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寧靜。
小小飛蟲在路燈下飛來飛去, 樹葉輕輕抖動。
路上,樓延和傅雪舟並肩往家裡走去。明明暗暗的燈光在他們身上遊離,周圍是難得的寧和與悠閒。
這樣的氣氛兩個人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樓延還沉浸在大悲大喜的餘韻中沒回過神,就聽到身邊人突然輕笑了兩聲。
樓延轉頭看向傅雪舟,“你笑什麼。”
黑發的傅雪舟比銀發的他更多了幾分鮮活, 碎發散開在額角,鋒利冷漠的感覺猶存, 俊美帥氣絲毫未減, 他慢慢悠悠地道:“跟做夢一樣。”
樓延心裡道, 是啊, 就跟做夢一樣。
死去的人都回來了, 詭異消失了, 本以為不複存在的傅雪舟也活下來了。
所有的人都有了美好的結局,這一切的一切如夢似幻, 讓樓延都懷疑過好幾次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但如果這是夢,就讓這夢永遠彆醒過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樓延問。
“兩個小時前,”傅雪舟停住腳步, 轉頭面向樓延, “回來的時候我還在上課,直接衝出學校過來找你了。”
樓延一怔,不由扯唇笑了一下, “這麼著急啊。”
“嗯,”傅雪舟握住了樓延放在口袋裡的左手手腕, 一點點地將樓延的手掏出風衣口袋,再十指相交,“我在這裡等了你很久。”
樓延張張嘴, 說不出什麼話來,原來在他第一時間去找傅雪舟的時候,傅雪舟也來找他了。他又想起來傅雪舟變成詭異後的那一幕,眼睛忽然發熱,心中滿是酸脹。
“你手機呢?”樓延突然問道。
傅雪舟一愣,“被我扔在了教室抽屜裡,忘了拿。”
“……怪不得你媽給你打電話都沒有人接,”樓延低聲吐槽了一句,拿起手機給秘書秦楓打了個電話,“秦秘書,把成江大學王校長的聯係方式發我一下。”
得到手機號後,樓延又給王校長打了電話。嫻熟客套幾句後,樓延就說了事情,想讓王校長找個人先把傅雪舟的手機找到保管起來,等明天讓傅雪舟過去拿。
“沒問題!這都是小事,”王校長帶著閩南口音的普通話很是熱情,“那個學生的手機是扔在哪個教室的啊?”
樓延看向傅雪舟,傅雪舟想了一會兒,淡定地道:“忘了。”
樓延:“……他說他忘了。”
“哈哈,沒事,”王校長又問,“那他是哪個學院哪個班的啊?叫什麼?我去查查他們班的課表。”
傅雪舟:“……叫傅雪舟。”
樓延:“……”
王校長:“……”
按理說,這些東西怎麼能忘?但傅雪舟畢竟輪回過292次,每次輪回都從詭異複蘇開始,關於詭異複蘇之前的記憶他能記得的太少太少。再加上這一次輪回,他回到了最純粹的人類狀態,能幫助他理清記憶的阿尼桑格人血統消失不見,傅雪舟真的想不起來更多了。
樓延能理解,但不妨礙他此刻尷尬得腳趾抓地。他嘴角抽抽,捂住手機的收音位置湊到傅雪舟耳邊咬牙切齒地道:“你再給老子好好想一想,彆讓我在彆人面前丟人。”
傅雪舟沉思了好幾分鐘,氣氛逐漸焦灼凝滯,等樓延都沒有話題和王校長閒扯的時候,傅雪舟才慢吞吞地道:“化學生物學……傅雪舟。”
“化學生物學專業的哇!”王校長忍不住脫口而出,語氣裡全是滿滿的疑惑和震驚,“那記性怎麼這麼不好的嘞!做實驗會不會把實驗室給炸了呀?”
傅雪舟:“……”
樓延:“……總之,就拜托王校長你了。”
王校長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啥話,他訕訕笑了兩聲,連忙跟樓延掛斷了電話。
樓延幽幽地看著傅雪舟,又看了看傅雪舟的一頭黑發:“我先前還想說看慣了你銀發的樣子後再看你的黑發有些不習慣,不過知道你的專業後,我覺得也不用說這句話了。”
傅雪舟:“?”
樓延慢條斯理道:“你知道的吧,你這個專業要學很多東西,也要背很多東西,還要做很多實驗。不出意外的話你都已經把這些基礎給忘完了……我覺得你在畢業之前早晚會熬成少年白,哦,或許還會掉很多頭發。”
傅雪舟:“。”
“化學生物學,”樓延瞥了傅雪舟一眼又一眼,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我都在思考你是不是學體育或者美術的了,實在不行連獸醫專業我也想了想,但沒有想到還是我低估了你,傅雪舟,不錯嘛,以前的在校成績應該挺好?”
成江大學最有名的專業就是化學生物專業,誰能想到黑拳場上的老A、馴老鷹的傅雪舟竟然是個白天需要穿著白大褂戴著白手套在實驗室裡做實驗的好好學生呢?
“彆說了,”傅雪舟揉了揉額角,“已經開始頭疼了。”
樓延又是放肆大笑。
傅雪舟緩緩抬頭看著樓延,“但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樓延笑聲戛然而止,匪夷所思:“抱歉,我大學不是化學生物學,我學的是金融,還早已經畢業好幾年了,真遺憾幫不了你。”
“不用遺憾,”傅雪舟微微勾唇,抬手捏住了樓延的後脖頸,低頭想要親吻樓延,“你肯定能教我很多東西。”
樓延伸出手擋住了傅雪舟的吻,桃花眼熠熠生輝,他笑著,撩撥勾人:“能教你什麼?”
“很多,”傅雪舟壓低聲,“我相信大名鼎鼎的樓總,總不會讓他男朋友丟臉到掛科畢不了業。”
樓延似笑非笑:“你贏了。”
傅雪舟拉下了他的手,和樓延交換了一個重生回來後第一個親吻。
本來隻想淺嘗輒止,但吻著吻著,兩個人的情緒卻有些失控。那些擔憂、那些痛苦與絕望還有隱藏的愛意在這個吻中悉數釋放,樓延踉蹌了兩步,被傅雪舟推到了樹乾上。他緊緊地抬手攥緊著傅雪舟背後的衣服,感受著這個人撲通、撲通越發激烈的心跳。
真好呀,他們的心臟終於變成正常人的心臟了。
樹冠下,兩個俊美好看的男人在夜色的遮掩下若隱若現地親昵相擁,接吻的水聲曖昧又令人耳紅心跳。有幾個過路人好奇地看了幾眼,各個紅著臉小跑離開。
樓延還聽到了一個年輕媽媽興奮又克製的聲音:“小寶,少兒不宜,你不能看!”
那小孩懵懂地反問道:“媽媽,那你怎麼還在看呀?還流口水了。”
樓延的臉一陣發燙,他實在吻不下去了,用力推了推傅雪舟,板著臉道:“彆親了,先回家!”
傅雪舟依依不舍地退開,唇上蓋著一層潤色,神情透著一股子明顯的欲.求不滿,他盯著樓延的唇看了幾秒,微微的喘息聲動人:“那快走。”
樓延趕緊低著頭,拉著傅雪舟就要避開人離開,沒想到剛走兩步,他們就看到了前方正一臉鐵青看著他們的李三新。
李三新顫巍巍地抬起手,不敢置信地指著傅雪舟,臉上青了又紫,紫了又紅,活像被打翻了的染料盤,“樓延,這小子是誰!你和他什麼關係!我特麼竟然看到你在和他接吻???”
一邊說,李三新一邊用極其不善的眼神瞪著傅雪舟。
這小子長得很帥,身材高挑,光憑臉就能迷倒不少少男少女,看著挺冷,但剛剛壓著他發小親的那股勁兒卻又輕佻又猛,簡直就是一個年輕版蠱王。李三新越打量心裡越防備,他發小多高傲一人啊,自小不知道被多少人追過但從沒被人追成功過,更彆說允許彆人對他親親抱抱了,誰曾想竟然被這小子給親了!
誰懂他剛剛看到自家發小被這小子壓著舌吻的心情啊!他覺得自己沒拿菜刀一把砍死這小子都很理智了!
該死的,這小子哪裡跑出來的?!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李三新直覺這小子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東西,他發小不會是被坑蒙拐騙了吧!
樓延瞬間有一種被家長發現自己偷偷談戀愛的心虛感,甚至反射性地想要鬆開握著傅雪舟的手。但傅雪舟就像是知道他要乾什麼一樣,牢牢握住了樓延的手,硬是沒讓樓延鬆開。
樓延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他憑什麼心虛?傅雪舟確實是他承認的男朋友啊,而李三新早晚會知道這件事。
咳。
樓延清了清嗓子,又恢複了遊刃有餘的模樣,對著李三新特彆淡定地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叫傅雪舟。”
“男朋友?!”李三新震驚的聲音幾乎能響徹整個小區。
樓延揉了揉耳朵,轉頭裝模作樣地跟傅雪舟介紹道:“這是我發小李三新,來,你和他先打個招呼。”
傅雪舟聽話地衝著李三新點了點頭,神色淡淡,語氣也淡淡,看似恭敬實則李三新一點兒也沒看出恭敬:“你好。”
敷衍!太敷衍了!
這是挑釁,絕對是對他這個樓延最好朋友的挑釁。
李三新的臉一下子裂開了,正想要大吼“我不同意”,就見樓延嫌棄地看了傅雪舟一眼,“你能不能笑一下?冷著臉給誰看呢?”
傅雪舟瞥了樓延一眼,竟然乖乖扯扯唇真笑了一下。
樓延還覺得不夠,伸手扯了扯傅雪舟的臉頰肉,恨鐵不成鋼地道:“笑甜一點!哥哥我喜歡甜笑。”
傅雪舟:“……”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