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延一碗素拉面還沒吃完, 就聽到身後一陣喧嘩,他轉頭一看,真被李新說準了, 獵人真的過來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獵人, 他們站在餐廳門口也沒進來,戴著小醜面具的暴躁獵人不耐煩地踹了兩下餐廳大門, “砰砰”聲好似巨雷炸響, 聲音裡滿是煩躁和怨氣,“清場!餐廳不準留人,你們趕緊回到自己房間,沒吃飽的那就拿著飯回去吃!回到屋子裡就彆出來了!媽的, 那個小白臉真把我們當狗使了,又讓我們查房又讓我們趕人, 我他媽在外面也沒被人這麼使喚……”
連一直笑嘻嘻的小女孩都冷著聲音道:“那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們打不過他。”
罵罵咧咧了好幾句, 暴躁獵人見餐廳內猶猶豫豫沒有動作的囚犯, 更是怒火中燒,怒吼道:“還不快點!”
即便知道獵人們在這一層不會殺人,但囚犯們還是害怕獵人們對他們動手。囚犯們不是樓延,不知道獵人們已經被傅雪舟定下了規矩,他們隻知道哪怕不殺人,獵人也有千萬種方法可以讓他們生不如死地活著。
因此, 被吼了這一句後囚犯們全部動了起來, 行動快速地衝向餐桌,爭先搶後地將餐桌上的食物抱在懷裡就低著頭匆匆忙忙往外走去。
樓延和李新幾人也趁亂站了起來,跟隨大眾走到餐桌旁拿了不少吃的。李新眼疾手快,拿了兩個烤雞塞到自己和樓延懷裡一人一個, 低聲道:“我聞著味看著肉質是正常的烤雞,放心吃。”
樓延點點頭,又拿了一些速食食品放在懷裡,同樣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們的房間號,如果有機會我會去找你們。不過傅雪舟知道你們和我是一夥的,如果抓不到我,他說不定會去盯你們。如果他真的安排人盯著你們,我就不過去和你們住在一起了……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客房區有一塊擺著兩盆菊花的空地?如果有情況的話,我們就在那裡彙合。記得小心點,彆讓獵人發現。”
李新不著痕跡地皺皺眉,直接道:“你住哪裡?我跟你一起住。”
樓延搖搖頭,面色不好看:“你跟我一起不會休息好的,傅雪舟那個狗東西絕對會想辦法來折騰我逼我出來。”
“我就跟你一起,”李新嘖了一聲,堅持道,“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有事情也好商量,總比你一個人強。睡哪不是睡啊?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你一個人被姓傅的盯上。行了,你彆多說了,我下定主意了,你說再多我也不會改。”
說著,李新就拉過不遠處的林遊低聲說了自己的打算。
樓延也不再多說,他和李新與溫一安、林遊兩個人分開,混在人群裡低著頭離開了餐廳。一離開餐廳,兩個人就快步往樓延的房間走去。
所幸樓延挑選的房間確實偏僻,一路上除了他們兩個人就沒有再見到其他的囚犯們。等回到房間一看,周圍的房間門上的鑰匙還插得好好的,顯然沒有其他人選擇這塊區域的房間。
樓延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間,下巴朝隔壁的房間揚了揚,“你住我隔壁?”
李新拔掉了對門的房間,笑道:“我住你對面。”
如果房間稍微大一點,他們兩個人都可以住在一個屋子裡。但奈何屋子裡隻有一張床,床也是單人床,他們現在每個人都累得恨不得睡上天夜,實則沒有精力去將就了。
如果在這一層不好好休息的話,他們就應付不了接下來的樓層。
兩個人各自進了房間,樓延將懷裡的吃食全都放在了桌子上,擰開一瓶礦泉水沾濕紙巾擦了擦手,這才躺到了床上。
這單人床並不柔軟,但一躺上去,全身的疲憊後知後覺地從四肢湧起,樓延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終被困倦一一抹平。
樓延的意識逐漸模糊……然而在他剛剛睡著的時候,房門就猛地被敲響!
“延子!快開門!”李新焦急道。
樓延倏地驚醒,立刻從床上翻身坐起打開了門,黑發淩亂,聲音帶著睡眠不足的沙啞:“怎麼了?”
李新手裡拎著一個由囚犯服改造的包袱,這囚犯服應該是他房間裡的新衣服。包袱裡面裝的都是吃喝物品,見到樓延出來,李新連樓延放在屋裡桌上的食物都沒拿,拽著樓延就往外跑,語速很快地道:“我剛剛吃完飯打算去洗個手,就看到獵人在往這邊來,他們可能要查到我們這裡了。”
樓延抹了把臉,清醒過來,“他們速度真快……那我們去他們查過的地方吧。”
兩個人來到獵人之前查過的區域,發現獵人將查過的確定沒有人住的房間鎖了起來,鑰匙也拔了下來。樓延都要被氣笑了,但沒有鑰匙難不倒他們,樓延兩鞭子下去,打開了兩個門和李新重新住了進去。
人要麼一直熬,要麼就好好睡。對一個疲倦的人來說,隻睡了那麼一小會兒非但緩解不了任何勞累,反而會讓人更加疲憊。樓延就是如此,他將桌子推到門邊擋住了門,連鞋子都懶得脫,直接趴在床上睡了起來。
雙眼一閉,幾乎沒有幾秒就睡熟了。
但沒過半個小時,獵人的聲音就從門外隱隱約約地傳到樓延的耳朵裡:“檢查!這一排的房間都要檢查!囚犯們趕緊出來!把門打開!”
樓延把頭埋在枕頭裡,嘈雜的開門聲和吵鬨聲鬨哄哄的。他煩躁地睜開眼睛,眼裡都是血絲,不耐煩地罵道:“操!”
又來!
樓延沒有辦法地走出門,正好看到旁邊的李新也睜著一雙滿是紅血絲的雙眼走了出來。兩個人對視一眼,在獵人來到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條走廊。
他們又找了一處更加偏僻的房間住下,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情況再次出現,不到一個小時,就有獵人再次找到了這裡。
樓延和李新兩個人重複著剛找到房間睡覺、剛睡著不久就被獵人圍剿、重新尋找下一個房間的過程,重複這麼四次後,兩個人的精神比沒到第五層前更加疲憊。
樓延眼睛都要熬紅了,面色困倦而蒼白,整個人透著股焦灼煩躁而又昏昏欲睡的氣息。旁邊的李新也是精神萎靡,兩個大黑眼圈掛在眼睛底下,一副給他個床他能睡到昏天黑地的模樣。
兩個人都困得不行,但偏偏反反複複的逃跑與追捕讓他們根本無法安心休息。兩個人現在正靠在一處沒有人經過的走廊牆壁上短暫休息,思考著接下來去哪裡。
“要命,”李新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努力想振作起來但卻提不起千斤重的眼皮,“感覺現在比沒洗澡吃飯前還要累。”
說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因為我們休息了,又沒休息夠,”樓延閉著眼睛,神色並不好看,形狀優美的嘴唇不虞抿直,“困意被喚起來了,能不比之前還累嗎?”
李新又打了個哈欠,“也是奇怪,每次睡得正香正沉的時候就會被那些獵人追上來。他們還不如在我們剛睡著的時候就追上來,那樣至少沒有現在累。”
能在睡得正香的時候掙紮著起身離開床,他們完全靠的是自己的頑強的意誌力。這可比剛睡的時候被吵醒再爬起床要困難得多。
樓延眼皮底下的眼睛動了動,他睜開雙眼,眼中滿是精疲力儘的血絲,他學著李新的樣子捏了捏眉心,手指骨擦過眼睛。
眼睛發著燙,樓延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狼狽。衣服皺皺巴巴,頭發也被蹭得蓬鬆淩亂。樓延也打了個哈欠,放下手道:“你說,那群獵人是不是故意的?”
李新轉過頭看他,挑眉道:“你是說,那群獵人是故意在我們睡得正香的時候過來搜查我們的?”
樓延點點頭,“這樣才最容易讓人精神崩潰。”
李新若有所思,從包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放在眼睛上醒醒困,“有道理……但獵人為什麼這麼做?就是為了讓我們更累嗎?如果說傅雪舟的目的是讓獵人來抓你,但獵人也一直沒有抓到你啊。好幾次他們把我們吵醒之後,都沒發現我們偷偷離開了。”
樓延從他手裡拿走礦泉水,打開灌了一大口,喉結滾動,面上的困意被淩厲消散一些,“我之前問過溫一安,她通關的難度和我們的難度並不一樣。從第一關的迷宮到第關的餐廳,雖然有危險,但她遇到的危險比我們遇到的危險要小很多。”
李新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所以……?”
“所以我懷疑,在背後提高我們難度的人有可能是傅雪舟,”樓延眼神暗沉,捏緊了礦泉水瓶,淡淡地道,“你看我們現在像什麼?”
李新莫名其妙:“像什麼?”
樓延扯扯唇,但眼裡沒什麼笑意,“像鷹。”
李新疑惑:“鷹?”
“被傅雪舟熬的鷹,”樓延伸出手放在自己的雙眼上,微涼的手背讓發燙的眼睛有了一絲緩解,他自嘲地道,“我才發現……傅雪舟,竟然在用熬鷹的方式來對付我。”
把他逼到極致,也疲憊到極致,然後讓他無法休息。在他睡覺的時候不斷打擾他,讓他疲於奔波、無地棲息,讓他的精神疲敝、肉.體困乏。
就像是那隻被傅雪舟馴服得完全屈服於他的老鷹,傅雪舟在用同樣的辦法試圖來馴服樓延。
要麼熬死樓延,要麼讓樓延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