主呢!”
紀老太太笑著拍了拍她的背,“好好好,奶奶給你做主,絮桉如果敢欺負你,咱們就不要她了。”
紀絮桉神色一凜,“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看著薑薑泛紅的眼眶,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其實自從年紀慢慢上來之後,紀老太太便時常會發出這樣的感慨,紀絮桉每回聽見心裡也很難過,但她情緒不外露,並不會像薑薑這樣直白的表現出來。
薑薑的反應太強烈了,紀絮桉知道,這是因為她真正把奶奶當成了自己的親人,所以無法接受奶奶有可能會離開的事實。
不過這也提醒了紀絮桉,鄭粥粥既然對紀家的事情如此了解,那她會不會也知道跟奶奶有關的事?
果然還是得找個機會再見鄭粥粥一面。
幾人慢慢地說著話,薑薑最後還是帶上了玉鐲,臨走前,紀老太太還特意提醒紀絮桉。
“抽空帶薑薑去給你爸爸媽媽上柱香,也讓他們知道這個好消息。”
紀絮桉點頭應了,“好。”
擇日不如撞日,反正薑薑下午沒課,離開療養院後,紀絮桉便直接開車去了陵園。
薑薑撫摸著手上的玉鐲,心裡忽然有些緊張。
她就要去見這個世界的嘉成帝跟皇後了嗎?
雖然這兩人已經去世了,但薑薑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路上紀絮桉買了些吃的東西跟幾束花,見薑薑坐在副駕駛垂著頭沉默不言,她安慰道:“彆怕,我爸媽都是很溫柔的人,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薑薑深吸了口氣,“嗯。”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等到了墓碑前,看著照片上那兩張熟悉的面孔時,薑薑的眼裡還是有感慨之色一閃而過。
她的表情很快收斂,但那一瞬間的異常,還是被紀絮桉完整地收進了眼底。
紀絮桉眸光微閃,“我沒騙你吧,他們的面相就很慈祥。”
薑薑認真點了點頭。
雖然長著相似的臉,可紀絮桉的爸爸遠沒有嘉成帝那樣威嚴的氣勢,她的媽媽也比皇後看著要溫和得多。
其實紀荷鳶也不像太子。
薑薑見過的這些人裡,隻有紀絮桉帶給她的感覺不一樣,她跟懷寧公主很像,從容貌到氣勢,都極為相似。
想到這裡,薑薑又側眸看了紀絮桉一眼,也沒想到紀絮桉也正在看著她,兩人的目光對上了片刻。
從薑薑那一係列的眼神變化裡,紀絮桉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的猜測大概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