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之主就這麼死了???
樓延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心裡最先產生的情緒不是狂喜, 而是懷疑和茫然。
詭異之主真的死了嗎?
不應該啊……詭異之主怎麼會怎麼容易就死了呢?
難道這是詭異之主的障眼法?或者是傅雪舟殺死的並不是真正的詭異之主?
樓延思緒混亂,但他能感覺到周圍開始發生了變化。他的精神力不再往下掉落,身體驟然一輕, 這就能證明詭異之主對他的精神汙染已經消失。
內部的變化暫且不說,光是外部, 濃霧開始消散,那些從濃霧中誕生的烏鴉尖叫著掉落在地上。因為詭異之主已死,整個娛樂場也開始坍塌,神殿破碎,牆面石塊摔落,逐漸露出牆面之後圖書館的真實相貌。
神殿內數不清的詭異慘叫聲隨之而起。
牆面的畫, 地板磚雕刻的人頭,以及藏於黑暗中依附詭異之主存活的詭異們……它們的慘叫聲清楚分明地在樓延耳邊響起, 一時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不同的聲音。
下方樓層裡也能聽到慌亂已起,詭異們到處奔跑著,喊叫著, 震動從樓下傳到樓上,一切都真實無比。
“詭異之主……死了?”
溫一安捂著嘴巴喃喃, 驚懼地看著眼前這龐大的屍體。
“這、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詭異之主啊!
傅雪舟從空中屈膝落到詭異之主屍體旁的地面上,他從地上從容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垂眸看了一眼詭異之主的屍體, 將手心裡殘存的心臟肉塊遞到唇邊開始吞食。
他吃得漫不經心,血液糊到了他略顯蒼白的唇上。好似剛剛隨手把詭異之主殺死對他來說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看著他吞食詭異之主心臟的幾個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濃濃寒意,甚至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
剛剛對他們具有巨大壓迫感的詭異之主就這麼被傅雪舟殺死了,而傅雪舟還如此平靜。
這樣極端的反差感,無法不讓人對傅雪舟生出恐懼。
這個人, 他真的還是人類嗎?
連樓延都沒想到傅雪舟竟然能強悍到這個地步。他眉頭深深皺起,看著傅雪舟的眼裡除了探究之外還有幾分疑惑。
傅雪舟說他這次“比上一次晚了五個小時”,那就證明他不是第一次殺了詭異之主了。但如果死了的真的是詭異之主,那樓延輩子記憶中後期還一直存在的娛樂場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一直會持續到詭異複蘇後期的詭異們,那些詭異越來越強,出現得越來越頻繁,直到傅雪舟滅世前,詭異們雖然少了很多,但也一直存在。
難道詭異之主就算死了,也阻止不了詭異複蘇嗎?
還是說詭異們就像人類一樣,舊的統治者死了就會有新的統治者誕生,但不論統治者死了幾個,都不影響詭異本身的存亡?
傅雪舟還說了一句“它在哪”……
這個“它”會不會才是真正的詭異之主?或者是下一個誕生的詭異之主?
樓延越想,越覺得這裡面迷霧重重。但他確定了之前一直在懷疑的一件事,那就是傅雪舟並非像他想象中的一樣僅僅隻重回次。
在紅棺材世界裡,他就懷疑傅雪舟如果隻重回次,絕不會對紅棺材裡面的世界那麼熟悉。現在的這一幕無疑證明了他的猜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傅雪舟或許已經重回了十幾次、幾十次甚至是上百次。
所以他才會那麼熟練地就殺掉了詭異之主,所以他才會知道,即使詭異之主死了也不會告訴他“它在哪”。
傅雪舟……或許是比詭異之主還要危險的存在。
他才是真正的對這個世界無所不知的“神”。
就連詭異之主也照樣死在了他的手裡。
如果傅雪舟可以一次次地毀滅世界又重啟世界,那這個世界對傅雪舟來說也隻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他顯然不會在乎這場遊戲裡其他人的生命——包括詭異,包括人類。
樓延緩緩攥緊了手指,眼神變得晦澀暗沉。
他不可控製地再一次想起前輩子裡每一場終結世界的大火。
每一次死去時的痛苦、絕望、恨意疊加在樓延的心裡,讓樓延的靈魂破碎,無法安息。
他不知道傅雪舟為什麼會一次次重生,也不知道傅雪舟為什麼會毀掉世界,他隻知道那輩子裡,最後毀掉世界的不是詭異更不是詭異之主,而是傅雪舟。
這就夠了。
隻要殺掉傅雪舟,隻要保證這個世界不被一把大火徹底毀滅,這就夠了。
先前,樓延還因為詭異之主的強大而心生忌憚,他本來正在猶豫要不要先不殺傅雪舟,留下傅雪舟去對付詭異之主。但現在,樓延反而下定了決心。
*
傅雪舟吃了兩口心臟,突然伸手向一團濃霧抓去。
影刹踉蹌一步從濃霧中跌出,哭喪著臉跪在地上被傅雪舟抓住脖子,姿態很低地求饒道:“傅先生,我隻是我主一個小小的仆人而已,完全不值一提!請您饒過我吧,沒必要浪費力氣殺我啊!”
傅雪舟將他從地上提起來,“它在哪?”
影刹臉上的蜘蛛害怕地跑到了耳朵後,影刹“咕咚”咽下一口害怕的口水,擺著笑臉討好地道:“您說的這個‘它’指的是?”
樓延的耳朵不動聲色豎起。
傅雪舟淡淡地道:“真正的詭異之主。”
影刹滿臉空白地抬手指著詭異之主的屍體,聰明的腦袋都有些理解不了傅雪舟的問話,“我主……我主已經被您殺死了啊。”
傅雪舟卻渾然不聽,“我再問最後一次,真正的詭異之主在哪裡?”
“我主就是真正的詭異之主,它剛剛才被你親手殺了!”影刹都要崩潰了,他絞儘腦汁地試圖找證據證明被殺的詭異之主就是真的詭異之主,“如果我主不是真的詭異之主,我影刹怎麼會甘心當它的仆人!如果我主不是詭異之主,誰來實現這些通關者們的願望!我主真的是詭異之主,您不能因為您這麼強大這麼厲害這麼簡單就殺了我主就懷疑我主不是詭異之主!”
李新聽到這話都忍不住為詭異之主鞠了一把同情淚。
這種仆人還不如不要啊。
傅雪舟看起來不是無的放矢,但影刹也不是開玩笑的模樣。倒弄得旁邊人疑惑這死了的詭異之主到底是不是真的詭異之主了。
但除了樓延,其他人更加相信影刹的話。
畢竟影刹是詭異之主的仆人,還是代替詭異之主發送娛樂場邀請函、作為娛樂場規則講解人的仆人,這無疑說明影刹和詭異之主關係親密。連影刹都說詭異之主已死,甚至還敢當著詭異之主的面踩一捧一希望傅雪舟放他一命,影刹的話顯然更加可信。
“算了,”傅雪舟有些散漫地道,“我問過你無數遍,從來沒有問出過什麼。不管你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你都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這句話剛剛說完,誰知道影刹就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厲尖叫。傅雪舟的動作因為這聲尖叫停頓了一下,影刹趁著這片刻的時間,突地化成一團濃霧從傅雪舟的手裡溜走。
“哈哈哈哈,你個死人臉也想要抓住我?”濃霧伴隨著囂張大笑飛速遠去,“再見了各位,我先走一步,哈哈哈!”
轉眼間,影刹就已經消失了。
而傅雪舟看著影刹消失,隻是放下了抬起的手,竟然沒有追上去。
樓延若有所思。
看樣子傅雪舟為了殺詭異之主也付出了挺多代價,精神力可能已經不足以讓他動手殺死影刹了,所以才會這樣放過影刹。
想明白這點後,樓延也不準備再待在這裡,回過頭和李新、林遊說道:“我們也走吧。”
李新和林遊忌憚地看了眼傅雪舟,見傅雪舟沒有對他們動手的打算,也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神殿已經塌落了一大半,成江市圖書館第八層的真實樣貌映入眾人眼中。
他們直接走到了圖書館裡,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樓延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一眼傅雪舟。
傅雪舟站在不斷坍塌、消失的神殿中,正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這一眼仿佛帶了萬千含義,沉沉重重地穿過飛舞的碎塊與時光而來。銀發在他身前身後被風吹得散亂,衣擺也被風吹得鼓起。他孤零零地提著唐刀站在詭異之主的屍體旁,竟顯出一種厚重的、死水孤山般的寂寞。
竟讓樓延一時窒住了呼吸。
樓延倉促回過頭,快步走到了圖書館的電梯門前。等電梯在他們面前打開了門之後,樓延握緊了手,又鬼迷心竅地再次扭頭朝傅雪舟看去。
神殿隻剩下最後一角還在隨風而逝,傅雪舟卻消失不見了。
樓延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總歸是鬆了口氣,但腦海裡又浮現出來了傅雪舟剛剛看著他的眼神。他搖了搖頭,等透過電梯內鏡看到自己的獄警服時,頓時想起來了傅雪舟在第五層裡對他的逼迫。
樓延的嘴角重新拉直,眼底神色覆蓋冷意,剛剛那一絲複雜怪異的心情被埋葬得一乾二淨。
個人走進電梯,看著電梯門重新關上。
李新看著電梯裡的個人,突然遲疑地道:“好像有哪裡不對……”
林遊眉頭緊皺,附和著道:“我也覺得好像忘了什麼。”
樓延被這麼一說,也覺得好像忘了什麼。他看了電梯一圈,靈光忽然一閃,“……葉不言呢?”
啊……對哦。
個人面面相覷。
葉不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