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早上好, 樓延。”
灰伯爵笑眯眯地站在櫃台後面,朝樓延揮了揮手。
樓延走到他面前,冷靜問道:“你是來給我送傅雪舟心臟的?”
灰伯爵一愣, 古怪地搖搖頭:“很遺憾, 我不是來給你送傅雪舟的心臟的。或許以後我會把他的心臟給你,但不是現在。”
這又是和日記本內容不一樣的走向。
樓延呼吸一頓:“因為他……”
“沒錯, ”灰伯爵懶洋洋地道, “因為他還沒死。”
樓延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你過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是了, 傅雪舟現在還不到死的時候。
日記本上的“樓延”回到內陸用了9天,那個時候傅雪舟已經死了;而現實中的樓延因為得知段澤歌重傷的事情所以加急趕了回來, 路上隻用了4天的時間,就算再加上尋找段澤歌的2天時間, 離推傅雪舟下極寒地獄的時間也隻過去了6天。
樓延盯著灰伯爵的銀發,呼吸變得格外緩慢。
擁有一包物資的傅雪舟應該會比日記本上的“傅雪舟”活得更久。
但隻要身處極寒地獄, 傅雪舟總會被慢慢耗死。隻有當傅雪舟真的死了, 灰伯爵才會把傅雪舟的心臟給他。
樓延的心亂得一塌糊塗。一邊是日記本上充滿悔意的“我不該殺他”,一邊是傅雪舟漠然地說“當我對這個世界感到無聊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的樣子。
到底什麼樣的路才是正確選擇?
到底什麼樣的選擇才對這個世界真正有利?
“我想和你做一個生意,”灰伯爵從櫃子底下拿出了兩樣東西放在了櫃台上, 一個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路好修裹著紗布躺在病床上昏迷的樣子, 另一個是一支足有30厘米長的雪白蠟燭, “沒有觸感會很危險的,你的這位小朋友前不久就把自己弄進了醫院裡。如果你答應和我做生意,我會將小朋友的最後一部分靈魂還給他, 還會把這支雪蠟燭一起給你。”
樓延一愣,他還不知道路好修住院了的事情。他眉頭皺緊,拿起手機翻了翻,才發現李三新在一周之前就給他發了一個路好修進醫院裡的消息。
路好修為了救人和一個詭異交了手,身體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受了很多重傷,詭異雖然被他殺了,但他也差點失血而死。
樓延按了按頭疼的太陽穴,有些自責於他沒有及時關注路好修的事。
但無論如何,路好修的觸感恢複迫在眉睫,這個生意他是一定要和灰伯爵做的。隻是他的身上除了兩個詭異心臟外就沒了其他的詭異物品,不知道灰伯爵想從他的身上得到些什麼?
樓延沒有著急,他指了指雪白蠟燭問:“這個又是什麼東西。”
“這是用雪女油脂做成的蠟燭,我叫它雪蠟燭,”灰伯爵意味深長地笑道,“雪蠟燭最適合在風雪肆虐的天氣使用,隻要點燃雪蠟燭,在燭光照射的區域內一切風雪都會停止,還會讓被燭光籠罩的人感覺不到寒冷,怎麼樣,雪蠟燭是不是很實用?”
隨著灰伯爵的解說,樓延的神色越加陰沉不定。他的雙眼中劃過煩躁,低頭從口袋中掏出一支香煙點燃,打火機的火光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樓延深吸了一口煙,眉間皺得更深,語氣很冷,“你是什麼意思?你把這個雪蠟燭給我,是想讓我去極寒地獄救傅雪舟?”
灰伯爵道:“我是想讓你去救傅雪舟,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想要去救傅雪舟。”
樓延手上動作一抖,沉沉抬頭,眼神陰翳地看了灰伯爵一眼。
灰伯爵輕歎了一口氣,碧綠的眼眸包容地看著樓延:“樓延,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我店裡的時候我跟你說的話嗎?灰伯爵的店不會隨便出現,當它出現時就一定代表著這裡有你需要的東西。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兩樣東西就是你現在最需要的東西。如果你不需要雪蠟燭,我根本沒辦法把它拿過來和你做交易。”
樓延猛抽了一口煙,白霧繚繞當中他突然嘲諷地笑了兩聲,又被嗆得連續咳嗽了幾聲。一支煙抽完,樓延又點了一根,他沒有說話,灰伯爵也沒有出聲,耐心等著樓延的回答。
“你說要和我做生意,”良久後,黑發青年垂眸開口,漂亮而鋒利的臉龐籠罩在陰影之中,“但我身上隻有兩個詭異心臟,我可不覺得這兩個詭異心臟能換回來路好修的最後一部分靈魂和雪蠟燭。”
他沒有說救與不救,灰伯爵仔細看著樓延的神色,一時也分不出來樓延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兩個詭異心臟確實不可以,”灰伯爵搖了搖頭,可惜地道,“即使我想把這兩樣東西給你,但我也要遵守店內的規矩,你想要拿走它們,就必須付出同等價值的東西。”
“但是——”
灰伯爵話鋒一轉,笑眯眯地道:“誰說你身上沒有其他相同價值的東西了?”
樓延微怔。
“你第一次來我店裡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買,我那時就說過,你要麼是和我店裡的東西有緣,要麼是你的身上就有我店裡的東西,”灰伯爵指了指樓延手裡的打火機,“你看,你身上果然有我店裡的東西。”
樓延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到了右手裡的銀色打火機,更加怔愣。
這個打火機是灰伯爵店裡的東西?
怎麼可能。
樓延扯唇,好笑道:“你確定這個打火機是你店裡的東西?灰伯爵,你認錯了吧,這個打火機是我從以前一直用到現在的,怎麼可能是你店裡的東西。”
灰伯爵好整以暇地問:“那你還記得你是從哪裡買來這個打火機的嗎?”
當然記得!這個打火機是他在……
樓延下意識想要說出一個答案,但在關鍵點上卻卡了殼。這個打火機是他在哪裡買的來著?又或者是哪個人送給他的?
他怎麼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樓延眉頭皺緊,使勁去想打火機的來源,但怎麼也想不出來這個打火機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樓延隻知道記憶中有關於打火機的畫面出現的全是這隻銀色的打火機,甚至前三輩子裡他使用的打火機也都是這隻打火機。
這隻打火機陪伴了他很長時間,在認識灰伯爵之前就存在他的身上了,打火機怎麼可能是灰伯爵店裡的東西?
“它絕對不可能是你店裡的東西,”樓延肯定道,“就算我忘了我是什麼時候把它買回來的,也可以肯定我絕對不是在你這裡買的。”
灰伯爵不急不躁地道:“你難道沒感覺到這個打火機很不同嗎?比如你就算把它扔水裡它還是能用,你把它扔火裡它也不會爆炸。它永遠不會丟失,你在使用它的時候會感覺心情寧靜,它的火光不會輕易被風吹滅……”
灰伯爵每說一條,樓延臉上就難看一分,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這隻打火機的不凡。
灰伯爵伸出手道:“你介意把打火機給我看看嗎?”
樓延靜靜呼吸了幾秒,遲疑地抬起手把打火機交給了灰伯爵。
灰伯爵把打火機仔細觀察了一遍,肯定地點點頭道:“沒錯,這就是我店裡賣出去過的打火機。”
樓延有些出神地道:“可我從來沒在你這裡買過……”
“不是你買的哦,”灰伯爵笑眯眯地打斷了樓延的話,綠色眼眸直勾勾地與樓延對視,“我記得很清楚,這個打火機的購買者不是你,是傅雪舟。”
好似有一記重錘狠狠錘在了樓延的心頭,密密麻麻的茫然纏繞著樓延的肺腑,他幾乎是失神地、僵硬地重複道:“傅雪舟?”
問出口,樓延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如此的輕,輕到風一吹就能破碎。
但灰伯爵卻聽到了,他把玩著這個銀色的打火機,慢悠悠地道:“是啊,是傅雪舟買的。當時的他真的跟個強盜一樣,衝進來扔給我一個詭異的眼睛之後就問我有沒有能夠讓人保留記憶跟著他一起輪回的道具。讓我想想,這好像是三個世界線之前的事情……哦,對,是傅雪舟輪回第288次發生的事情。”
樓延隻覺得灰伯爵的話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他難以理解,大腦空白。
夾著煙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三個世界線前……他所擁有的記憶也正好是三輩子的記憶。
樓延抿直唇,嗆人的煙味在他身體中橫衝直撞,熏得他頭腦發暈。
他猜想過自己覺醒記憶的原因,他懷疑過自己,懷疑過詭異之主,懷疑過灰伯爵,甚至懷疑過莫須有的神明。
但他唯獨沒有想過,這竟然和傅雪舟有關係。
怎麼可能……?
傅雪舟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明明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
灰伯爵輕歎了一口氣道:“我還記得他當時買走這個打火機時說的話呢……沒想到他竟然把這個打火機給了你。算了,讓你親眼看看吧。”
灰伯爵揮了揮手,不知道他乾了什麼,整個店內一下子灰暗了下去。突然,店門前的風鈴響起,樓延順著聲音回頭一看,就看到滿身血味的傅雪舟面無表情地大步走進了灰伯爵的店。
樓延瞳孔一擴,剛以為傅雪舟這是從極寒地獄裡出來了,下一刻就發現傅雪舟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樣徑直走到了櫃台前,把一個拳頭大小的猩紅眼睛扔在了櫃台上。
“灰伯爵,”傅雪舟用沾著血的手指敲了敲櫃台,冷漠道,“起來做生意。”
櫃台後面,灰伯爵不知何時躺在了搖椅上,正用著帽子蓋住臉睡著覺,呼嚕聲一聽就很假。
傅雪舟冷笑一聲,不耐煩地再次敲了敲桌子:“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