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延身體好, 精神力強大,再加上前幾天在傅雪舟家裡休息夠了,即便是一夜不睡也不會給他造成什麼負擔。
在聽到家裡有輕微動靜的時候樓延就醒了。循著聲音起身一看, 路好修正在摸索著起床洗漱。
高中生的臉上再也不見前幾日的黯沉頹廢,變得笑容滿面。蒼白的面色也多了幾分血色,有了以往的活潑苗頭。
他摸著水龍頭接了一杯水, “嘿嘿”笑了兩聲後繼續摸著牙膏小心翼翼地給牙刷上擠牙膏。
但這樣細致的動作太難為一個聽不見也看不見東西的人了,牙膏沒有成功地落在牙刷頭上,直接從牙刷旁邊掉落。樓延及時弄出一股清澈的水流拖住牙膏, 不著痕跡地將牙膏放在了牙刷頭上。
“幸運!”路好修發現自己今天竟然一次就擠牙膏成功之後,忍不住驚呼一聲, 開開心心地道, “今天肯定是個幸運的一天!”
樓延靠著門框笑了笑。
靜靜看著路好修洗漱完又回到床上乖巧等待其他人醒來後, 樓延才悄悄離開了路好修的房間, 回自己房間洗漱。
一打開自己臥室的門,樓延就看到了床上躺著的黑不溜秋巴掌大的手機。
樓延:“……”操!
他一下子想起來了昨晚睡前忘掉的事情是什麼了。
樓延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走上前拿起了手機。
昨晚他話還沒說完就把手機扔了,看起來真的就像是在故意耍人一樣。不過傅雪舟應該很快就會自己掛斷電話了吧,畢竟電話這頭都沒人說話了。隻要傅雪舟等的時間不是太久, 他就算生氣了應該也不會很嚴重。
樓延按亮手機, 想要看一看通話時長。誰知道他竟然看到手機還停留在通話頁面上,電話竟然還沒掛。
樓延愣住, 心口跳快一拍,不敢相信傅雪舟竟然還沒有掛斷電話。
傅雪舟是忘記手機還在通話中了嗎?
樓延試探地輕聲喊道:“傅雪舟……?”
本來以為就算有回應也會很久, 但樓延沒有想到,在他說完話之後傅雪舟竟然就立刻回複了。
“樓延,”聲音很冷, 帶著些微沙啞,“你到底有什麼事。”
語氣有些不耐。
樓延驚訝地看了一眼電話號碼,確定通話那頭的人確實是傅雪舟不是旁人。
真是活久了什麼都能見到,他都這樣“耍”傅雪舟了,傅雪舟竟然沒有發火也沒有冷嘲熱諷,問的第一句話還是問他有什麼事。
樓延想到了某種可能,遲疑地問道:“傅雪舟,你不會等了我一夜吧?”
“怎麼可能?”傅雪舟立刻冷冷反駁,“你想太多了樓延。彆廢話,快說你有什麼事。”
這是在轉移話題?
樓延無聲倒吸一口冷氣,越發肯定傅雪舟等了他一夜的事實。
樓延舔舔乾燥的唇,反應過來之後不由扯扯唇,露出了一個奇異的笑。他沒有繼續聊這個問題,而是接著之前想問的話道:“你知不知道灰伯爵?”
雖然從路好修那裡知道了怎麼去找灰伯爵,但樓延還是想聽一聽傅雪舟的答案。因為他想要知道,傅雪舟和灰伯爵到底是什麼關係。
傅雪舟皺了皺眉,反問道:“你和灰伯爵做生意了?”
“我收到了灰伯爵給的名片,曾經進過他的店裡,灰伯爵說我和他的店有緣分,”樓延低頭看著地板上皺起來的地毯,用腳慢慢扯平,“他看起來和你有點像,你們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傅雪舟像是聽到了什麼荒唐的玩笑一樣,輕嗬一聲,“像在哪。”
樓延慢條斯理道:“頭發顏色,膚色……還有某種氣質。”
“我和灰伯爵沒有關係。”傅雪舟淡淡說道,“提醒你一句,不要亂碰灰伯爵店裡的東西。”
樓延神情一肅,“如果不經允許拿走了灰伯爵店裡的東西會怎麼樣?”
傅雪舟警告道:“彆做這種事。擅自偷走灰伯爵的東西會受到灰伯爵的詛咒。”
樓延呼吸一沉:“什麼詛咒?”
傅雪舟道:“被灰伯爵抽走靈魂。”
所以路好修失去的五感並不是身體上的失去,而是失去了一部分靈魂。
樓延握著手機的手一緊,追問道:“被抽走的靈魂還可以贖回來嗎?”
“可以,隻要付出讓灰伯爵滿意的代價。”傅雪舟。
樓延心中稍鬆,不怕付出代價,就怕無法贖回。隻要可以贖回,他們會儘力讓灰伯爵滿意。
問完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樓延話音一轉,帶著笑意道:“傅雪舟,你還說你和灰伯爵沒有關係,如果沒有關係,你怎麼對他這麼熟悉?”
“你能收到灰伯爵給的名片和他做生意,那我也可以,”傅雪舟語氣中的不耐越發明顯,聽起來耐心即將耗儘,“我隻是和他做過幾次生意。你問完了嗎?”
“問完了,”樓延挑眉,繼續道,“謝——”
話還沒說完,手機裡頭一陣忙音,傅雪舟竟然掛斷了他的電話。
“……”樓延睜大眼睛看著手機屏幕,“操!”
他直接黑著臉把手機往床上一扔,不由開始懷疑傅雪舟真的等了一夜他的電話嗎?
如果真等了一夜會是這種反應?這還是樓延生平第一次話還沒說完就被彆人主動掛了電話!
*
傅雪舟看著沒電自動掛斷的手機,沉默著把手機充上了電。
早上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了房間內,細細的一束金色光芒正好斜斜地落在了傅雪舟的腰腹上。
上衣圈起,蒼白緊致的腹部肌肉露出小小一塊皮膚,陽光帶著熱意,像是一隻手輕撫而過。
腰腹下方硬挺著。
越壓抑,身體越躁動。隻是聽到樓延的聲音而已,身體的反應就已經很強烈。
傅雪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他抬手放在眼睛上面,薄唇繃直。他告訴自己,這隻是正常的晨起反應而已。
他沒想管這種反應,閉上眼睛等著身體平靜。沒過幾分鐘,傅雪舟聽到酒店清潔工正在房間外一間間詢問是否要打掃衛生。
很快,清潔工就敲響了傅雪舟的房門:“客人,需要打掃衛生嗎?”
傅雪舟沒有說話,也沒有起來,他平靜地躺在床上,就跟沒有聽見一樣。但清潔工詢問過一次沒有得到回應後,開始接二連三地敲著房門,砰砰砰的聲音令人心煩。
“客人?客人?”
傅雪舟的臉上浮現一抹極力壓製過的煩躁,他驟然睜開眼睛,冷聲道:“不用!”
清潔工訕訕道歉後離開。
傅雪舟雙手握起成拳,手背青色筋脈凸起。他眼底浮浮沉沉,突然伸手向下,蒼白修長的手指圈住了自己。
剛要動作,心理醫生說過的話出現在傅雪舟的腦海裡。
需要壓抑,需要克製,如果因為對方出現這種情況,一定要試著抵抗過去,想要在心理上戒掉這種癮,首先就不能放鬆身體上的沉迷。
傅雪舟腦海裡閃過了樓延的臉,手裡的東西大了一圈。
他呼吸微熱,揚起脖子看著天花板,眼眸漆黑泛著隱隱紅光。傅雪舟不由自主想起來了樓延躺在床上的樣子,忍不住動了動手,背後的鬼婚契紋身開始發燙。
傅雪舟被驚醒一樣猛地鬆開了手,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快步走進浴室,打開了涼水衝澡。
鬼婚契在宿主做這種事的時候也會有反應,這是在提醒擁有鬼婚契的另外一個宿主:自己的宿主正在渴望歡.愛。
就像是動物散發求偶氣味一樣,但這個時候,傅雪舟一點也不想讓樓延知道他在做什麼。
洗完澡,傅雪舟直接給心理醫生打了電話。
心理醫生剛剛睡醒,接電話的時候有些懵逼:“傅先生,怎麼了?我記得我們約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半啊。”
“從現在開始給我治療,”傅雪舟道,“我要加長治療時間。”
心理醫生為難道:“這……傅先生,時間是不好更改的。”
“按我說的來。我會加錢,”傅雪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語氣漠然地道,“如果你能儘快給我治好,我會額外多給你一筆錢。從現在開始,你隻需要專心治療我一個人。”
心理醫生試探地詢問了價格,猶豫片刻後道:“那我現在就去醫院,傅先生,我們待會見。”
傅雪舟掛斷電話,看著通話記錄中排在第二行的樓延的手機號,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偏過頭移開目光,按滅了手機。
*
李三新和段澤歌好好休息了一夜之後,精神大好。他們匆匆吃完了早飯,拿著收拾好的東西上了車離開。
因為人多,所以開的是一輛七人座的大車,李三新坐在後面照顧著路好修和小雨。等車開到市區的時候,李三新看著手機突然說道:“延子,前面路口停一下,咱們接一個人。”
樓延疑惑問道:“誰?”
李三新無奈地道:“葉不言。”
葉不言一直覺得路好修失去五感的事情也和他有關,於是在住院的時候每天幾十次詢問李三新路好修的狀況,又自責又擔心。昨天李三新跟葉不言說了路好修今天有可能恢複後,葉不言直接偷偷溜出了醫院,打定主意要和他們一起去容城找灰伯爵。
李三新勸過葉不言,但葉不言不聽。葉不言這人有些偏執,如果不讓他跟著一起來,李三新擔心他也會自己偷偷跟過來,於是就答應了葉不言的請求。
車子靠近路口,樓延遠遠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葉不言。葉不言雙手裹著繃帶掛在身前,穿著一件黑色的帶拉鏈的寬鬆外套和休閒褲,酷酷地板著臉。看到他們過來後,一瘸一拐地朝路邊走近。
距離葉不言被救回來的那日已經過去了五天,葉不言身上的小傷都恢複了,唯獨受傷很重的右腳和兩隻手臂還沒恢複。樓延看著葉不言現在這樣的狀態,就能知道他剛受傷那會有多麼嚴重。
李三新把葉不言拽上了車,葉不言率先看向安靜坐在後面的路好修,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幾眼,看到路好修一切都好,他才鬆了口氣,乖乖叫了一遍人。
李三新笑著道:“坐吧,咱們還有好幾個小時車程呢。”
葉不言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了路好修身邊,一路上不錯眼地看顧著路好修。
從成江市到容城需要五個半小時,樓延開車速度很快,等到了容城時,他們用了還不到五個小時。
車上的眾人都餓了,樓延跟著導航找了一家飯館停下吃飯。等吃完飯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下午兩點。
樓延走在人群最後,付完錢出來後抬眸往前一看,腳步立刻停住。
在他對面的街道上,一家門前擺滿了植物、風格極為童話可愛的店鋪映入眼球,店鋪牌匾上寫著:灰伯爵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