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舟推開家門回來的時候, 就看到崔安生圍著圍裙拿著抹布正給他擦著落灰的餐桌。
“回來了?”崔安生乾得熱火朝天,笑眯眯地轉過頭一看,頓時驚訝地呦嗬一聲, “你這是被搶劫了?”
傅雪舟帶著一身水氣走了進來,將手上提著的已經半濕的黃色紙質塑料袋扔在了茶幾上,“沒有。”
崔安生看不透現在的傅雪舟,但他了解以前的傅雪舟,他多多少少能看出傅雪舟的心情很好。崔安生又看了看傅雪舟身上的浴袍, 以及傅雪舟脖子處隱隱約約露出來的一道牙印, 意味深長地伸手摩挲著下巴, “嗯……你先去洗澡吧,再換身衣服,你看你都淋濕了, 小心彆感冒了。”
傅雪舟隨意點點頭, 拿起衣服就進了浴室。擠出洗發水洗頭的時候, 傅雪舟忽然想起了樓延在浴室裡洗澡的畫面, 他扯了扯唇,把洗發水抹在了頭發上。
十分鐘洗完了個澡,傅雪舟換了一身舒適的白T和寬鬆短褲走了出來。崔安生給他扔過去一瓶水,傅雪舟抬手接住,擰開瓶蓋喝水。
淡淡的熱氣蒸騰在傅雪舟的身邊,這樣子的傅雪舟看起來真的很大學生。崔安生笑道:“偶爾我覺得你活得跟好幾百歲的老人一樣,但一看你人, 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阿舟, 你還是多穿點像這種符合你大學生的衣服吧,顯得年輕鮮嫩,招人喜歡啊。”
傅雪舟一邊喝水, 一邊用漆黑的眼睛掃了他一眼。
崔安生頓時做出認輸的表情,雙手合十給傅雪舟拜了拜,苦哈哈地道:“你彆這麼看我,你一這麼看我我就腿軟。”
傅雪舟這才收回了眼睛。
崔安生笑嗬嗬地坐在沙發上,舒服地往後面一靠,“阿舟,這是你家,也是你住的地方,你最起碼要把這地方收拾得像個人樣吧。我今天過來一看都嚇一跳,你家根本就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人氣,要是小寶過來肯定得被嚇哭……對了,阿舟,宋老板有把錢打給你嗎?”
傅雪舟才想起來還有這件事,他從紙袋裡拿出手機一看,沒看到到賬提醒,“沒有。”
“忙乎了這麼一場,結果都沒注意錢到沒到,阿舟,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崔安生揶揄地道,然後從身上拿出手機,“宋老板聯係不到你,隻能來找我了。他剛剛給我發了好多感謝你的話,他說他女兒已經醒了,等明天就弄一面‘妙手回春,法力高深’的錦旗送給你,哈哈哈哈,我替你給拒絕了。宋老板想立刻給你打錢的,但他說他沒記住你的卡號,所以過來問問我知不知道。阿舟,這真不像你的做事風格,匆匆忙忙告訴客戶一遍卡號就跑了,要不是宋老板仗義,可能就不記你這一單了。”
“他不敢。”傅雪舟說道,卻對自己的做法不置一詞。
崔安生哈哈笑了笑,擠眉弄眼地道:“阿舟,你身上的浴袍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和樓先生成了啊?”
傅雪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眉眼舒展,嘴角微微勾起。崔安生看著他這個表情,“嘶”了一聲,這會兒是真的有些驚訝了,“阿舟,看來你很喜歡他啊,一提到他你都笑了……”
他還從來沒在傅雪舟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傅雪舟抬手摸了摸唇角,這才發現嘴角確實提起了一點弧度。他皺眉收起笑容,淡淡地道:“隻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而已。”
崔安生不信,卻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他今天來這裡主要是為了兩件事,一件就是問一問傅雪舟幫忙宋老板除掉詭異的事情順不順利,如果順利的話他也能得到宋老板給的一筆感謝費。第二件事則讓崔安生有些忐忑糾結。
他自從知道詭異的存在後就一直在打探各種消息,崔安生的小道渠道多,他最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有一個叫詭異狂信徒的邪.教組織據說有讓人獲得詭異力量的能力,並且隻要加入這個組織就不會受到詭異的殘害了。
崔安生對此很心動,但他一不知道這組織的存在是真是假,二是這個組織畢竟還是以信奉推崇詭異為主,聽起來很危險邪門。所以,崔安生也在猶豫要不要試著接觸一下這個組織。
“阿舟,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詭異狂信徒的組織?”崔安生問。
傅雪舟捏著水瓶的手一頓,轉過頭看向他,神色平靜得有些不正常,像是早就知道崔安生會問他這個問題一樣。
崔安生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他有些接不住傅雪舟的這個眼神,總覺得傅雪舟好像透過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的靈魂一樣。崔安生僵硬地笑了一下,“怎麼這麼看我?我說錯話了?”
傅雪舟把已經空了的塑料水瓶捏扁,劈裡啪啦,塑料瓶發出的聲音緊繃刺耳,“崔安生,不要讓我知道你進去了這個組織。”
他站起身把水瓶扔進了垃圾桶裡,徑直走到了窗戶旁往關上了窗戶,側頭道:“否則我會殺了你。”
崔安生心中猛地一縮,不自然地笑了兩下,“放心放心,我不會加入這種邪.教組織的。”
“最好如此。”傅雪舟冷漠地道,絲毫不給崔安生臉面。
崔安生笑也笑不出來了,他把身上的圍裙解下來放在了桌子上,想了又想,還是苦笑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阿舟,你不懂。對沒有安全感也沒有特殊能力、一直處在社會底層普普通通的我和小寶來說,這個組織打出來的招牌實在太誘人了。誰不想活著?誰不想變強?誰不想躲開詭異好好生活?我確實心動了,但我知道你不會無的放矢,你能這麼說,就代表著這個組織很危險。就算是為了小寶的安全,我也不會加入這個組織的。”
說完,他就站起身道:“我給你買了飯菜,放在了冰箱裡,有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和炸鮮奶。你要吃的話直接熱一熱就行,不說了,我先回去照顧小寶了。等回頭再聊啊。”
傅雪舟沒有送他,仍然看著窗外的大雨,淡淡說道:“準備好米糧和皮艇。記得住在高處,沒事彆出門。”
崔安生連連應好,“那我走啦。”
門打開又被關上,屋內重新隻剩下了傅雪舟一個人。
窗外昏黃的光線打在傅雪舟的身上,雨水從窗戶上滑落的陰影在他臉上明暗交織。傅雪舟就這麼如雕塑一般靜靜地站著,某種沉默的、壓抑的氛圍在空氣中回蕩。
“今天是4月30日,”傅雪舟看著大雨自言自語,“比之前提前了三個月。”
“詭異狂信徒的人也提前接觸了崔安生。”
“是你吧,”傅雪舟平靜地道,“你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重回,所以你開始害怕了。”
傅雪舟緩緩笑了,笑容透著涼薄意味。陰影遮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他漆黑的雙眼一瞬變得猩紅無比,泛著幽幽的冷光。瘋狂地、令人恐懼的戾氣浮現在他的臉上,“害怕就對了,我會找到你的,詭異之主。”
*
“這場雨很危險,非常危險。”
一回到彆墅,樓延甚至都沒去洗澡換身衣服,就把所有人叫到了客廳,嚴肅地指著外面的雨說道:“這場雨是從昨天開始下的,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停。我回來的時候地面上的積水已經沒過了輪胎五厘米的高度。”
其他人面面相覷,李三新起身拿著一塊乾毛巾遞給樓延,讓他擦乾濕發,疑惑問道:“這雨危險在哪裡?這會正好是雨季,一次下個兩三天也正常。”
樓延唇色泛著淡淡的青色,“但這場雨恐怕不會隻下個兩三天。”
段澤歌抓了抓發癢的稻草頭發,“什麼意思?”
“你們有沒有發現我買了很多水上用具囤在了倉庫裡?”樓延道,“那就是我為這場雨準備的東西。你們也知道我有能力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三個月後會出現一場災難大雨,但這場雨現在提前出現了。”
路好修舉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樓哥倉庫裡堆了很多皮艇、衝鋒艇、水上摩托還有很多救生衣和救生圈……草!”
他反應過來之後震驚地張大嘴巴,急得直接蹦了起來,“臥槽臥槽!樓哥,這場雨不會要變成洪水淹沒我們吧?!”
樓延抿直唇:“如果它真的是三個月後的那場大雨,那就會淹沒整個成江市。”
在前幾輩子的記憶裡,這場雨就是促使樓延和李三新逃離成江市的原因。
樓延眼眸暗沉,聲音低啞,帶著剛剛做完愛的懶倦和性感,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話裡的內容上,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這場大雨不是正常的自然現象,而是‘水鬼’下的雨。在我知道的未來裡,這場雨本應該在三個月後開始下。剛開始,人們都以為這是正常的夏季雨水,誰也沒有多在意。但這場雨卻越下越大,一直沒有停,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飛快漲高,很快就淹沒了第一層樓的高度,然後是第二層樓的高度……直到淹沒整個成江市。”
樓延心情越發沉重:“它就是‘水鬼’,被分為A級恐怖的災難詭異。”
他回憶起來了上輩子裡大雨淹沒成江市那恐怖的一幕,幾乎是噩夢一樣地獄末日景象:“‘水鬼’的能力很恐怖,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加恐怖。它能夠輕輕鬆鬆淹沒一個城市,也會藏匿在水下無所不在。一旦接觸到水面,就有被‘水鬼’拖進水裡淹死的危險。”
上輩子裡,樓延和李三新曆經千辛萬苦,甚至丟了大半條命才成功從成江市的水裡活著爬出來。
樓延不會忘記當時的場景,在“水鬼”出現的那段時間,漂在水面上的屍體都一個緊挨著一個,密密麻麻得沒有船隻前進的空間。那水被鮮血和殘肢斷臂弄成了黑紅色,發臭,發腥,整個成江市一日一日變成了一座死城。
段澤歌手指敲了敲大腿,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你專門選了這個彆墅。這個彆墅建在半山腰上,位置很高,就算有水淹沒城市這裡也是比較安全的高處。”
樓延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沒錯,我就是為了這個才選了這裡。”
李三新皺眉,發現了華點,“延子,你為什麼肯定這場雨就是三個月後的大雨提前了?”
樓延一噎,瞪了李三新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問那麼多乾什麼,反正我有八成的把握肯定這場雨就是三個月後的那場雨。”
但他這樣的表現非但沒有打退李三新,反而讓李三新更好奇了。就連段澤歌和路好修都八卦地盯了過來,總感覺樓延/樓哥在欲蓋彌彰,故意轉移話題。
被三雙寫著“快告訴我吧快告訴我吧”的眼睛齊齊盯住的樓延:“……”
樓延很不想提起某人,也很不想回憶剛剛在辦公室裡那荒唐的一幕。但此時此刻,他不說也不行了。樓延呼出一口濁氣,眉眼忍耐地皺起,“……傅雪舟提醒我的。”
“……”
眾人沉默幾秒,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嘈雜聲。
“啊這。”
“傅雪舟???”
“你什麼時候見到的他?他為什麼會跟你說這個??他原話就是這麼說的???”
“傅雪舟不是滅世大魔王嗎?為什麼會提醒樓哥啊!”
“有問題,有問題……”
“樓延!你去見他你不跟我說?!”
樓延痛苦地閉上眼睛。
好吵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