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樓延猶如看著死人的眼神, 溫一安的心不斷下沉。
拖延體內詭異複蘇的辦法是溫一安和樓延交易的條件,溫一安原本來這裡也是為了告訴樓延這個方法是什麼, 以求得樓延的好感,方便下次繼續合作。
但現在,溫一安卻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告訴了樓延這個辦法後,她就會被樓延立刻殺死。
溫一安內心警鈴大響,第一反應讓她不要告訴樓延,然而她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大腦,嘴巴一張一合地自己動了起來:“樓先生這次去柳樹村帶回來了一個小女孩吧。”
樓延神色冷沉, “你派人監視我?”
都到這一步了,溫一安也不再掙紮。她將耳邊細碎的金發撩到耳後, 紅唇優雅勾起, “樓先生不也派人在調查我嗎?”
樓延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幾秒:“拖延我體內詭異複蘇的方法, 關那個小女孩有什麼事。”
溫一安輕笑了幾聲, 她渾然不在意腰間的疼痛似的, 聲音平穩又撩人,“我上次找樓先生的時候, 其實是想要和樓先生做兩樁交易。一個是用拖延詭異複蘇的方法換蔡莫去死,另一個是用李先生和詭異融合就可以活下來的方法讓樓先生幫我從蔡莫手裡帶來一個人。誰知道樓先生猜到了李先生活下去的辦法, 所以我也隻能和樓先生交易一樁生意了。”
李三新恍然大悟,“你想帶走的人是小雨?”
“不錯,”溫一安的神色變得冷漠了很多, 冷漠之餘還有些隱隱複雜,很多事情她並不想告訴眼前這些人,但在手術絲的控製下,她卻不得不一一說了出來,“小雨原名陳沐雨, 她的父母是我的影迷。那天她的父母帶著她來給我接機,回去後就發生了車禍。小雨父母雙亡,她被蔡莫帶走進入了教裡。小雨父母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教裡利用我和我弟弟的高人氣每次都會在我們吸引人群的場合裡面挑選孩子拐走,等我發現的時候,這些孩子隻剩下了小雨還活著。”
樓延眉眼閃過厭惡:“狂信徒抓走這些孩子是為了乾什麼?”
“樓先生,狂信徒是為了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溫一安低低笑了,笑得嫵媚至極,她給了樓延一個輕佻的媚眼,眼神卻晦暗至深,帶著笑意地拖長音道,“他們當然是要做壞事了……蔡莫帶走了至少三十個孩子,想讓詭異之主將他們變成‘容器’,但這些孩子卻沒有熬過這一遭,最後隻有小雨成功活了下來。這個存亡率多嚇人啊,但蔡莫卻欣喜若狂,他甚至覺得能有小雨一個成功就是天大的幸運了,他把小雨要到了身邊,去哪都要隨身帶著,還想要把小雨當做貨物和其他狂信徒做交易,這樣的人真是太貪心了,樓先生你說,這樣貪心的人是不是不應該活著?”
原來這就是溫一安打算殺了蔡莫的理由。
“等等,”路好修忍不住插話道,“詭異之主是個什麼東西,這些詭異還有個老大嗎?容器又是什麼,小雨會不會有事?其他孩子真的出事了嗎?會不會還在你的教裡被藏起來了?”
一大串問題著急問下來,個彆字眼都說得不夠清楚,溫一安又笑了笑,“小弟弟,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路好修板著臉,齜著牙,自以為凶狠地威脅道:“你彆岔開話題!快回答我的問題!”
溫一安噗嗤一笑,一個個回答起來:“詭異之主……詭異們有強有弱,詭異之主就是它們的主人。”
提到詭異之主,溫一安的眼神裡閃過害怕和畏懼,她不怎麼敢提詭異之主,哪怕是這麼一句也急匆匆地帶過,然後立刻回答了下一個問題:“小雨的身體暫時不會出事,如果沒有人使用她的話。”
“‘容器’麼,是專門給融合詭異的半詭者使用的。一旦半詭者體內的詭異將要達到臨界值,就可以使用‘容器’,將自己體內一部分的詭異力量轉移到‘容器’的內部,這也是我所說的能讓樓先生拖延體內詭異複蘇的辦法,”溫一安看向了樓延,“樓先生,你想要拖慢體內的詭異複蘇,就我所知,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你體內多餘的力量轉移到小雨的體內。怎麼樣,這是不是一個好辦法?”
樓延面無表情,想起了小樹林裡他被詭異的力量汙染得神誌不清時,小雨隻是握了握他的手,他就恢複理智的那一幕。
他知道溫一安沒有說謊,但顯然,這樣的辦法是用小雨的命來換他的命。
李三新和路好修的臉色也瞬間難看了起來。
看著他們的臉色,溫一安目色一閃,她攏了攏腦後的金發,笑意盈盈地伸手將身側不遠處茶幾上的玻璃花瓶拿在了手裡,“小雨就像是這個花瓶,容量都有一定的定數,如果裡面被詭異力量裝滿,她就會‘嘭’的一下……”
溫一安鬆開了手,玻璃花瓶砸到了地上,一聲脆響後碎成了無數片。
溫一安笑著道:“她會因為過高的詭異力量而被撐成一攤碎肉。”
玻璃渣反射著手電筒的光,刺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眼裡。樓延看了眼碎片,又撩起眼皮去看溫一安,他嘴角勾起,竟然笑了:“你在嚇唬我,你不想我把小雨當容器用掉。溫一安,原來你還有點良知?”
溫一安嘴角笑容一僵,她收斂面上的神情,冷漠地道:“蔡莫的這種做法踩中了我的底線,他動彆人沒關係,但他不應該動我的粉絲。”
“所以你就來騙我,忽悠我替你殺了蔡莫?”樓延的笑容越來越大,嘴角越揚越高,熟悉他的人看著他的笑就覺得毛骨悚然,樓延現在的心情明顯極度不好,“溫一安,你真是打了一個好算盤。說有抑製我體內詭異複蘇的辦法,但你又知道我不會那麼自私地為了自己活著而讓小雨去死,就這麼不費工夫地騙我去殺了蔡莫帶回了小雨,我樓延做生意這麼多年了,你還真是第一個讓我打白工的人。”
樓延從沙發上站起身,微笑著給溫一安鼓掌,滿臉欣賞地道:“厲害啊,溫一安,不愧是這麼年輕就能成為享譽國際的大明星。讓我想想,算上這次,你一共坑騙我整整兩次了。”
溫一安額角冷汗泌出,“樓先生,我已經按約定給你辦法了,至於你用不用,這不是我能抉擇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段澤歌忽然轉頭朝著黑暗的走廊喊了一句:“小雨?”
客廳中的大人們一僵,轉頭看去,小雨穿著睡衣抱著李三新給她買的小熊玩偶,安安靜靜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她光著腳,臉上的神色平靜,好像有點茫然,又好像是什麼都知道後的安定。
客廳中一陣沉默,唯有段澤歌跟沒事人一樣蹲在了小雨面前,微笑著問:“小雨怎麼出來了?”
小雨抱著玩偶,給段澤歌比劃著手語。
段澤歌點點頭,轉頭瞥了溫一安一眼,“哦,原來是被花瓶聲給吵醒的啊。”
溫一安臉上劃過歉意。
小雨看著溫一安,又看了看和溫一安對峙的樓延幾個人,最後重新將目光定在了溫一安的臉上。
她認識這個美麗的大姐姐。
爸爸媽媽很喜歡這個姐姐,爸爸讓她叫這個姐姐為姨姨,媽媽告訴她女人至死是少女,讓她乖乖叫姐姐。
小雨不討厭這個大姐姐。
小雨低頭想了想,她腳趾翹了翹,又抬頭跟段澤歌比劃了一下。
段澤歌看完之後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轉頭道:“小雨說她願意當你的容器,樓延。”
樓延的手猛地攥緊,他站得還是那麼筆直,語氣也斬釘截鐵,“不必,我不需要。”
小雨歪了歪頭,她光著腳丫跑到樓延面前,拽了拽樓延的衣角,著急得“啊啊”了幾聲。
樓延歎了一口氣,敷衍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趕緊回去睡覺去,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摻和什麼呢。”
小雨抬頭看他,又使勁拽了樓延衣服一下。
樓延終於低下了頭和小雨對視,他笑了一下,伸手彈了一下小雨的額頭,“彆拽我衣服了,上萬塊錢呢,你賠不起。回去睡覺去,彆打擾我辦事。”
小雨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也跟著笑了一下。她這次乖乖地點點頭,就要抱著小熊回去臥室。
溫一安突然道:“小雨!”
小雨轉過頭看向了她。
溫一安卻又看向了樓延,神色竟然有些懇求地道:“樓先生,你能不能讓我把小雨帶走?我會照顧好她的。她的父母因為我而死,我有撫養小雨的義務。我為了照顧小雨做了很多準備,她跟我走絕對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樓延心裡冷笑一聲,你還想走?
但面上,他隻是淡定地挑了挑眉,很民主地道:“你應該問小雨願不願意跟你走,她如果選擇跟你走,我也不會攔著她。”
溫一安神色一正,溫柔地去看小雨,放輕了聲音道:“小雨,你願意跟我走嗎?我一個人住,我會照顧好你的。”
小雨歪歪頭,看著這個爸爸媽媽很喜歡的大姐姐。
她的家裡有很多這個大姐姐的海報,牆上,書上,電視上,小雨早已經單方面地熟悉了溫一安的存在。
她盯了溫一安看了有四五秒,卻搖了搖頭。
小雨不想跟她走。
小雨喜歡這裡。
溫一安的神色瞬間黯淡了下來。
樓延給了小雨一個滿意的眼神,直接道:“回去吧,外面有什麼聲音都彆出來。”
小雨乖乖點頭,小跑回到了臥室。
小孩一走,樓延就放開了脊髓鞭。脊髓鞭從溫一安的腰部落下,溫一安鬆了口氣,面上還沒扯開笑容,下一瞬就見脊髓鞭猛地纏上了她的脖頸。
劇痛從脖頸處傳來,骨刺深深刺入了溫一安的鎖骨和脖頸下巴裡,血滾滾從血洞中流出。溫一安神色空白一瞬,隨即痛苦地想要扯掉脊髓鞭,但她的手碰上脊髓鞭的時候也瞬間被脊髓鞭上的骨刺紮入了血肉裡。
“不、不要……放……放開……”
溫一安喉嚨每說一個字,骨刺紮得就更深。她臉色蒼白透著青色,下巴以下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脊髓鞭越來越緊,溫一安痛苦地發出氣音,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樓延一步一步靠近溫一安,他看著溫一安的眼神令溫一安感到難言的恐懼,等到樓延走到溫一安的面前時,溫一安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得空洞無神了。
“你怎麼會覺得我會放過你,溫一安?”樓延曖昧地捏著溫一安的下巴,他意有所指地笑著道,“你現在還有什麼價值能讓我留你一命?”
價值……
溫一安眼睛閃爍,她立刻乾脆利落地艱難開口道:“我可以……我可以做你留在狂信徒中的臥底。”
樓延微微鬆開了脊髓鞭,重複:“臥底?”
溫一安後怕地垂眼看了一眼脊髓鞭,“沒錯,我在狂信徒中的地位挺高,能掌握很多關於狂信徒和詭異的信息。樓先生,你留我一命會比你殺了我更好。”
“是嗎?”樓延不鹹不淡的反問,他輕輕摩挲著溫一安的下巴一會兒,忽然放開了手,拿起西裝口袋中的手帕細致地擦過碰觸過溫一安的每一根手指,然後對著溫一安微微笑了笑,“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既然我們的想法一致,你應該不介意我們在你身體裡留些東西吧?”
溫一安有了不好的預感,“什麼東西?”
樓延側頭看向李三新,“李哥?”
李三新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哼笑一聲,英俊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他食指上的白絲線突然從他指尖處斷開,一口氣全部鑽進了溫一安的腦海中。
溫一安臉色一變,立刻摸了摸額頭,額頭上光滑一片,什麼也沒有摸到。
“記住了,溫一安,不要背叛我們,”樓延笑著,在溫一安看來如魔鬼般可怖,“如果你背叛了我們,你就隻有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