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樓延手裡的手機上。聽著這“嘟……嘟”的聲音, 氣氛逐漸焦灼,尤其是林組長幾人,一臉著急地恨不得電話立刻就接通。
樓延雖然覺得傅雪舟並不會接他的電話, 但被眾人的目光這麼盯著, 他心裡也不知不覺升起了一股微妙的情緒。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通話頁面,又故意挪開眼睛盯著地面上的地板磚的縫線。
這辦公室的地板磚挺乾淨,嗯,花紋也不錯……
傅雪舟認得他的電話嗎?
樓延漫不經心地思索著。但轉而又一想,傅雪舟還真有可能認得出他的電話號碼。
因為溫九之前讓他身上的鬼婚契第一次發熱之後,傅雪舟可是專門打電話過來警告他了。
“……嘟……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眾人的心情從期待變得沉重,最後變為了徹底的失望。
樓延看著因為太久沒人接通而自動斷掉的通話頁面, 說不出是意料之中還是有著微微失望。他裝作早有預料的模樣將手機放回身上,看向崔安生和林峰林遊三人,“你們也看到了,他沒有接,我也聯係不上他。”
崔安生都傻眼了, 又尷尬又不敢置信,他使勁抓了兩把寸頭,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啊……不應該啊……阿舟怎麼會不接你電話……”
樓延聽了這話隻覺得好笑, 他和傅雪舟什麼關係啊, 憑什麼傅雪舟不接其他人電話也要接他的電話?
但崔安生的表現到底讓他心底有些不太舒服, 他扯扯唇虛偽地笑了一下:“崔老板說笑了, 我和傅雪舟也不熟,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要離開成江市的事情,又怎麼能在誰都聯係不上他的時候聯係上他?我看你是誤會我和傅雪舟的關係,高估我了。”
林組長失落地道:“唉, 看樣子我們是真的沒辦法聯係到傅……”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樓延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嗡嗡”的聲音瞬間吸引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路好修嘴快地道:“會不會是傅雪舟打回來的?”
這話一出,林組長幾人心裡又燃起來了希望,再次眼帶請求地看向樓延。樓延眼皮跳了跳,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他動作慢得跟樹懶一樣,讓一旁站著的林遊急得恨不得衝上去替樓延把手機拿出來接通再放在樓延的耳邊。
還好,打電話過來的人很有耐心地沒有掛斷,一直等著樓延成功將手機拿了出來。
樓延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出來的號碼,心中一跳,面上不由露出了幾分異樣的神色。被一直盯著他看的林峰組長看在了眼裡,林組長心中一喜,試探地問:“是傅先生打過來的電話吧?”
樓延的心情非常複雜微妙,難以言明具體是什麼滋味,他舌尖輕輕抵了抵牙根,說了一聲:“是他。”
崔安生笑容滿面,頗有一種賭博賭贏了的得意:“我就說嘛,樓先生,你快接啊!”
樓延的手指在綠色的接通按鍵上摩挲了兩下,終究是按了下去,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放在了耳邊:“喂。”
電話那頭是呼嘯的風聲,那風大得隻聽聲音就覺得刮耳朵,把傅雪舟的話也割得四分五裂,透著一種不真實的荒涼而又自由的感覺:“又把我從黑名單裡拉出來了?”
“呼……呼……”的風吹破音聲從那端傳來,樓延甚至能聽到傅雪舟身上的衣服被吹得重重拍打在身上的聲音。
我就知道……
樓延在心中腹誹一句。他就猜到傅雪舟第一句話會說這句話來不大不小地刺他一下。
樓延瞥了一眼屋內的其他人,避重就輕地問道:“你在哪?”
問完這句話,樓延就察覺到了錯誤。他不應該問傅雪舟這麼私密的問題的,而且他們就算知道了傅雪舟在哪也並沒有什麼用了。樓延眼睛看向一旁的白牆,立刻改了話:“算了,剛剛那句就當我沒問。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傅雪舟滿身是血地坐在一棟百層高樓的頂層邊緣,大風將他的銀發吹得在空中亂舞。他漆黑的眼睛已經變為了猩紅色,傅雪舟將鋒利的唐刀插入地面,一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一邊隨手打開礦泉水瓶的瓶蓋,低頭看了一眼在高樓外層攀爬著往他的方向追來的巨大詭異的黑色觸手,淡淡地問:“怎麼,你想我了?”
“傅先生,請彆開這種讓人尷尬的玩笑,”樓延加重了語氣道,“這是彆人托我問你的話,我現在在詭異防控局,要不直接讓這裡的組長跟你說兩句?”
說完,樓延也不等傅雪舟回話,直接打開了免提模式,將手機遞到了林組長的手裡。
林組長連忙接過,咳了咳嗓子就道:“是傅雪舟先生嗎?”
傅雪舟道:“什麼事。”
聲音很冷淡,加上雜亂的風聲,竟讓辦公室本來輕鬆的氣氛變得緊繃了起來。
樓延眉頭一跳,他總覺得傅雪舟說這話的語氣跟剛剛跟他說話的語氣……好像冷了很多。
其他人沒有聽到傅雪舟先前跟樓延說的兩句話,因此也沒有這個感覺。
第一次聽傅雪舟說話的林組長隻聽這聲音裡的冷意就大概知道了傅雪舟的性格,他沒有說些多餘客套的廢話,直接說了自己所求。
“你好,傅先生,我是詭異防控局在成江市分局的組長林峰。目前,成江市出現了一個A級恐怖的詭異,名字叫做‘水鬼’。它在一晚上的時間已經淹沒了第一層樓的高度,請問你可不可以回來解決掉這隻‘水鬼’?如果無法回來,傅先生又知不知道它的弱點或者對付它的辦法?如果傅先生能夠幫助我們詭異防控局解決掉這隻‘水鬼’,我們可以滿足傅先生提出來的任何要求。”
傅雪舟道:“任何?”
林組長鄭重道:“在法律允許的範圍之內,詭異防控局能承諾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答應你,即使是我的職位也可以讓給你。”
“不用,”傅雪舟道,“樓延呢?”
林組長一愣,“就在我旁邊。”
傅雪舟道:“把手機給他。”
其實不用給,樓延也能通過免提聽到他的話。但林組長還是把手機遞到了樓延的手上,樓延故作冷淡地問道:“傅先生,你有什麼話要說?我們大家都在這裡,你如果有什麼要求我想大家都很樂意替你解決。”
側面提醒傅雪舟說話注意些,彆說些胡話,大家可是都能聽到的。
傅雪舟不知道聽沒聽懂,“也包括你?”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地,樓延卻聽懂了傅雪舟的意思,傅雪舟是在問他提出的要求,樓延是不是也會很樂意地替他解決。
樓延心中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他總覺得傅雪舟要使壞,正想要拒絕,但林組長連忙在一旁道:“樓延同誌,不如咱們先聽聽傅先生的要求?”
樓延捏了捏眉心:“……你想要我做什麼?”
傅雪舟道:“沒什麼,隻是想聽你誇我一句‘你好厲害’。”
樓延:“……”
樓延:“…………”
你是怎麼用這麼平淡的語氣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的?
整個辦公室內除了樓延臉色微變,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本來以為傅雪舟會提出什麼為難人的要求,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啊。
但隻有樓延知道,這句話有多麼羞恥。在辦公室做的那一次,樓延氣得很了,破口而出罵了傅雪舟很多話。其中罵的最多的就是傅雪舟的狗屎技術,他罵傅雪舟隻會橫衝直撞,倒貼錢都沒人願意跟他上床,罵傅雪舟隻懂得強上根本沒有讓他爽到,還不如工具有技巧。他還嘲諷地建議傅雪舟去買一本初級生理知識入門,讓傅雪舟從頭開始學起……他罵得越狠,傅雪舟也動得越狠。但樓延嘴硬得不行,硬是沒有說一句軟話。
結果這個小心眼的男人竟然記到了現在,還想用這個機會讓樓延在大庭廣眾之下誇他“厲害”?!
其他人都沒覺得這句話有哪裡不對,不過是誇傅雪舟一句而已,而且傅雪舟也確實厲害。但樓延還能不知道此“厲害”非彼“厲害”嗎?傅雪舟這就是公然和他涉黃!
某個銀發小心眼的男人沒有聽到樓延回話,於是用波瀾不驚的語氣繼續問道:“做不到?”
樓延道:“……你好厲害。”
傅雪舟那邊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若有若無的笑聲響起。
“……”樓延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壓製住快要捏碎手機屏幕的手,“你現在可以說一說‘水鬼’的事情了嗎?”
“可以。”傅雪舟道,“林峰組長?”
林峰組長連忙道:“您說。”
樓延原本以為傅雪舟會說什麼“水鬼”的弱點,可沒想到傅雪舟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樓延能夠對付‘水鬼’。”
“……就這?”
樓延差點被氣笑了。
傅雪舟平靜地“嗯”了一聲。
合著,到最後你什麼都沒說,反而從我這裡騙走了一句“你好厲害”?
“我要去忙了,”傅雪舟頓了頓,忽然道,“另外,我在D省大西市。”
誰想知道你在哪裡?屋內的眾人隻想知道怎麼對付水鬼。
就在傅雪舟要掛斷電話之前,一直沒有說話的段澤歌卻腳步輕快地走到了樓延的身邊,伸手親密地搭住了樓延的肩膀,懶洋洋地探頭對著手機笑著道:“傅先生原來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了啊,你放心去好好辦事,我會替你照顧好樓延的。”
隱隱的挑釁味道隻有手機另一端的傅雪舟能夠察覺到。
傅雪舟要掛斷電話的手一頓。
段澤歌的聲音對傅雪舟來說並不熟悉,尤其段澤歌此時還壓低了嗓音,帶著幾分另類煙嗓的低沉醉人,就更加像個傅雪舟從沒聽過的陌生男人的聲音了。
段澤歌低低笑了幾聲,意味深長地道:“無論是白天,還是夜裡,我都會照顧到讓他滿意。畢竟樓延可是我的……”
他抬起樓延拿著手機的手靠近自己的唇,在手機的收音處用幾乎無人能夠聽到的氣音說了最後兩個字:“……寶貝。”
火藥味濃厚到了極致。
這兩個字低得同一個屋的林組長和陸好修等人都沒聽見,但段澤歌敢肯定以傅雪舟超強的聽力絕對聽到了這兩個字。
段澤歌勾勾唇,果斷地掛斷了通話,全然不管傅雪舟會是什麼心情。
掛斷電話後,他才將音量放到正常程度,笑嗬嗬地說給屋裡其他人聽:“樓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樓延也聽到了“寶貝”兩個字,他被肉麻得手臂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轉頭古怪地看著段澤歌:“你在胡說什麼?”
“剛剛看你被逼著誇他,我心裡不是很舒服,”段澤歌低頭,在樓延耳邊小聲道,“所以坑了他一把。你覺得傅雪舟聽了我的話,會不會直接氣到爆炸?”
樓延想象了一下傅雪舟會有的反應,覺得這還真有可能。
畢竟傅雪舟的掌控欲著實有些變態了。
“我也是做了一回好事,”段澤歌笑眯眯地聳聳肩,“萬一他聽完我的挑釁之後,一氣之下就加快速度從D省回來成江市了呢?沒準到時候就可以讓他親自解決‘水鬼’了。”
樓延聞言,臉上笑意劃過,他拍了拍段澤歌的肩膀:“做得不錯。”
哪怕傅雪舟不加快趕回來,坑上傅雪舟這一次也沒什麼不好。
有些感情,都是越經曆外物刺激,才會萌芽得越快。
*
傅雪舟拔起唐刀飛速砍斷面前揮舞著朝他拍來的一隻黑色觸手,黑色觸手掉落在地上還跟活魚一樣蜷縮跳動了幾下。
另一隻手裡攥著的手機因為巨大的受力從屏幕開始四分五裂,很快就變成了一堆廢鐵從傅雪舟的手掌中掉落。
“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