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賀明還沒碰到樓延, 就被樓延一腳踢上了小腿。
賀明疼得彎腰捂住小腿,苦笑著抬頭看向樓延。
樓延臉色冷冰:“我說過了,賀明, 彆做讓我生氣的事。你明明知道我很討厭彆人和我有親密接觸,尤其是親吻這種事情。”
剛剛看著賀明近在咫尺的臉,樓延打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惡心,幾乎讓他本能地排斥作嘔。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氣, 才能勉強壓製住自己彆一腳踢死賀明。
這股惡心, 竟然比傅雪舟第一次強吻他的時候更讓他惡心。
“你是討厭和彆人親密, 還是討厭和我親密?”
賀明臉色一暗,伸手從皮衣外套的內側掏出了一個照片亮起給樓延看:“那這個人是誰?”
樓延隨意的目光往照片上一看, 倏地一凝。
那是一個燈光黯淡的夜晚, 在無人的街道上,傅雪舟牽著樓延的手放在唇邊, 垂眸輕吻著樓延手指的場景。
傅雪舟穿著黑色的衝鋒衣,顯得格外帥氣年輕。銀色的頭發披散在身後, 他微微低著頭, 側臉被銀發遮住, 隻留下一個優越的鼻梁到唇的線條。
拍照的角度看不清銀發男人的神色, 但隻看他輕吻著樓延手指的模樣,就知道兩個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這是來北極之前, 有一天晚上樓延和傅雪舟從外面吃完晚飯回來後在路上發生的一件事情。
樓延盯著這張照片看了幾秒, 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他突然暴怒地把手中的咖啡杯摔在了地上,快步走過來搶走這張照片撕了個粉碎。
“賀明, ”樓延拽過賀明的衣領,神色狠戾,“你從哪弄來的這張照片!”
“他是誰?”賀明直勾勾地盯著樓延, 冷笑,異域口音裹著怒火,“他是不是就是你不承認的男朋友?”
“我、問、你,”樓延的太陽穴一鼓一鼓,雙眼中凝結的風暴逼人,壓迫感強得令人覺得他下一刻就會暴起,“是、誰!給你的照片!”
“……是一個自稱詭異狂信徒的組織寄給我的照片,”賀明深呼吸一口氣,“他們說你有了男朋友,還說我可以來北極找到你。就是因為這張照片,我才會下定決心過來找你。”
“果然是狂信徒。”
樓延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殺意。會盯著他和傅雪舟還能不讓他們兩個人察覺到行蹤的,除了狂信徒也就隻有狂信徒了。
“那群狂信徒還和你說了什麼?”
賀明揉了揉淩亂的黑發,無奈地道:“他們也沒說什麼,但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把你拐走,從此以後讓你跟著我一起在海上到處流蕩,或者在海外找一處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他們會保證我們以後不會再遇見任何詭異,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讓我拖住你讓你彆回內陸。”
樓延又是兩聲冷笑。
狂信徒的算盤打得真是響亮,看樣子他們也知道詭異之主死亡的消息了。詭異之主一死,其他詭異和狂信徒群龍無首,而樓延在此時就成了他們眼中最大的威脅。
如果讓樓延從北極回來,那樓延早晚會將詭異一隻隻殺乾淨;但如果能讓樓延不再管詭異的事情和賀明浪跡在外,狂信徒足以和剩下的詭異們一同掌控世界了。
聽到屋裡的動靜,船長連忙打開門問道:“怎麼了怎麼了?什麼東西碎了?”
一看屋內滿地的狼藉和兩個人之間絕對稱不上和諧的氣氛,船長頓時滿臉尷尬:“呃,你們這是打架了?”
樓延放開了賀明的衣領,“賀明,我也是認真地跟你說最後一次,我們兩個人之間永遠不可能,如果這個朋友還能做下去,那你就趁早擺正心態。”
頓了頓,樓延道:“還有狂信徒組織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摻和了。他們就是一個邪.教,隻要詭異消失他們再怎麼鬨也鬨不起來了,而詭異總有消失的一天,我跟你保證這一天不會很久。”
“……樓延。”
賀明複雜地看著樓延,心中的刺痛比想象來得還要深。
他知道,樓延這次說的是真話。如果他擺正不了心態,很有可能他們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那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賀明緩緩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眸色深深地看著地上被撕碎的相紙,轉身走到了船長身邊,拍了拍船長的肩膀道:“兄弟,跟我去喝幾杯?”
船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樓延,點點頭,跟賀明走出了房間,並且體貼地關上了門。
房間內,火盆裡的炭火劈裡啪啦地燒著,暖意一陣陣驅散著外頭的冷意。
樓延一動不動地站著,低頭看向了腳下的相紙碎片。
印著傅雪舟臉的那片紙落到了咖啡中,緩緩被咖啡浸透成了褐色。
樓延冷冷地看著這張紙,隻覺得傅雪舟這張臉每看一眼都讓他心中煩躁。他抬腳踩上了這片碎紙,輕而緩慢地在地上碾了碾。
傅雪舟……傅雪舟,他怎麼無處不在。
既然死了,那就好好地沉寂下去不行嗎?
男朋友?
哈,他算什麼男朋友?
隻是逢場作戲而已,隻有傻子才會當真。
樓延又想起來自己剛剛看到這張照片時的反應,有些不爽自己為什麼會表現得那麼過度。明明,明明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閒雜人等而已。
他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紛雜的情緒,抬步走到了窗邊打開了窗戶。
寒風吹在他的臉上,樓延凝視著遠處起伏的雪山。卻發現在船隻的移動下,他早已離開他登船的那塊地方了。
而北極的風景又是那麼的大差不差,即使讓樓延再回到北極,他也找不到極寒地獄在哪個方向了。
樓延吹了一會兒風,整個人被吹得天靈蓋都要被凍住了。等到一身落滿了冰霜,樓延才慢吞吞地拿著船長給他的房間鑰匙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進浴室裡洗了個澡。
洗完澡後,樓延擦了擦蒙上一層白霧的鏡子,背過身對著鏡子扭頭看自己的脊背。
背上光滑白皙,肌肉線條漂亮又緊實。
樓延的指尖摸索著來到了之前鬼婚契紋身存在的地方,此時此刻,鬼婚契紋身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沒留下一絲痕跡。
就仿佛這裡從來沒出現過一個鬼婚契紋身一樣。
樓延垂眸看著背部,被熱水熏得發紅的唇角扯起,“真好,這鬼東西終於沒了。”
親眼檢查過鬼婚契紋身真的消失了後,樓延心情大好。
他披上厚厚的浴袍,正準備回床上睡個覺。喝得醉醺醺的船長卻敲響了樓延的房門,“樓總,賀明讓我跟你說件事。”
樓延淡淡地道:“什麼事?”
“嗝,”船長打了個酒嗝,“就那嘛叫狂信徒的人,賀明說他收到這個照片後沒立刻就相信,他覺得這夥人在盯著你,怕你有危險就打算先去內陸找你。結果在靠岸的時候吧,他看到了一個詭異在追殺一個人類。那個詭異長得可奇怪了,穿得跟人類一樣,什麼紫色西裝紳士帽,手裡還拿著紳士棍,好像臉上還趴爬著一隻會動的蜘蛛,那個人類喊它叫什麼、什麼傻……”
“影刹。”
樓延肯定地道。隻聽形容他就知道這個詭異絕對是影刹。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船長猛拍一巴掌,“賀明說他見到這個詭異重傷了那個人類,那個人類直接跳海裡逃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後面他又看見好多狂信徒坐船去抓捕那個人類,但都失敗了。他懷疑那個人類可能被浪給衝走淹死了,又看岸邊那麼多狂信徒在就沒試圖登岸,後來好不容易聯係到了我這裡,知道我要來北極接你之後他才確定狂信徒沒騙他,所以他就過來了。”
“他讓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問你有沒有用。也讓我提醒你要是想回內陸,一定要小心港口附近有狂信徒守著。”
說完,船長偷偷看著樓延的表情,想要看看樓延有沒有被賀明感動。
樓延眉頭緊皺,沉思了幾秒,“賀明知道那個人類是誰嗎?”
“啊?”船長一懵,“他不知道吧,他就跟我形容了兩句那個人類的外表。好像是……”
他使勁想了想,不確定地道:“賀明說那個人類是個男的,瘦高個,也戴著一頂紳士帽,穿著灰撲撲的風衣,看著很邋遢的樣子,好像還有一頭半長的亂得跟雜草一樣的頭發……”
樓延手下一個用力,鐵質的門把手硬生生被他捏碎了。他黝黑的眼眸一瞬燃起熊熊怒火,面色陰沉到可怕。
段澤歌!
這個描述分明就是段澤歌!
影刹和狂信徒在圍攻段澤歌?!
樓延的怒火太盛太可怕,讓船長都有點害怕,哆哆嗦嗦地道:“樓、樓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樓延手背上的青筋繃起,但他的語氣卻冷靜得如同含著冰塊,“這個人類被賀明撞見跳海的時間是幾天前?”
船長訥訥地說了聲“不知道”後,連忙拔腿跑去問賀明,不到一分鐘後就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是二十天前的事了樓總!”
……二十天前?
樓延呼吸沉重,眼底隱隱泛著血色。他猛地一拳錘到了牆上,厚重的牆體令人咋舌地被錘出了一個巨坑。
沃日!
船長被嚇得往後一跳,“樓總!你認識那個人嗎?!你、你先彆急,那個人跳海後不一定會死!那些狂信徒沒抓到他,他就有可能逃脫了!對了對了,港口那塊會有很多漁民出船捕魚,沒準他就被哪個漁民給救了呢!”
樓延深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轉過頭看向船長:“老宋,重傷跳海的這個人是我朋友。你能聯係到那片港口附近的漁民嗎?我想問問他們知不知道我朋友的蹤跡。”
船長連連點頭,二話不說就仗義地答應下來:“可以可以,這活我熟,漁民裡面幾個帶頭的老大哥我都認識,你等著,我讓朋友們都幫忙找一找!”
樓延點了點頭,道謝後又問:“你能聯係附近的船隻過來把我先送回國內嗎?”
“這個倒是可以,但得給他們足夠的物資,他們現在都不要錢了……”船長遲疑道,“你要回去找你朋友嗎?”
樓延沉著臉點頭道:“物資沒問題,你儘快幫我聯係一條船過來,最好能讓我今天就走。你就在這裡多等上幾天吧,等北極出來的那幾百個人全部上船後你再把他們送回去。”
船長乾脆應下,趕緊出去給樓延聯係船隻。
下午五點半,樓延就登上了另外一艘輪船離開了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