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臉色鐵青,眉毛都皺成了一團,“我就說不用來醫院,你知不知道看一次病花了多少錢?”
哦?
顧一琢總算明白了,敢情他哥是為醫藥費感到心疼呢。
“哥,身體要緊,你都燒成那樣了,再不來看病能好嗎?”顧一琢笑嘻嘻的上去摟住秦弈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哥,今天不去公司好不好?”
秦弈掙脫他的手臂,拿起手機隨手塞進褲兜裡,也沒看到底還能不能用。
“想偷懶?”
顧一琢仍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有朋友在遊樂園上班,拿到兩張內部員工優惠券,本來想跟他老婆一起去玩的,結果家裡出了事沒得玩,所以就把他的票給我了。”顧一琢有備而來,變魔法似的掏出兩張票來,在秦弈眼前晃了晃,“怎麼樣哥,免費的,去嗎?”
秦弈頭都沒抬,“不去。”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去什麼遊樂園?
顧一琢早知道秦弈會拒絕,裝出一副惋惜的樣子來,“哎,真可惜,兩張票要是賣,接近兩千塊錢呢。”
一聽到錢,秦弈瞬間變敏感,“哪個遊樂場這麼貴?”
“你不懂,這是內部員工優惠券,場內所有設施免費玩,部分小吃飲料隨便吃喝,進去了就等於是大爺!”顧一琢作勢要把票給撕了,“太可惜了,我朋友去不了,哥你又不去,那這玩意我隻好撕掉了。”
他動作故意放慢,果然秦弈一把就給他搶了。
“哥?”顧一琢故作驚訝。
“撕掉兩千塊你不心疼?”要是真被他撕了,秦弈肯定一星期都睡不好覺。
“你又不去,收著乾嘛?這是有時間限製的。”
秦弈看了下時間,果然僅限今天。
一個小時後,兩人到了遊樂場。
這種地方顧一琢還是頭一回來,估計秦弈也是,兩個人入場之後就手足無措的站在那,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正值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場內人不多,就算是有人,也多半是大人帶小孩,男友帶女友,反觀秦弈跟顧一琢,兩個大男人在那杵著,要多違和有多違和。
顧一琢上網瀏覽了情侶約會法典,笑眯眯的對秦弈說:“哥,你想吃冰淇淋嗎?”
秦弈望著被冷風嗖嗖卷走的枯黃葉子,一言不發。
“……哦,天氣這麼冷,吃冰淇淋怪不舒服的。”顧一琢在腦海裡搜索剛剛翻看的攻略,又問,“那咱們去坐海盜船?”
看著不遠處懸空的海盜船,秦弈有點抗拒,“你不覺得坐那個的都是小朋友?”
顧一琢拉著他的手笑嘻嘻的往那邊走,“誰規定大人就不能坐海盜船了?”
顧一琢的手寬大厚實,能把秦弈的手牢牢握住,不留一絲縫隙。秦弈跟在他身後踉踉蹌蹌的走,目光落到兩人相握的手上,神情慢慢轉為呆滯。
很溫暖的手,乾燥又有點粗糙,給人莫名的安全感,跟秦弈冰涼還冒冷汗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秦弈體質虛寒,一到秋冬就手腳冰冷,穿得再多身體都很涼,自打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後,顧一琢就成了秦弈的天然取暖器,手腳都被捂得暖暖的。
隻是不知秦弈是在感情方面太過遲鈍,還是顧一琢真的偽裝得太好,讓人不自覺中忽略他也是個成年男性的事實,至少到剛才為止,秦弈都未出現過那種悸動的感覺。
他落後顧一琢半步,大男孩的背影映襯在他眸底,像是一隻張揚的蝴蝶,從遙遠的天邊忽地閃進心臟深處某個角落中,再難趕出去。
到了海盜船售票處,兩人把通用票拿出來,讓售票員檢查了下,很快就坐上船去,秦弈也收斂起微妙的異樣感,端端正正的坐在船上。
顧一琢低頭仔細檢查他的安全帶,一邊開口:“哥,你要是害怕就靠著我,我保護你。”
“要是我掉下去了,你怎麼保護我?”秦弈開玩笑的問。
顧一琢抬頭衝他一笑,“那我就抱著你,落地的時候你砸在我身上,這樣不就沒事了?”
他說得風輕雲淡,卻讓秦弈心裡一蕩。
無論是真是假,他都……
海盜船緩緩啟動,顧一琢笑眯眯的抓住秦弈的手,遞給他一個讓人安心的眼神。秦弈低下頭,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
幾秒鐘後,遊樂場響起響徹雲霄的哀嚎。
“啊啊啊,要掉下去了,秦哥救我,救我——”
“哦哦哦撞上了,要撞上了,海盜船要翻了!”
“不行了不行了,快放我下去!我有心臟病我要死了!啊啊啊,老子要砸了這破船!”
“我暈了暈了真的暈了,求求你們放我下去啊——”
秦弈:“……”
旁邊這個嚎得像過年即將被宰的豬一樣的人,他真的很不想認識!
從海盜船上下來,顧一琢雙腿一軟直接跪到了地上,秦弈怎麼拉都拉不起來,隨後下船的小朋友們大概是學校組織來玩的,個個交頭接耳對顧一琢兩人指指點點,讓秦弈尷尬得耳朵都紅透了。
在這船小朋友眼中,他們估計是驚世大智障,怪醫黑傑克都治不好的那種。
有了海盜船的前車之鑒,本想按計劃一一挑戰過山車跳樓機蹦極的顧一琢徹底死了心。
中午,兩人在餐廳裡解決。
顧一琢看著滿滿一大桌子菜,眼神死了一半,“哥,就算是免費的,你也不用點這麼多菜吧?”
滿桌子的餐食,再來四個壯漢都吃不完。
秦弈優雅的用餐,“吃不完打包。”
“……哥你真居家。”
為了不讓秦弈接觸到關於李建德消息,顧一琢全程沒讓秦弈碰手機,連跟公司通話都是他先撥通小朱的號碼,之後再恭恭敬敬的遞給秦弈,絕不讓一句閒言碎語飄到秦弈耳朵裡。
早上顧一琢替秦弈向公司那邊請了假,也特意交待小朱,秦總心情不好需要放鬆一天,無論什麼事都彆打擾,小朱是秦弈的助理,當然一心為秦弈好,公司裡的爛攤子半句都沒向秦弈透露過。
上午玩得不開心,下午兩人有了經驗,看見什麼不危險的都要嘗試一下,連碰碰車都沒放過,兩個成年男人開著碰碰車在裡頭玩了半小時,越玩越起勁,工作人員眼神都死了一半。
轉眼到了五六點,精力再旺盛的人都玩累了。秦弈坐在長椅上休息,顧一琢去買飲料。
長椅對面是個買燒烤的小攤子,門口小電視上正播放著關於動物世界的節目,秦弈若有所思的看著,直到顧一琢拿熱咖啡杯碰碰他的臉才反應過來。
“看什麼這麼入神?”顧一琢挨著他坐下。
“一個關於狼和藏獒的節目。”
顧一琢瞟了電視兩眼,“很有趣嗎?放的什麼?”
“一隻小藏獒誤入狼群,跟狼一塊成長,因為各種原因,這隻藏獒常遭狼群欺負,過於弱小的它無力反抗,而每當這時候,狼群的首領——狼王就會出來保護它,幫它趕走其他狼,還給它叼來食物,帶著它一起在凶險的世界裡活下去。”
顧一琢饒有興趣的盯著電視,“狼王保護小藏獒?這的確蠻有意思的。”
秦弈接著說:“漸漸地狼王老去,失去統治地位,藏獒卻成為威風凜凜的新狼王,統率狼族。”
顧一琢這回是真的感興趣了,興奮追問:“然後它就把老狼王霸占了?”
“……”秦弈想,這小孩說的“霸占”跟他想的“霸占”絕對不是一個意思!
黃昏時節的遊樂場已經沒那麼多人,兩人坐在長椅上,偶爾幾個人從他們面前經過,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
“狼是非常冷漠的生物,即便是曾經的狼王,一旦失去絕對的實力,下場也將十分悲慘。”秦弈放低了聲音,“而這隻藏獒一直保護曾經的老狼王,捕獲到的任何獵物,它都讓老狼王先享用,不許任何狼欺負老狼王,把一切靠攏過來的‘惡狼’趕走,就像保護著年幼時的它一樣,竭儘全力保護失去力量的老狼王。”
電視上正循壞播放一段視頻,藏獒將老狼王護在身下,老狼王趴著撕咬一塊肉,凡是想來搶食的狼都會被藏獒嚇走,不敢搶走老狼王的食物。
秦弈坐了很久,把那段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心情也越來越複雜。
人也是一樣的,年輕時再強大,老了也會變軟弱,所以人類才想生兒育女,讓後代照顧日漸老邁的自己,不至於老無所依,流落街頭。
而他晚年的生活,一定會很悲慘,沒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沒有相依為命的伴侶,更沒有能依靠的兒女,說不定哪天死在家裡了都沒人知道。
他活了半輩子,一無所有。
秦弈正想得出神,旁邊的顧一琢突然湊了上來,笑嘻嘻的喊:“哥,你怎麼又在發呆了?”
秦弈也沒注意,微微偏了下頭,結果兩人的嘴唇好死不死的就碰到了一起,雖然不是真正接吻般的接觸,隻是堪堪摩擦了一下,卻也足以讓秦弈頓時方寸大亂,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