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那天溫昭尋沒來機場送他。是林熙辰主動要求的。

林熙辰第一次正式獨立，自己安排一切，忙前忙後地到處跑，倒也不覺得累，隻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的快樂。

分居兩地，林熙辰終於可以靜下心來思考，關於自己的夢想，和與溫昭尋的未來。

許澤特意從華盛頓趕過來，林熙辰見許澤仍舊是過去那副淡定坦然的模樣，心中莫名遺憾，兩人一起吃了飯，又彼此寒暄一番，林熙辰歎道：“我哥哥……”

“他跟溫昀婷的事情我一直知道。”許澤搶先揚了揚嘴角，卻不似在笑的模樣，“不用擔心我，我已經認識了其他的人，我們相處得不錯，初陽他……還要照顧溫昀婷，他也不容易。”

“昀婷已經被轉去專門的醫院，二十四小時監護，哥哥沒辦法每天去探視。”林熙辰搖了搖頭。

“這樣啊……對了，董和最近怎麼樣？回來以後我一直非常忙，很少有機會上網玩遊戲。”許澤轉移話題。

林熙辰愣了愣，出國以前他特意去董和工作的地方找過他，董和聽到林熙辰要離開，眼眶紅了又紅，到底還是把眼淚憋了回去。

林熙辰許久沒見董和，驚覺他似乎變高了許多，不奇怪，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林熙辰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我們還可以經常視頻，而且隻交換一年，明年就回來了。”

董和笑起來，深深的酒窩，白皙的臉龐，這一笑，仿佛又變回以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孩。

林熙辰低下頭，歎氣道：“董和，對不起，其實很早就應該親口跟你說。”

董和大大咧咧地摸了摸後腦勺，繼而猛地趴到桌子上，用手指戳了戳林熙辰的胳膊，“小熙哥，你彆自責啦，誰還沒有個初戀啊，初戀的結果總是特彆糟糕，這是定理。”

林熙辰捏了捏董和的手指，“好，你能自己想開最好了。”

“那個，小熙哥，你真的跟老板分開了啊。”董和揉了揉臉，十分誇張地歎氣，“好可惜啊，我覺得你們可般配了。”

“你啊……”林熙辰搖了搖頭。

“真的，你還記得你跟，就是陳司遠談話然後把我跟老板單獨擱在一起那天嗎？我開始的時候很害怕的，老板氣場太強了，可他卻問了我很多關於你的事情，還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什麼的。”

林熙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老板那天蠻奇怪的，他就好像在忍耐著什麼，關心你也表現得像在調查戶口哈哈，那個……你可不許告訴老板我這麼說啊，我可要保住飯碗的！”

思緒回到現在。

許澤當天下午離開，背影還沒離開林熙辰的視線，林初陽的電話緊跟著就進來了。

林熙辰沒想很多，開口道：“你們還真是前後腳，我剛送走許澤。”

“辰辰，昀婷去了。”林初陽嗓音嘶啞道。

“怎麼這麼突然？”林熙辰舔了舔嘴唇，“什麼時候到事情？你們那邊是淩晨了吧。”

林初陽道：“剛剛的事情……”

許澤忽然返回，手裡是林熙辰方才落在他那裡的圍巾，見林熙辰臉色蒼白，問道：“怎麼了？”

林初陽那邊突然沉默，林熙辰摸了摸耳朵，低聲道：“是哥哥。”

許澤神色一頓，把圍巾圍到林熙辰的脖子上，“初陽出什麼事情了嗎？”眉頭微微蹙起來。

林初陽道：“辰辰，把手機給他吧。”

林熙辰於是把手機遞給許澤，然後轉身留下兩人的空間。

許澤的臉色漸漸冷下來，林熙辰微微眯起眼睛，陽光溫熱，每日照常升起，全然不知在地球的另一邊，一個生命已然消逝……

許澤走過來，把手機還給林熙辰，“溫昭尋。”

林熙辰愣了愣，“喂？”

“初陽和你說了？”溫昭尋問。

“是，剛掛斷電話。”林熙辰揉了揉鼻梁，“哥哥還好嗎？小昭，你去幫我看看他。”

“我在他旁邊呢，沒事的，安心學習，這邊有我照顧著。”

林熙辰心中觸動，“小昭……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我沒事。”溫昭尋笑了笑，聲音溫柔。

兩人於是又簡單說了兩句話，彼此都有幾分面對面交談時所缺失的自然。

許澤見林熙辰結束通話，走到他身邊，開口道：“溫昀婷出事那天，初陽是在機場送我，才沒有及時趕到。”

林熙辰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反應過來許澤話裡的意思，連忙道：“這又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可是初陽，初陽一定在怪我。”許澤陷入死循環，眉間顫抖。

“哥哥說什麼了？”林熙辰握住許澤的手，“不會的，哥哥不是這樣的人。”

許澤歎了一口氣，“我想回國一趟。我不放心初陽一個人……”

林熙辰咬住嘴唇。

“是不是覺得我挺沒出息的？”許澤垂下眼睛。

“那你現在，現在的交往對象怎麼辦？”林熙辰問，“許澤，比起哥哥，我更加擔心你。”

許澤抬起頭，眼中閃過困惑與感動，點點頭，“我再想一想。”

林熙辰心知自己沒有資格去置喙許澤，自己如果遇到同樣的境況，不一定會比許澤做到更好。

“學校還有事情，我就先走了。你……”林熙辰歎氣，“有任何需要的，隨時來找我。”

許澤又點了點頭，然後微微地笑了。

…

大約過去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許澤跟林熙辰說他準備要回國了。

林熙辰當時正在食堂吃飯，對面坐著兩名新認識的同學，其中一個是美國人，叫馬克，另外一個是留學生，年紀要大上一些。

林熙辰趕忙把食物都咽下去，問道：“想好了？”

“嗯。”許澤依舊不太愛說話，不過自林熙辰來到美國之後，兩人便經常會聯係，有時候林熙辰還會特意飛去華盛頓看望許澤，是以關係突飛猛進，親近了許多。

偶爾林熙辰還會與許澤玩笑前世的誤會，吐槽溫昭尋的神操作——

“他說得簡直有板有眼，就好像真的存在這麼個人一樣。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

林熙辰本意是逗許澤開心，沒想許澤卻當了真，當然了，林熙辰雖然以全然放鬆的口吻提起這件事，然而見微知著，眉眼間苦澀的表情卻做不了假裝。

許澤於是道：“我最後一年看到溫昭尋的時候，就已經能看出來的他的不一樣。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

溫昭尋就像是一盞被打碎的杯子，又用膠水嚴絲合縫地重新粘合起來，雖然外表瞧不出哪裡不同，但要是從內部窺視，其實全部都是裂縫。

林熙辰回憶道：“我有印象，所以到後來一直不明白他究竟怎麼了，突然對我那麼……殘忍。”

“溫昭尋隻是選擇了錯誤的方式。”許澤歎道，“他也是可憐人。”

林熙辰是知道的，然而理智上的明了是一回事，心中的創傷要想要長出新鮮的血肉，並非幾日的努力就可以見到成效的。

他要等。

合適的契機，合適的時間。

許澤開口道：“我不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回國這件事。”像是擔心林熙辰會誤會，又像是懊惱自己的猶豫不決，許澤的口吻難得心虛，“是初陽說的。”

通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林熙辰越發喜歡許澤了，也越來越心疼他，無奈道：“我哥哥反悔了？”

許澤愣了愣，“不會的。”黯然的語氣，“初陽不喜歡男人。做不成伴侶，到底是六七年的朋友，他需要我，我就應該在他的身邊。”

“他喜歡你。”林熙辰終於耐不住心中的激動，“我哥從小就這樣子，說話做事都特彆老成，看起來掌控著一切，其實根本看不懂自己的心。就拿小時候我喜歡吃糯米糕來說，哥哥覺得這東西黏糊糊的不健康，連碰都不要碰，後來在我威逼利誘下吃了兩口……你猜怎麼著？”

電話對面許澤的呼吸微微加速，“怎麼了？”

“他把我私藏的那些都吃掉了！非常霸道！氣死我了！”林熙辰有意誇大事實，為的就是告訴許澤——林初陽慣來會假裝淡定，然而一旦嘗到甜頭，就再也不會放手的。

許澤還是不敢有更多的期待，林熙辰於是給他使出一招，讓許澤回去以後告訴林初陽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分手？不存在的，你騙他嘛，就說還在交往中，哥哥絕對要對你展開攻勢的。

馬克聽不懂中文還好，一旁的留學生對林熙辰的這波操作簡直滿腦門黑線。

馬克收到一條訊息，眉毛挑起來，看向林熙辰，“，校長說要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校長怎麼會找上你？”留學生疑惑。

“我剛才電話打太久，沒注意到信息。謝啦馬克。”林熙辰並不擔心，端著餐盤站起身，“你們乾嘛這副表情？校長明明那麼和藹可親。”

“那個光頭和藹可親？你可真是……”留學生扶額，“他是隻對你和藹，小心一點，你長相這麼好，我都懷疑他有什麼目的。”留學生故意用中文說。

林熙辰哭笑不得，揮揮手，告彆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