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延都把傅雪舟蒼白的臉給拍紅了。
手裡那把匕首還壓製在傅雪舟的致命點。
傅雪舟似乎真的很介意被切了那塊, 竟然真的一動不動。他的眉頭微皺,一雙漆黑的雙眼牢牢盯著樓延。
樓延被看得渾身發寒之餘,又爽得有些上癮。他冷笑一聲, 最後又挑釁地拍了一下傅雪舟的臉, 就打算點到為止地從傅雪舟身上下去,去看看房門有沒有被鎖。
然而樓延剛動, 他就被傅雪舟一個用力反壓在了身下。銀發男人微微彎著腰,用一隻手扣住了樓延的兩隻手腕,銀發從肩側滑落到樓延的臉龐, 樓延隻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一塊山給壓住了一樣,毫無掙紮的空間。
他使勁掙了掙雙手, 手腕都變得青紫也沒有動彈分毫。
眨眼之間, 主導者和被主導者的位置就這麼變換了。
樓延的雙腿也被壓得結結實實, 他知道掙脫不開之後, 索性也不浪費力氣了,冷漠地與傅雪舟對視。
傅雪舟的身形稱不上強壯,但修長挺拔,還帶著青春氣息的單薄瘦削,足以將樓延的身形完全掩蓋在身下。
“威脅我,”傅雪舟意味不明地道,“你的大膽很大。”
銀發層層疊疊地落在被面上, 這些銀發比金銀絲線還要漂亮,偶爾幾縷發絲還碰到了樓延的側臉和脖頸,冰冰涼涼的,好似絲綢。但樓延隻覺得雞皮疙瘩,這些銀發在他看來比毒蛇還要危險。
樓延偏過臉盯著傅雪舟的頭發,輸人不輸陣, 嘴上嗬嗬一笑,“比這還大膽的事我又不是沒有做過,傅雪舟,你不會忘了之前誰在喊被嚇到了的吧?”
傅雪舟的感覺很新奇,比起生氣,他更多是覺得有趣。他掐住了樓延的下巴,強迫樓延轉過頭和他對視,“樓延,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想殺我?你以前明明很尊敬我,一直都很聽我的話。”
“蹭”的一下怒火突起,樓延的脖子被抬成一道直線,他幾乎要被氣笑了,牙齒都碰撞出響聲,“這不是要問你自己嗎?!”
“我?”傅雪舟突然笑了,“果然,你記得不少不應該有的記憶。告訴我,你記得多少東西?”
樓延胸口劇烈起伏,他死死地盯著傅雪舟,不敢置信,語氣因為洶湧的怒火恨意而顫抖,“你隻在乎我記得多少東西?”
提到過去,傅雪舟的情緒平靜,甚至饒有興趣,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毀滅了世界這一點,好像樓延這個記得上輩子記憶的人比他毀滅世界的結局更讓他覺得有趣。
但當時死在那個大火中的不止樓延一個,被背叛的也不止他一個。無數的人在大火中灰飛煙滅,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一聲。
這個罪魁禍首卻毫不在意這些,就這麼輕鬆地,帶著笑地問樓延記得多少東西,臉上沒有分毫愧疚。
怪物。
傅雪舟就是個怪物……
樓延呼吸急促,眼中各種各樣的情緒激烈得讓傅雪舟愣了一下。那些恨意,那些怒火,燒得樓延雙眼亮起,好似有火光在其中閃爍。
但很快,樓延就平靜了下來,他盯著傅雪舟一字一頓道:“我記得多少為什麼要和你說?你算個什麼東西,傅雪舟。”
傅雪舟眯了眯眼,摩挲著他的下巴,頓了頓又問:“你吞了什麼詭異?為什麼會有時間倒流這樣的能力?”
樓延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吞噬的詭異是個什麼玩意兒,但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訴傅雪舟,索性閉口不言,拒絕回答。
傅雪舟掐著樓延下巴的手用力,幾乎要捏碎了樓延的下巴骨,聲音低低,“告訴我,你怎麼會有時間倒流的能力。”
樓延敏銳地從他的情緒中看出了傅雪舟對這個能力的在意,樓延眯起眼睛,試探地道:“這個能力有什麼特殊的?”
傅雪舟垂眸看著他,樓延看不清傅雪舟眼裡的神色,隻聽見傅雪舟淡淡地說道:“全世界隻有一個人擁有有關時間的能力。”
樓延想到了他所吞噬的那個詭異類人的五官,“誰?”
傅雪舟道:“現在是你。”
現在是我?
那以前是誰?
這話是真是假?
樓延很想要知道答案,但傅雪舟卻放開了樓延的雙手,轉瞬按上了樓延受傷的腳踝。
樓延厭惡地皺起眉頭,另一隻腿毫不留情地踹了傅雪舟一腳,“滾開!”
傅雪舟抓住樓延踢過來的這隻腿,不忘在樓延受傷的腳踝上捏了一下,“斷了?”
劇痛帶著幾絲癢意襲來,樓延嘴唇抿得發白。癢意代表著腳骨正在愈合,但如果傅雪舟在此刻重新把他的骨頭捏碎,那麼樓延的腳骨今晚是彆想好了。
“彆用你的臟手碰我,”樓延冷聲冷語,“要殺就殺,彆在這磨磨唧唧得惹人心煩。”
“臟手?”傅雪舟呢喃,輕笑了一聲,“斷得挺好的,另一隻腳斷了就更好了。”
說完,他又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手裡攥著的樓延並沒受傷的的腳骨。樓延的額頭泌出了一層冷汗,傅雪舟這是還想捏斷他的另一隻腳骨?看著傅雪舟的神色不像是在開玩笑,樓延心中發狠,也不再顧忌腳骨的二次受傷,直接用著傷腳猛地發力一腳踹上了傅雪舟的胸口,然後猛地拔回了完好的腿。
疼多了也就麻木了,樓延臉色發白,他倏地翻身從床上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門邊。
傅雪舟側靠在床架上,支著頭看著他的舉動。
屋子裡的滴答聲還在響著,這是從家具上滲出鮮血落地的聲音。因為剛剛那個詭異,屋內地面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積水,樓延每走一步,都會響起水聲被踩踏的聲響。
臥房的木門被鎖上了,樓延試著推了推,沒有推動。門上也沒倒映著外頭的影子,但樓延並不確定門外沒有詭異守著。
他來到門邊也隻是想要看看門有沒有鎖上而已,樓延的直覺告訴他,今晚的吉時不會那麼簡單就過去。
今晚這麼漫長,樓延不相信詭異會讓他和傅雪舟睡個好覺。幻境內的危機一個接著一個,他不相信這個房間會是個能讓他們安全度過一夜的安全點。
這個屋子裡應該還有更可怕的東西……
樓延思索片刻,正想要轉過身,卻感覺屋裡滴水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密集了。
怎麼回事?
那個眼睛流血的老婆子已經出去了,家具跟著流出的血不應該停了嗎?
樓延低頭一看,地上原本隻有薄薄一層積水的地面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漲到了他鞋子的一半高度。這水鮮紅如血,樓延這才猛地意識到,空氣中早已經彌漫了濃重的血腥味,但他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這水是從哪裡來的?怎麼突然之間就這麼多了?!
樓延不知道這水有沒有危險,他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往屋內各處看去,就看到屋裡所有的家具、牆壁,甚至燒著燭光的蠟燭都開始往外滲出血水來。
整個屋子眨眼變成了紅色,就連傅雪舟所坐著的古床邊緣,也滴滴答答下雨一樣往地面上滴著水。
樓延的目光正要掃過床,目光卻突然一凝。
床下隱秘地方的角落裡,一頭黑長發倒垂在地面,床下有人!
床底下竟然藏著“人”!
樓延心中一驚,就在他發現床下的人時,床下的人也開始動了。
這個鬼東西從床板上面落在了地上,讓地面上的血水蕩起一圈圈漣漪。漣漪從床邊一直蕩到了樓延的腳邊,打在樓延的鞋面上消失。
在鬼東西開始動了後,屋內的家具和牆壁等等東西都開始停止了滲血水,滴滴答答的水聲頃刻間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床下的人用蜘蛛一樣的姿勢爬了出來,它的黑發長而雜亂地垂在水裡,一點一點地從床底爬出,先是頭,然後是乾瘦的手,最後是乾瘦的雙腿。
這個東西有著類人的四肢軀體,但卻不是人。它爬出來後就像猿猴一樣四肢著地的站著,它的雙腿雙臂細長枯瘦,皮膚慘白,腦袋比普通人的腦袋大了有兩倍。它穿著白袍一樣的破布,此時正伸出手試探地在空中揮舞,摸到床架之後,它開始繞著床架爬行,並且不斷試圖用細長的手臂摸索著床上的東西。
這個怪物摸索床上左側的時候,傅雪舟悄然無聲地移到了右側。等怪物爬行到床的右邊之後,傅雪舟又移到了左側。
這個怪物沒摸到傅雪舟,就跟沒看到傅雪舟一樣,它也沒有跳到床上去摸索,而是檢查過床之後,就順著牆壁開始一寸寸摸索其他的東西。
樓延將這一幕看到了眼裡,他很快就看明白了,這個怪物看不到東西。
那聽呢?
傅雪舟就像是知道樓延在想什麼一樣,他看了站立在門前的樓延一眼,將手中的紅蓋頭揉成了一團抬手扔到了房間中央。
紅蓋頭是布做成的,這樣的布無論是扔在地上還是扔在水裡所產生的聲量都非常的細微。但在紅蓋頭落地的那一刹那,本來正在摸索梳妝台的怪物就以眨眼可見的速度猛地跳起撲到了紅蓋頭上,瘋狂地用爪子和牙齒瞬間將紅蓋頭撕得粉碎。
血水劇烈晃動,紅蓋頭變成了無數片到處亂飛的碎布。樓延都可以想象,如果躺在那裡的不是紅蓋頭而是他這個人,那他現在已經被這個凶猛可怕的怪物給撕成無數片了。
樓延低頭看著腳邊的水,冷汗從額角滑落。
他隻要一動,水聲就會響起,怪物就會撲來。但如果他不動,怪物遲早也會一點點搜尋到他,照樣會把他撕碎。
這個局,怎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