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陽市。
樓延站在洗手台前, 彎腰掬起涼水往臉上洗。
泛著不正常熱意的臉在涼水的作用下微微冷卻,樓延直起身,冷水順著光滑的臉頰滑落到領口, 他從鏡子裡看向後面靠著牆的傅雪舟, 低低咳嗽了幾聲,桃花眼微眯:“我們都感染瘟疫了,傅雪舟。”
傅雪舟抬頭,蒼白的面容同樣有著些不正常的薄紅, 他慵懶地從喉嚨裡“嗯”了一聲。
隻要呼吸了瘟疫鬼傳播瘟疫的空氣就會感染上瘟疫,毫無意外地, 在樓延和傅雪舟解決完啟天大廈內的詭異和狂信徒後,他們就已經感染上了瘟疫。
樓延饒有興致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體溫應該到了三十八度以上, 身體開始虛弱, 喉嚨痛,頭也有點痛。”
他伸出舌尖,唇在高溫下燒得殷紅, 舌尖也紅豔豔得不正常。樓延收起舌頭, 抵了抵兩側的內腮,口腔內還有些出血。
傅雪舟走到樓延身後,他的身高比樓延要高出半個頭左右。樓延不爽地通過鏡子和銀發男人對視,他已經算是男人裡面個子挺拔的了,傅雪舟到底是怎麼吃的, 竟然還比他高個幾公分?
傅雪舟伸手摸了摸樓延的臉頰。他的掌心溫度燙人, 聲音也有些微啞, 像是剛上完床一般:“疼不疼。”
“不疼。”
樓延皺眉,偏偏頭想要躲過傅雪舟的手,但傅雪舟卻如影隨形地追著他, 甚至還過分地用拇指揉了揉樓延的嘴唇。
樓延不耐煩道:“你的手太熱了,彆碰我。”
“可是你的臉很冷,唇瓣也很冷,”傅雪舟嘴角微勾道,“讓我感覺很舒服。”
樓延打個響指,一股涼水從頭澆濕了傅雪舟,他皮笑肉不笑地轉頭跟傅雪舟道:“現在是不是更舒服了?”
“……”
傅雪舟將淋濕的銀發捋起,鋒利的眉眼和飽滿的額頭畢露,他幽幽地看著樓延。
樓延哼笑幾聲後才板著臉道:“彆鬨了,你之前跟我說過你能殺死瘟疫鬼,到底怎麼殺?”
瘟疫鬼傳播的瘟疫太強,感染者24小時內就會死亡。唯一一個能活下來的辦法就是在24小時內殺掉瘟疫鬼本身,這才能讓感染者身上的病毒跟著消失。
傅雪舟脫掉衣服擰乾水,脊背上線條漂亮的肌肉起伏。沒了蠟筆小新的白T,銀發男人又恢複了高台模特般的俊美,他淡淡道:“我被瘟疫鬼殺死過很多次,在又一次我差點被它殺死的時候正好覺醒了詭域,我用詭域殺死了瘟疫鬼。但瘟疫鬼死了之後,我的詭域也受它的影響變成了現在這種危險的樣子。”
樓延若有所思:“那你這次也打算用詭域殺死瘟疫鬼?”
“嗯。”
傅雪舟擰乾水,重新把T恤套在了身上,低聲在樓延的耳邊說了計劃。樓延嘴角笑意漸深,他頷首同意。
*
血霧彌漫在空氣中,每吸入一口都能讓人傳染上劇毒病菌。
樓延和傅雪舟離開了啟天大廈,兩個人分頭去尋找瘟疫鬼。
血霧遮擋了人的視線,樓延在霧裡還沒找到瘟疫鬼,自己卻被感染得先病發了。他神色一變,匆匆轉身想要回去,剛走了兩步路就痛苦地捂住腹部跪倒在地,疼痛越來越劇烈,片刻後,樓延承受不住地暈倒在地,整個人蜷縮在了一起。
霧氣中靜悄悄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咳嗽聲突然響起。
“咳咳……”
一個乾癟的、駝背的老人從霧中走了出來,拄著拐杖緩慢地朝著樓延走近。它穿著一身快要變成黑色的病服,臉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膿包。當老人走到樓延身邊後,便伸出枯乾的手朝樓延探去。
但它的手指還沒碰到樓延,一道黑影忽然出現在它的身後,毫不猶豫地對著瘟疫鬼放出了詭域。
瘟疫鬼驚愕回頭,對上了傅雪舟神色冷沉的面容,它下一秒就被詭域覆蓋。
傅雪舟收回詭域,臉色肉眼可見得變得更加蒼白,他蹲下身想要拉起來樓延,整個人卻忽然晃了晃。
樓延猛地睜開眼睛,像個沒事人一樣立刻從地上坐了起來,及時扶住了傅雪舟的手臂,“你沒事吧?”
傅雪舟張張嘴,還沒說話,鮮血先一步從唇邊流出。這隻是一個開始,數不清的鮮血從傅雪舟的五官中流出,傅雪舟身上的皮膚不斷長出細細密密的膿包又碎裂,黃色的膿水和血液頃刻間流遍了傅雪舟的全身。
樓延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傅雪舟好像很疼,疼得身體都在生理性地發抖。但他卻抬起了手,用尚且完好的掌心捂住了樓延的眼睛,聲音帶著喘息與顫抖,但尤為平靜:“彆看。”
樓延又急又快地問:“為什麼?你怎麼了?!這是你用詭域殺了瘟疫鬼的代價嗎?!”
“嗯,”傅雪舟的語氣還是那麼冷靜、理智,“難看,彆看。”
樓延一下子攥緊了手,竟然有種呼吸難受的感覺,他啞聲道:“難看個屁,讓我看看你傅雪舟。”
傅雪舟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隻是抽了一下冷氣,“等一會再看。”
樓延咬著牙,唇肉都被咬出了印子,他不再堅持著要看傅雪舟,但耳朵卻豎了起來,緊緊聽著傅雪舟的氣息變化。
他一邊在心裡默數時間,一邊等待著傅雪舟身上的異變結束。
數到500個數的時候,傅雪舟才放下了捂住樓延的手。
此時,空氣中的血霧已經消失不見,傅雪舟的皮膚上也不再長膿包,然而卻開始了第二階段的病變——內臟破損,一切能出汗的地方都開始排出鮮血。
傅雪舟身上的衣服已經臟得不能看了,銀發也被鮮血染得半紅半銀,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血人。
樓延臉色一黑,他想要將傅雪舟扶起來,傅雪舟卻拒絕了樓延的碰觸,自己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消化瘟疫鬼的這個階段,從我身上排出的血都有病毒,你不要碰到我。”
樓延皺眉:“那你怎麼走路?我看你都沒力氣了。”
傅雪舟看了看左右,目光定在了附近一棵樹下。
樓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樹根底下擺著一根又長又直好似劍一般的樹枝。傅雪舟挑剔地將樹枝看了一遍,略略點頭道:“那根樹枝不錯,可以當拐杖。”
樓延:“……”
男人至死是少年?
他看了看這條樹枝,又看了看傅雪舟臉上略顯滿意的神色,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地把樹枝撿過來給傅雪舟,卻沒讓傅雪舟真的把樹枝當拐杖拄著自己走。他闖進了附近一戶人家裡,找到了一個厚實的毛毯將傅雪舟裹住,隨即就公主抱起了傅雪舟。
傅雪舟根本就沒有什麼羞恥觀念,一臉平靜地被樓延抱了起來,還對樓延說:“沒有在你背上舒服。”
樓延:“……你彆太騷。”
傅雪舟歪歪頭,狹長雙目眯起,一副若有所思學到了的樣子。
騷?
樓延沒看到他的表情,抱著傅雪舟借助風力吹上了高空。
外面情況不知道怎麼樣了,樓延不想再耽誤時間。借助颶風升到一定高度後,樓延借著抱住傅雪舟的姿勢對著腳下的昔陽市伸出了手。
這隻手剛剛被水衝洗過,指尖和骨節帶著微紅,乾乾淨淨得完全不像是一隻可以殺人殺詭異的手。
傅雪舟側頭看著這隻漂亮得好似藝術品的手,微微有些出神,渾身的疼痛都好似跟著變輕了。
昔陽市內的詭異們卻根本無法欣賞這隻手的美麗,它們隻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包裹住了,詭異們驚慌地抬起頭,看向高空中如神明一般站立的樓延。
樓延笑了笑,他緩緩收緊了手。
誰說血液又不算“水”呢?
昔陽市內的所有詭異心臟猛地炸裂,淒慘尖叫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起,響徹整個城市。
“嘭!”“嘭!”“嘭!”
詭異成一團團血霧地炸開,整個昔陽市又變成了血紅色。
樓延快速轉身,帶著傅雪舟離開了這座牢籠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