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貨, 裝夠了嗎?”
李三新愣愣地看著醫生。
這語氣,這表情,這高傲不屑的模樣。
分明是自家發小的神態舉止啊!
假貨?!
李三新的表情緩緩空白, 他僵硬地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樓延”, 腦子生疼。
眼睛告訴他身邊的“樓延”才是真的,一模一樣的臉, 一模一樣的身高……面前這個化著怪異妝容的醫生怎麼可能會是樓延?和樓延一樣的聲音沒準是詭異迷惑他的把戲……可心頭的怪異感卻讓他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挪了一大步, 立刻遠離了“樓延”。
林遊也愣在了原地,雙眼之中流露出迷茫神色。餘光瞥到李三新的動作後,他下意識轉頭,明明是個寸頭硬漢,看起來卻有點萌,“李三新同誌?”
“樓延”和一旁的陌生男高中生也轉頭看向了李三新。
“樓延”眉頭皺起,直勾勾看著李三新, 既不敢置信又有些傷心,長睫垂下一片令人心疼的陰影:“李三新……你不會連我都認不出來吧?”
李三新心中一揪,他想張嘴說些什麼, 但嘴巴翕張一下,卻沉默地閉了嘴, 下意識地偏開了眼。
“樓延”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暗沉地回過頭看著樓延,“假貨?這個詭異才分明是個假貨。娛樂場裡的詭異真是一層比一層聰明啊, 現在都敢明目張膽過來碰瓷了?”
這話一出,李三新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太真了, 這說話的語氣和內容,真的和他發小一樣。
難道這個醫生真的是跑出來碰瓷的詭異嗎?
也有可能……畢竟這個醫生就說了那麼一句話,連臉都藏在妝容下沒露……他怎麼可以就因為這個醫生的一句話就懷疑身邊的“樓延”呢?
但李三新的心裡卻有道小聲音一直在反駁他, 誰家詭異碰瓷碰的這麼明目張膽,連身上的衣服不換就過來裝人類?
林遊和樓延相處的不多,但他知道李三新和樓延的關係很好。看到李三新的反應他就覺得不對,不著痕跡地拽著高中生也遠離了“樓延”,悄悄來到了李三新身邊,低聲詢問道:“李三新同誌,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樓延同誌?”
李三新看了一眼醫生,心動但猶豫地道:“我不確定……”
事關樓延,他想的越多,關心的越多,就越是不敢選擇。他害怕他會中了詭異的詭計,從而被誤導認錯好友。乃至本能的直覺,都被壓在這層層憂思之下。
高中生忽然指向往這裡跑來的溫一安,聲音冷淡:“你們認識她嗎?她好像是和這個醫生一夥的。”
李三新轉頭一看,溫一安?!
他眼睛頓時一亮。
溫一安是和醫生一起來的,那是不是就代表醫生才是真正的樓延?!
李三新連忙偷偷去看醫生,就看到臉塗得煞白的醫生陰森森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從後頸拔出脊髓鞭,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蹦出:“還不過來?”
李三新一個激靈,渾身就是一抖,下意識地帶著討好的笑顛顛跑到了樓延身後,“我來了我來了。”
樓延拿著脊髓鞭上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朝假貨揮去。
“樓延”臉色陰沉地躲避著脊髓鞭,朝著躲在樓延身後的李三新道:“李三新,你看清楚,我才是真的!你被詭異迷惑了!”
“閉嘴,假貨。”樓延道。
脊髓鞭一鞭子抽在了“樓延”的臉上。
那張和樓延一模一樣的臉瞬間多了一道猙獰的鞭痕。
李三新“嘶”了一聲,哪怕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樓延,也還是心裡一跳。
“樓延”摸著臉上的傷,咧開嘴衝著樓延陰惻惻地笑了。
樓延一步步逼近,脊髓鞭在“樓延”的身上不斷揮舞,抽出連續不斷的鞭炮響聲,“你為什麼會長得和我一樣?”
“樓延”也不再偽裝了,它不懷好意地看著樓延,漂亮的臉蛋上揚起一個詭異莫測的笑容,“我就是你啊。”
“你就是我?”樓延嗬嗬,“那你也拔出一個脊髓鞭給我看看。”
“樓延”竟然真的抬起手摸上了後脖頸——
樓延眉頭一皺,立刻抽出脊髓鞭將假樓延的手臂和脖子一起纏起,阻止它真的拔出一個“脊髓鞭”。“樓延”被纏住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樓延走過去一瞧,才發現是他上當了,這個假扮他的詭異隻是把手放在了脖子後,脖子後一片平坦光滑,根本就沒有脊髓鞭可供它拔出。
樓延冷哼一聲,用力握住脊髓鞭將“樓延”往自己身前一拽,兩個人的臉部相距隻剩一個拳頭的距離,樓延才停下手,一寸寸審視地看著這個假貨。
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對視著,一雙眼睛明亮而逼人,一雙眼睛陰沉而詭譎。
樓延問道:“你是我發現的第二個和我長得一樣的假貨,說,還有沒有其他和我長著相同臉的存在?”
“樓延”脖子上的血順著脊髓鞭往下流,它嘻嘻笑著,眼神玩味,“還有一個哦。”
樓延眯著眼睛,“它在哪。”
假樓延餘光瞥過李三新幾人,笑容越扯越大,不答反問地道:“不隻是你,你的朋友們也有可能是假的哈哈哈!”
說完這句話,詭異帶著古怪的微笑閉上了眼睛,腦袋一垂,死了。
聽到它這句話的所有人心中一寒。
這句話是說他們之中也有假人嗎?還是詭異故意說謊挑撥人心?
樓延對詭異的手段心知肚明,詭異向來喜歡誘導人類,玩弄人心。它們喜歡看正義者陷入黑暗,喜歡看好人被誤解、壞人活到最後的戲碼。詭異說這句話的目的隻是為了看他們懷疑彼此,但他即使知道詭異的目的,也無法抑製從心底產生的懷疑。
這些人裡面真的沒有詭異存在嗎?
樓延鬆開了脊髓鞭,假樓延應聲而倒,星星點點的血跡濺了它的一臉。詭異嘴角神秘莫測的笑容殘留,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直到溫一安走到眾人面前,眾人才回過神。
林遊率先往前走了一步,沉聲道:“這個假的樓延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為了挑撥我們,讓我們互相懷疑對方是詭異。我們不能中了詭異的陷阱,如果我們互相懷疑,最後很有可能會死在自己人的手裡。”
他頓了頓,充滿力量的雙眼一個個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相信我,一個隊伍一旦開始互相懷疑,結局隻會是失敗。”
高中生擺著一張厭世臉,一針見血地道:“你現在說這話沒用,大家已經開始互相懷疑了,懷疑並不會因為幾句積極正面的話消失,隻會越埋越深。”
他左右看了看每個人的表情,聳聳肩雙手插兜打算一個人先離開,“信不過來就散了吧,我先走了。”
林遊攔住了他,眉頭緊皺,眼裡全是不讚同:“葉不言同誌,你受傷了,精神力也沒有了,還是和我們一起走吧。”
葉不言長著一張冷淡酷哥學霸臉,他停住腳步看著林遊,直截了當地道:“我一個人很難活下去,但我死也會死在詭異的手裡,而不是如詭異所願死在同胞的手裡。我不願意把我的死變成它們看到的一場戲碼,所以你沒必要勸我。”
他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林遊很難再攔住他。可葉不言的年紀太小了,還是個高中生。林遊的道德和被灌輸的觀念都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個孩子去送死。
樓延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心平氣和地開口對林遊道:“林遊,他說的沒錯。”
就連樓延都這麼說……
林遊沉重地閉了閉眼,無奈地放下了攔住葉不言的手臂。
葉不言說了一句“謝謝”後就要離開這裡,但樓延卻叫住了他。
“你叫葉不言?”
葉不言停住腳步轉過頭看向樓延,點了點頭,“對,我叫葉不言。”
“我很讚同你的話,我們這些人心裡已經開始懷疑彼此了,而一旦開始懷疑,就會越陷越深,”樓延淡淡地道,“但我並不認為你一個人離開是一個好辦法。懷疑已經存在,分道揚鑣隻是比自相殘殺略好一些的笨方法而已。還有一個更好的方法你沒有考慮到——如果有懷疑那就打消懷疑。隻要我們能夠證明在場的人裡面沒有混入詭異,這支隊伍就能繼續走下去。”
樓延將脊髓鞭纏在手臂上,撩起眼皮將所有人一一看過,“分崩離析各自為政的戲碼也是詭異愛看的。想要讓詭異膈應,我們就得團結在一起。”
幾個人一愣,李三新笑了,“延子,你這話說得和林遊一樣官方啊,但比他說得讓人舒坦。”
林遊表情舒展,他認真點點頭,“我雖然不會說話,但我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我們互不熟悉,怎麼證明?”葉不言道。
“我,”樓延挑眉,笑眯眯地道,“我來證明。經過剛剛那件事,我確定我是真的我,這點你們是否承認?”
眾人點點頭,沒有異議。
“先換個安全的地方再說,”樓延道,“我是這裡唯一可以確定是人類的人類,你們放心,就算是為了我的安危我也會想儘辦法把詭異剔除出去。你們先跟我走,我們剛剛的動靜不小,估計會有詭異被吸引過來。”
樓延帶著眾人離開了這裡,找了一間沒人的會議室,用從男醫生那裡摸出來的鑰匙打開了會議室的房門,一行人悄然溜了進去。
會議室裡設備簡陋,氣溫很低。眾人分開坐在長桌的兩側,彼此隔著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
樓延坐在最靠近大門的位置,手裡摩挲著脊髓鞭,目光掃了一圈後率先指向了溫一安:“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先前試探過她,她是人類。”
溫一安朝著其他人笑了笑,撩了撩耳側的頭發:“你們好,我是溫一安。”
李三新三人點了點頭,選擇相信樓延的判斷。就像是樓延說的那樣,即便是為了他自己的命,他也不會讓有疑點的“人”留在隊伍裡。
能被他肯定是人的,一定是真的人類了。
樓延看向李三新、林遊和葉不言三人,“你們呢,你們三個人是怎麼混到一起的?”
李三新解釋道:“我是林遊救出病房的,我出來的時候他和葉不言就在一起了。”
林遊點頭:“到了第四層之後,我和李三新同誌就分彆被關起來了。我被關起來之後使用了【狼化】的天賦技能打開了鐵門,出去後就打算去找樓延同誌和李三新同誌,結果在路上遇見了葉不言同誌。葉不言小同誌當時渾身無力地躺在了路邊,我怕他遇見危險,就帶著他一起去尋找李三新同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