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好修想要說不敢, 但在樓延含笑的眼神下最終慫慫地走到了劉康的面前,笑得比哭還難看,“大叔, 你彆害怕,我很快的。”
劉康雙腿抖如篩糠,“小兄弟,你手彆抖啊。”
路好修哭喪著臉說:“大叔, 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啊。”
李新側過頭握拳抵住唇角, 擋住泄露的笑意, 咳了一聲,“小路,能拿得出來嗎?”
“我試試……”路好修也不敢把話說滿。
他摸了摸劉康的肚子,果然在肚子裡摸到了一個手機形狀的硬東西。路好修不由感慨,詭異的手段真是不講科學,但如果讓詭異講科學,詭異也就不是詭異了。
樓延問道:“可以嗎?如果不行也彆勉強自己。”
路好修瞬間像打了雞血一樣,眼神倏地堅定下來, 他重重朝樓延點了點頭,“我可以!”
不就是肚子裡的手機?樓哥認為他能取,他就一定可以取!
話音落下, 路好修手下的空氣慢慢扭曲, 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洞。這黑洞就開在劉康的肚皮上,路好修全神貫注地將手伸進了黑洞中, 不忘叮囑道:“大叔, 你可彆動啊。”
劉康已經滿頭大汗,連點頭都不敢點頭,就使勁擠擠眼表示他一定不動。
一旁的樓延和李新也不錯眼地盯著這一幕, 他們雖然見識過很多次路好修練習使用“隔空取物”的場景,但還是第一次見路好修將這個能力運用在人體的身上。
如果這個方法真的能成功……樓延掩下笑意,說不準會成為大殺器。
路好修也很緊張,但手卻很穩,沒過幾秒,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欣喜,將手從黑洞裡面收了出來,“找到了!”
眾人目光盯在他的手上,隻見一個巴掌大小染著黏液和油脂的智能手機被他拿了出來。
劉康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劫後餘生地傻笑起來,“太好了,我特麼有救了哈哈哈!對對對,大哥,就是這個手機,紅棺材的照片就在裡面!”
樓延從口袋裡掏出一副透明手套戴上,修長的手指將每一寸手套都撐得格外服帖。他將手機從路好修手裡接了過來,把那袋食物給了劉康,“你回墳地去吧,最好不要讓人找到你。”
劉康連忙點頭,拎起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
樓延皺眉,拿出紙巾擦乾淨手機上的東西,想要開機的時候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頓時嘖了一聲,“走,先回去充個電。”
老樹家具裡多了幾個年輕人,正打著傘跟著老王看院子裡的家具。樓延在李新和路好修的遮擋下平靜地上了二樓,進了房間。
“那個蔡莫帶著兩個人住在了我們的隔壁,最靠裡面的房間,他還帶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李新指了指旁邊的房間,低聲道,“除了小女孩,他還帶了幾個公司員工來。那幾個員工一看就是實習生,年齡都不大,看起來沒有一點防備心,單純地以為蔡莫帶他們來是為了看木材。但我覺得那個蔡莫把他們帶來的目的不會這麼簡單,很可能拿著那些人給他當替死鬼的。”
樓延冷笑兩聲:“這是狂信徒能乾出來的事。”
他找了個充電器給手機充上了電,幾個人坐了下來,等待手機開機的時候,李新摸著下巴納悶著道:“狂信徒為什麼會來這裡?那個溫一安又為什麼想要殺了蔡莫?”
樓延中午沒吃飯,現在正餓著,他扯過一袋面包打開,慢慢吃著,隨意地回答:“我們是為了什麼來的,他們可能就是為了什麼來的。”
李新若有所思,“他們也想要融合?”
“要麼是想融合,要麼是想供奉,”樓延回憶起上輩子狂信徒的囂張和瘋狂,現在想一想,狂信徒裡面的不少人都擁有了詭異的力量,“柳樹村裡的東西並不簡單,我懷疑蔡莫那群人裡頭並不隻有他一個狂信徒,他們也一定擁有對付那東西的能力。說不定,他們還有辦法能找到那玩意……”
段澤歌一直在刷著塔羅牌,聞言突然笑了。樓延側過頭看他,喉結一滾咽下面包,又拿起旁邊的一瓶水擰開喝了一口,“笑什麼?”
段澤歌的手指很長,其上也布滿著或大或小的傷口,還有一片猙獰的燒傷從手掌內部蔓延到手背的,但奇異的竟然沒有影響他雙手的靈活度。聽到樓延的問話,他微笑著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陰陽怪氣的話:“樓先生是忘了我還有個‘占卜’能力嗎?我也可以找到那東西在哪。”
樓延眼尾挑起,哼笑,“當然沒忘。”
他當然沒忘,隻不過樓延心裡多少還對段澤歌有些防備,也並不想養成自己不動腦子隻依賴段澤歌“占卜”的習慣,所以就沒提過這事。不過段澤歌都主動說了,那麼他也不客氣了。
樓延伸手朝段澤歌勾了勾,“過來坐,幫我看看這玩意這會在哪裡。”
段澤歌慢悠悠走到他身邊坐下,樓延打開了手機,往相冊裡面一點,就看到為首第一張裡紅棺材的照片。
這照片是在紅棺材剛從河裡被打撈上來的時候拍的,一群人圍在岸上泥地裡,雨水薄薄,十來個壯漢拽著綁在紅棺材上的繩子埋頭拉棺材。在人群擁擠中,那紅棺材半邊著地,半邊仍泡著水,顏色鮮豔地被圍在人群之中,好似一抹深紅忽然闖入了黑白灰的世界。
天下棺材七尺,這棺材也如此長度,應有個兩米四。棺材通體鮮紅,看不出這棺材多少年了,但四角方方正正,且又高又厚,既沒有蟲蟻啃噬的痕跡,也沒有雨打風吹過的脫漆,像是才做好的一個新棺材。
樓延將棺材放大,看清了其上的花紋。那花紋並非傳統棺材上會雕刻的青鬆翠柏、仙鶴牡丹,而是亂七八糟的,好像是小兒亂塗抹出來的畫一樣,看不出什麼圖案,但能看到中間雕刻的一個大大的“囍”字。
乍一看普普通通,但隻要將這棺材納入眼底,心底就會升起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讓人一看就覺得晦氣和害怕。
段澤歌忽然伸手指了指棺材上的圖案,圈起了其中一處,“你看這裡像不像眼睛,這裡像不像頭顱?整個連起來,這個圖案是不是有些像惡鬼?”
他輕輕比畫了一下,樓延定睛一看,不由點頭讚同。
青面獠牙,臉形扭曲,越看越像是一個鬼怪的模樣。樓延用同樣的眼光去看其他的圖案,這些令人心底發寒,線條淩亂的圖竟然也是其他模樣猙獰的惡鬼。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每一個鬼的面容都不相同,但都極儘可怖。而且越看,越覺得這些鬼怪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活過來了一樣,就像是在動彈一樣……那些線條開始晃動,鬼怪也逐漸轉過臉來和樓延對視,它們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好像要從屏幕裡鑽出來貼到樓延的臉上!
一隻手忽然蓋住了照片上的紅棺材,段澤歌輕聲喊道:“樓延?”
樓延猛地回過神,他立刻去查看自己的精神力,才發現精神力不知不覺已經往下掉了3點。
“精神汙染……”
樓延喃喃,讓段澤歌將手拿開之後,他再次去看,卻發現紅棺材上的圖案根本就沒有動過,還是原來淩亂的樣子。
隔著一張照片都能夠汙染到彆人的精神,樓延在心中再一次提高了紅棺材的危險度。而棺材上的那些厲鬼圖案,也讓樓延格外忌憚。
樓延問段澤歌:“你有感受到它帶來的精神汙染嗎?”
“有頭發擋著,我沒看清,”段澤歌撥了撥臉前的頭發,“也沒什麼感覺。”
樓延抿唇笑了笑,又輕輕歎了一口氣,“這個紅棺材,我懷疑我對付不了。”
路好修和李新也湊過來看紅棺材的照片,但樓延隻讓他們看上一眼,省得他們也受到紅棺材帶來的精神汙染。
他們沒看清棺材的特殊,但聽到樓延這句話後,李新不由擔心道:“如果實在危險那就算了,我們把那個蔡莫解決了就出去吧?”
樓延輕笑兩聲,“你不擔心這裡的村民遭殃嗎?”
李新是個好人,通俗意義上的好人。是個遇見老人摔倒了就去扶,遇見女士被欺負了就去幫,遇見未成年玩危險遊戲也會上前嗬斥讓未成年回家的好人。
李新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總比你死在這裡好。”
他對那些村民做不到見死不救,但如果是讓樓延冒死去解決那個紅棺材,他寧願樓延立刻就走。
“那你手上的皮呢?”樓延伸手拽過李新的手臂,將他的衣袖擼起,隻見李新小臂上的那一塊方方正正的皮膚竟然已經覆蓋住了李新的整個小臂,樓延盯著這些皮,眼神冰冷,他壓住怒火,再次道,“如果不儘快融合詭異,你就要變成‘鬼故事’的詭奴了。”
不管是為了不讓村子裡的詭異被傅雪舟吞噬,還是為了李新,抑或者是柳樹村裡還活著的村民,他都不能放著紅棺材不管。
樓延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能不能殺死紅棺材,總要試一試就知道。隻要有成的成功率,他就敢上去賭一賭。
“段澤歌,”樓延語氣平靜道,“幫我占卜一下紅棺材會在哪裡出現吧。”
段澤低著頭洗著塔羅牌,最終從塔羅牌中抽出了張牌。
“占卜告訴我的結果是今晚十二點,河流上,會有驚喜發現,”段澤歌意味深長道,“它還告訴我,最危險的地方說不定會有讓你達成所願的機會。”
樓延若有所思:“是嗎?”
看樣子今晚十二點,他必須要出去一趟了。
“深夜?”李新皺眉,剛想要提出同去,就看到了樓延拒絕的眼神。
樓延看了他一會兒,又去看路好修。他的眼神實在是不容置疑,而樓延的意思也很清楚:他要自己去。
對付詭異,這裡面沒有人比他更有經驗,更有能力。如果樓延都無法對付得了紅棺材的話,這些人去了也不過是送死。
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
“我補個覺。”
精神力隻剩下岌岌可危的17點了,樓延直接兩口吃完面包,往床上一撲準備補眠。
晚上說不定有場大戰,他可要把精神力給恢複過來。
在他閉上眼睛後,段澤歌忽然道:“樓延,彆讓你的精神力低於5。”
樓延沒有睜開眼,聲音慵懶地問:“為什麼?”
“你的精神力為0時,你會立刻變身詭異,”段澤歌道,“但當你的精神力無限接近於0卻不是0時,你會陷入一種狂暴狀態。那時的你會失去人類的理智,會無限逼近於詭異化的狀態,很有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樓延呼吸聲輕輕,但段澤歌知道他還沒有睡著,而是在安靜地聽著他的話。
段澤歌的目光從塔羅牌上移到了樓延的身上,“我算出,當你的精神力低於5時,很有可能會陷入狂暴狀態。”
樓延的聲音從枕頭上傳來,“嗯。”
他看起來還是很鎮定,很沉穩,像是一切都掌握在手心之內:“我知道了。”
*
晚上十一點,樓延被隔壁的聲音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室內一片漆黑。段澤歌坐在桌子前正在寫什麼東西,路好修躺在沙發上,李新則躺在床的另一側,兩個人的呼吸沉穩,都陷入了睡眠。
樓延抹了抹臉,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窗邊微微掀起窗簾往外看去。不久後,就聽到隔壁狂信徒的房間門聲響起,個成年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從他們門前經過,悄無聲息地往樓梯走去。
領頭的人不高不矮,瞧著四十多歲,梳著大背頭,戴著眼鏡,一副儒雅的中年教授模樣,他應當就是蔡莫了。
樓延放緩著自己的呼吸聲,聽著這些人的腳步從二樓到了一樓,過了一會兒,樓下的房間也有了動靜。
個年輕實習生的聲音響起,受寵若驚地道:“老板,我們這麼晚還要去看木材嗎?”
蔡莫笑嗬嗬的,語氣很是溫和,“正好有一批好木材到了,我看你們都沒睡覺,正好去看看?我就怕晚了啊,那木材就沒了。”
個實習生直接滿口答案:“好的老板,我們去拿個手電筒。”
沒過一會兒,這些人就走出了老樹家具。
樓延眉眼沉沉,幾乎不用多想,他就能猜到這些實習生的結局。他對狂信徒的厭惡幾乎要刻進骨子裡,樓延面無表情地抬起手表,在月光下看了看時間,眼看還沒到十二點,他打算跟上蔡莫去看看這些狂信徒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將防身武器一個個裝在了身上,這些武器並不會對詭異有什麼威脅,但對付人類就不一樣了。
最後,樓延回頭看了看屋內的人,衝段澤歌比了個手勢,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經過那對小情侶的房間時,樓延腳步一停,還是敲了敲他們的房門。
“誰啊,”劉成過來看門,看著樓延的眼神全是防備,“你找我們有事嗎?”
樓延將帽簷一拉,淡淡說了句:“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你們兩個人最好不要分開,明天一早儘早離開柳樹村。”
說完,他也不看劉成的反應,直接快步走下了樓梯。
劉成皺眉看著他的背影,“神經病。”
一把關上了門。
過了幾分鐘,他的門又被敲響了。
黃心踢了踢男朋友,劉成暴躁地扔下手機,“麻蛋,又是誰啊?!”
打開門一看,就看到剛剛那個神經病的個朋友站在了門口,把門堵得嚴嚴實實。
李新和段澤歌的身形都稱得上高大,路好修板著臉的時候瞧著也很能唬人。劉成被嚇得倒退兩步,心裡發虛,“你們乾、乾什麼啊?想打架?”
李新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朋友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就要記著。今晚好好護住你的女朋友,你們兩個人最好彆分開,否則……”
他冷笑一聲,含義深遠,劉成頓時變得滿臉驚恐,以為他是要對自己和自己的女朋友下手。
段澤歌也慢條斯理地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村子裡的便宜家具,你以為是你們這樣的普通人能占的嗎?如果讓我們明天看到你們沒走,就不是今晚找你說幾句話那麼簡單了。”
路好修也跟著冷哼了一聲,裝成十分凶惡的模樣揚了揚拳頭,“聽到了沒?落單就揍人!”
耍完威風,個人轉身離開,劉成一個人站在門口,擦了把虛汗,“操,一群神經病啊。”
但他到底是害怕了,趕緊退回屋裡鎖上了門,決定今晚誰來都不給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