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
“大柱啊……”
“……老婆……我來找你和閨女了……”
一道道略顯陰森的聲音從祠堂外面響起, 遠遠傳來。祠堂內的人茫然抬頭往四周看去,嘈雜的討論起來。
“這不是我爹的聲音嗎?”
“舅舅,你有沒有聽到我媽的聲音?”
“可他們、他們不是鬼嗎?”
人群開始慌亂, 許多人站起身靠近了祠堂門窗處小心地往外看。
現在的天蒙蒙亮, 雨霧之中,無數行走僵硬的黑色身影不斷靠近祠堂,仔細一看,正是村子裡各家已經被鬼代替的家人。
“啊啊啊它們來了!”
不等驚恐的情緒曼延開來,段澤歌立刻讓林老師幾個人去安撫大家的情緒, 又和大家用現用的東西抵住了門。眾人手忙腳亂地活動了起來,老年人護住孩子躲在最後頭,年輕有力氣的男人女人們死死抵著門。人人臉上帶著絕望和害怕,但看著躲在後面的老人孩子臉上更加驚恐的表情,抵著門的人反倒生出了一股子勇氣。
他們手裡握著隨手從家裡或者路上撿到的“武器”, 大多都是鐵鍬、棍棒和鐮刀,二十幾個最威武高大的男人抵著門的位置, 咽了咽口水,做好了與門外東西拚命的準備。
路好修被段澤歌拉到身邊,段澤歌讓路好修從門縫往外看,等外頭那些人靠近祠堂五六十米的位置時,段澤歌問:“怎麼樣,這個距離你能用天賦捏爆它們心臟嗎?”
路好修差點給他跪了, 哭喪著臉道:“哥, 你知道我天賦的具體能力嗎?是我想要什麼東西, 腦子裡就想著什麼東西,就會有幾率摸到什麼東西。我要是想著摸心臟,屋裡的人跟外面的人誰知道我會摸到誰的心臟啊?除非能跟上次給劉康摸肚子裡的手機一樣直接把手貼在他們身上, 否則真指不定摸到誰,放過我吧哥!”
段澤歌嘖了一聲,路好修從中感覺到了濃濃的嫌棄,他嗚咽一聲努力掙紮,“我可以多搞點武器過來!”
“一邊玩去吧,”段澤歌擺擺手道,“保護好小雨,彆讓她丟了。也看好鬼嬰,彆讓鬼嬰跑了。”
路好修一步回頭地走了。
李新也被安排在了角落裡——因為他要抱住鬼嬰,同樣不能讓鬼嬰靠近普通人,防止雪上加霜。劉康看到了李新之後,悄悄移到了李新的身邊靠牆坐下,壓低聲音道:“哥們,我大哥怎麼不在啊?”
一夜過去,高大的男人也顯得疲憊不堪。李新臉色蒼白,英俊的唇角下巴處青色胡茬點點,文質彬彬的形象徹底變得頹廢,讓人一看就覺得他現在的身體很不舒服。
事實上也是如此,李新一直在抱著鬼嬰,身上的詭異皮在鬼嬰的詭異力量汙染下長得飛快,李新能夠感覺到自己正在朝著詭異的方向轉變。身體內部的變化明顯又隱晦,李新感覺到了一股難以忽視的饑渴從喉中火急火燎地升起。
他轉頭看著劉康說話時一動一動的喉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李新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鮮血的鮮美味道。
好餓……
李新又咽了一口口水,無意識地問道:“你大哥是誰?”
劉康渾然無覺,“害,就你哥們啊,你叫他樓延來著。”
樓延!
這個名字像是一盆冷水一樣將李新陡然澆醒,李新猛得坐直,額頭冷汗一瞬間流出。
劉康被他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出事了,“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李新牙齒碰撞著說出這句話,他狠狠咬了自己頰邊的肉一口,強迫讓自己清醒過來,“他馬上就會回來。你怎麼不過去幫忙?”
劉康心虛地轉了轉眼睛,“你不也沒去幫忙嗎?”
李新看了他一眼,沒繼續和他說下去,擔憂地站起身往祠堂門口走去。沒走幾步,抵住祠堂門窗的人群嘩然尖叫起來。
“來了!來了!快抵住!”
數不清的黑色身影趴在了祠堂門上窗戶上,隔著老舊的木質門窗和泛黃的玻璃緊趴著往祠堂裡面看來,各種各樣的叫喊聲音擾亂人心。
“牛鑫,你咋把我關外頭了?你快給我開門啊,我害怕嗚嗚嗚。”
“閨女,閨女!你救救我啊,你快出來找我啊。”
喊聲、哭聲、笑聲圍繞在祠堂的四面,無孔不入地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這些身影無所不用極其地往祠堂內窺探,玻璃上,一張張被玻璃撐得扭曲的臉瞳孔瞪大,貪婪又直勾勾地盯著祠堂裡的每一個人。
這樣的場面讓成年人都渾身發抖兩腿戰戰,更彆說孩子們了。孩子們被嚇得大哭,“哇哇哇”的哭聲和祠堂外面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成了讓人焦躁不安的源頭。
林老師幾個人努力安撫人們的情緒,段澤歌則是拿著一個鐵棍,緊緊觀察著這些詭異們的動作。
很快,段澤歌就大聲說道:“都彆慌!這些鬼進不來祠堂!”
他身邊的人聽到這句話,再一看外面的詭異隻趴在門窗上嚇人卻沒有試圖推門推窗強行進來後,也是心裡一喜,連忙聲傳聲地告訴彆人,“大家安心啊,它們進不來!”
“安靜!安靜!護好自己的孩子,彆慌,我們還安全!”
祠堂內的聲音逐漸停了下來,哪怕是孩子也被家長捂住了嘴巴,抽抽噎噎地停住了哭聲。
等大半部分的人安靜下來之後,段澤歌怕祠堂內的人被外面的喊聲影響,讓大家有紙的往耳朵裡塞衛生紙,沒有紙的把衣服撕下來一塊塞進耳朵。
這樣聊勝於無,但至少能安穩一些人們心裡的恐慌。
看到村民照做之後,林老師看著外頭緊貼在窗戶上的臉,心裡沒底極了,她手心發汗地握住鐮刀,啞聲問:“段小弟,這樣能行嗎?”
段澤歌沒回答她的話,反而自言自語地思索道:“它們為什麼不試圖進來呢……”
路好修抱著小雨跑來找李新,“哥,你還好嗎?”
李新扯扯沒有血色的唇,他臉上的皮膚顏色已經變為了青白的死人皮膚色澤,“還行。”
路好修看得心驚膽戰,“……哥,你皮長到哪了?”
李新把褲子提起來一看,小腿處兩色不同的斑駁皮膚惹人注目。
“竟然已經長到了小腿上,”路好修臉色難看,他嘴唇緊抿,目光看向了李新懷裡的鬼嬰,“哥,不能再拖了!”
李新卻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皺著眉聽著外頭的聲音。
他們站的地方和一個窗口很近,李新沒有塞住耳朵,詭異的喊聲一聲又一聲地傳入他的耳朵裡。
“翠兒,讓我進去吧?我想進去找你啊。”
“大哥,你咋在祠堂裡面啊?趕緊跟我回家做飯了,媽要生氣了!”
李新聽得有些壓不住的心煩,他知道這種心煩就是詭異想要達成的效果。他壓下這股煩躁,往四處看了一圈,忽然想起什麼,面上閃過錯愕,“彆答應它們進來的請求!”
路好修心臟一跳,“什麼?!”
“你聽,它們每一句話都是要求進來或者裡面的人出去,”李新心臟砰砰跳得很快,他舔舔乾掉皮的唇,焦急道,“它們進不來,但如果有人答應了它們的話,它們可能就能進來了!”
路好修面色頓時變得嚴肅,機關槍一樣突突把話說出來:“我這就去告訴段哥!哥你彆擔心這個了,能在這裡的人都知道外面的人是鬼,他們不會答應外邊的聲音!不相信外面是鬼的人也被我們綁住堵住了嘴,你先把你身上的詭異皮解決掉再說,我馬上回來!”
他轉身就跑,偷偷跟過來聽到他們這句話的劉康倒吸一口氣,臉色發白。
李新聽到了這聲抽氣,轉過身就看到劉康的臉色不對,他眼皮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劉康喃喃道:“完了,完了……我剛剛把我叔嘴裡的布給扯下來了,還沒給賭回去……”
李新當即罵了一聲“靠”,怒火熊熊,“那你還不趕緊去把他嘴給堵上!”
劉康白著臉就往叔的方向跑,但沒跑兩步,他就看到叔旁邊那個窗戶上貼上來了一張蒼老而熟悉的女人面孔。
這張臉布滿褶皺,白發蒼蒼,慈眉善目,但偏偏長滿了許多大塊的黑斑。臉緊緊地貼在窗戶上,被玻璃擠壓得變了形,她的雙眼找人似地轉了一圈又一圈,等看到靠在牆邊那一群被綁住的人時,眼裡閃過了貪婪陰狠的光。
“大根爸,”老婆子用沙啞的裹著層沙粒的聲音溫柔地道,“大根爸,你咋在這啊?我找你找了半天了,外頭太危險了,讓我帶著大根進去找你吧。”
劉康表情驚恐,他飛快地往叔的方向跑,他覺得自己從來沒那麼拚命地跑過。
彆答應!彆答應!
叔,彆答應!!!
——但還是晚了。
被綁住的老頭子被剛剛那一幕給嚇得瞪大眼睛沒回過神,聽到這一聲,他下意識往聲音源頭看去,頓時看到了自己的老伴兒。
老頭子心裡一緊,顧不得聽老伴兒說了什麼,他就趕忙道:“快進來,你們趕緊進來,他們說外頭有鬼!老伴兒,我讓康子去給你們開門,你帶著大根快躲進來!”
這句話一出,祠堂外面的所有聲音一瞬間停住了。
這陡然的安靜詭異極了,讓祠堂內的所有人不安而茫然地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感覺。
“怎麼了……?”
緊貼在門和窗戶的一張張面孔,露出了一模一樣的、詭譎而怪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