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望未愣了一會兒，然後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遊戲的劇情表現力真不錯啊。

有一瞬間，她真的完全將自己代入進去了。

就好像真的能看到滿身是血的五條悟，好像真的能嗅見鮮血的鐵鏽味，好像真的碰觸到了五條悟柔軟的皮膚，好像真的跪坐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等待著一個奇跡……

……就好像，自己真的就是那個“無形之人”，是被施加了殘酷的詛咒，從活生生的人類化為無形的空氣，不被任何人關注與目睹……然後，幸運地被五條悟施以注意力，才終於重新獲取人類形體。

對於“無形之人”來說，五條悟就是那個唯一的救贖與光明吧。

在現實中，新望未也是無形之人。

但是，她沒有五條悟。

沒有人望見她。

儘管如此，新望未仍舊抿唇露出了一個欣然的微笑。

“我”被望見了、被注視了、被關注了、被重視了……無論如何，這就是《心想之物》帶給她的感受。

從一開始，這個遊戲就是想要讓玩家代入進去。

與她如出一轍的容貌、越發符合心意的選項、仿若真實存在的過去故事……

容貌可能是通過手機攝像頭進行掃描，選項可能是通過她的多次重要選擇來進行規劃，故事更加是可能根據現實世界進行改編……真實性就是在這一點一滴的努力之下，營造出來的。

好像五條悟也是真的存在的人類一般。

但很難想象這件事情。

很難想象，咒術界、詛咒、咒術師、咒靈……這些東西真的存在。

很難想象真的存在一個五條悟。

新望未微微垂下眼睛，又抬起。

劇情章節仍在繼續。

她關注到天內理子差一點就被那個突然出現的黑發男人殺死；她關注到夏油傑不同尋常的情緒表現，以及他們決定不讓天元同化天內理子。

她也注意到，五條悟意氣風發、橫行霸道的強大表現。

她都注意到了，因為空氣朋友一直漂浮在旁，認真地圍觀著、關注著。

但與此同時，她的大腦的另外一部分，好像在反複告知她一個殘酷的事實。

終究是遊戲。

終究是遊戲啊……

因為代入了一瞬間，所以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感到些許的失落。

並不是說真的指望五條悟這樣的男人成為她的男朋友，更不是希望那些殘酷的事情真的發生在現實之中。光是看到五條悟瀕臨生死邊緣，就已經讓她十分難過與震驚了。

她隻是……

……隻是覺得，有些失落。

第二章節結束了。

新望未深吸了一口氣，情緒也逐漸脫離第二章節的劇情內容，開始關注劇情結束之後的部分。

因為是遊戲，所以覺得有些失落。

但也因

為是遊戲，所以再怎麼失落，也還是很快回到了現實生活之中。

新望未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生活重心在哪裡。

……五條悟，隻是一場浮華炫麗、虛假恍惚的夢境。

完成劇情章，讓新望未獲得了10點好感度，和30點心願值。

……居然有30點。

新望未暗自驚訝。

有種大豐收的感覺啊。

現在五條悟的好感度，已經來到了32/100。

第三個劇情章，需要五條悟的好感度達到40才能開啟。需要一點時間。

不過，好感度突破30之後，新望未一下子就發現了遊戲的不同。

最大的不同出現在日常之中，她可以自己輸入想要對五條悟說的話了，支持語音或者鍵盤輸入。

之前還都是選擇遊戲提供的選項，現在卻可以自由輸入……難道無論輸入什麼，遊戲角色都能做出合適的反應嗎？

現在的人工智能有這麼厲害了嗎？

平常不太關注科技新聞的新望未，因此疑惑了起來。

另外一個解鎖的新功能，就是日常中可探索的場地變多了。

現在“我”可以去的場所，又多了一個高專。

探索高專需要花費1點心願值，探索過程中可能會遇到高專中的人，也可能會遇到五條悟，遇到的人以及之後發生的事件都是完全隨機的。

在隨機事件中，新望未可以選擇以“無形之人”，即空氣朋友的狀態出現，也可以用人類形態出現，後者是不會額外收費的。

新望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想，遊戲的新玩法嗎？

終於有一點擴展內容了啊。

說起來，其實這些功能就是會在第二個劇情章節之後解鎖吧。隻是她一直拖拖拉拉沒做劇情，結果到現在才發現了遊戲的新功能。

不過日常的開頭還是一如既往。

新望未給五條悟投喂了一個甜食。

“……說起來，小望未當時是不是哭了？”

“什麼……？”

“我差點被那個家夥殺死的時候。”五條悟一邊舔著勺子上的小蛋糕，一邊若有所思地說，“當時，小望未是不是哭了？”

失神之際，在生死邊緣，在他領悟反轉術式的那一刻，他隱約感到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臉上。醒來之後，本能運轉的六眼告知他的水珠的來源。

是一旁黑發少女的淚水。

淚水，這還真是一個與五條悟無緣的詞語。

所以他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但不開口詢問的話，他又對此耿耿於懷。

為什麼要哭啊……真是的。

雖然表面上是人類少女，但明明是個異類吧，怎麼會在那種時候哭泣……比咒靈還人類一樣。

不過，畢竟是哭泣，五條悟決定還是要關心一下他的空氣朋友。

“……因為，擔心悟君會出事。”

“不會出事的啦

，是我想在那個時候領悟反轉術式，所以在那個家夥動手的時候，我才故意不反抗的……當然那個男人確實很強，不過我也不是沒有反抗之力哦。”

五條悟刻意強調。

新望未遲疑了一下，回答：“悟君是非常厲害沒有錯……”

“嗯嗯。”

“但這和我擔心悟君，沒有關係吧。”

“……誒？”

“會擔心，隻是因為……你是悟君。”

那雙燦爛如明朗天空的眼眸，靜靜地凝視她片刻之後，眼眸的主人說：“但是不對哦。再怎麼擔心，也不至於哭泣吧。哭泣的話，是因為覺得我那個時候死掉了嗎？”

比起夏油傑關注新望未出現的意圖、為什麼整天給五條悟投喂小甜點這種問題，五條悟顯然更敏銳地關注到另外一個問題。

為什麼新望未會拒絕他的死亡這個可能性呢？

……新望未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問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啊。

事實上，問題的核心並不是五條悟死不死，而是新望未為什麼一直堅定地站在五條悟那一邊。

很奇怪啊這個戀愛遊戲。

攻略對象居然會懷疑“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這種東西、這種情感，在遊戲中不應該是順理成章的嗎？

不要在不必要的地方添加真實感啊。

喜歡這種事情……明明很簡單。她甚至可以說，因為五條悟長得很好看，所以就很喜歡他。

畢竟隻是活在屏幕裡的紙片人，喜歡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新望未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不過，對於五條悟的話……

……或許隻是因為，這個遊戲恰巧出現在這個時刻，出現在她生命的轉折之時。

在她晦暗的、無光的人生之中，意外地出現了一抹亮色。

她回答：“因為悟君看到了我。”

五條悟下意識點點頭，然後驚訝地反問：“就因為這個嗎？”

新望未難免失笑。

五條悟的性格……

表面上是很難搞、很難纏的性格，跟容貌外形比起來，說不定也是一加一小於零的情況。

但因為很麻煩，所以才能吸引注意力，讓人好像能夠忘掉其他一切麻煩一樣。

是天生的聚光點呢。

“……悟君的話，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他人的關注之中吧。”

“嗯嗯，甚至會覺得很煩耶。”

“但我的話，從小到大，都沒有人關注過我呢。因為當時我隻是一團空氣。”

“說到這個，六眼還是很好用的。”

“但世界上隻有悟君擁有六眼。”

“那你到底是跟我做朋友，還是跟六眼做朋友啊？”

……又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幼稚起來了啊，悟君。

“當然是和悟君。”

“嗯嗯，小望未你繼續說。”

雖然幼稚，但是也很好哄嘛。

“所以，悟君能看到我，讓我覺得很高興。”

“……雖然這樣說，但這種情況很難理解啊。你跟我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五條悟小小地抱怨了一下，“說起來，小望未消失的那段時間裡，是去做什麼呢？”

在現實中生活著。新望未下意識想。

……上線遊戲的話，自然是和五條悟相處，畢竟是遊戲的攻略對象。但不在遊戲的話，自然就是在她自己的現實生活中度過。

畢竟她的現實非常忙碌啊。兼職、學習、畢業論文……空閒時間幾乎都被填滿了。

隻是勉強擠出一點時間，分給了《心想之物》。

……分給了五條悟。

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說法似乎有點渣男的嫌疑。

確實是因為悟君的出現而感到很高興，但這樣的高興，事實上隻是占據了生活的一小塊。但卻要用這樣的說法，去奪得16歲的五條悟的感情。

……因為這個遊戲是莫名其妙出現在手機裡，自己根本也沒有付出過金錢，所以有一種白嫖了五條悟的美色的感覺……

……啊啊新望未，你未免也太當真了一點。

屏幕中五條悟歪了歪頭：“怎麼不說話了？不會真的在消失的時候去乾什麼壞事了吧！”

他一副吃驚又躍躍欲試的感覺，好像很想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無論如何，總不可能跳出遊戲畫面來抓她吧？

新望未為這個想法莞爾。

“沒有哦，隻是覺得……”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在輸入框中，相當大膽地敲出了自己想說的話，“悟君真的很好看啊。”

“……哈？”

“是可以一直對著悟君的臉發呆的那種程度。”

五條悟眯起眼睛，大腦迅速運轉，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所以，你消失的時候，就是藏在某個地方對著我的臉發呆？說起來，最開始好像就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所以你才會跟著我的……哇，我的臉真是超誇張誒。”

新望未：……

好像哪裡都有問題，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戀愛遊戲的攻略對象，如果長得不好看的話，那也不可能吸引到玩家吧？

一開始，新望未確實是因為五條悟的立繪才會留下這個遊戲。打工時偶爾覺得累，她也確實會拿出手機看一眼五條悟的立繪。

大概就是精神食糧之類的東西吧？

但……

為什麼五條悟這麼一說，就感覺有點怪怪的？

而且這前後根本也沒什麼聯係吧？

五條悟故作深沉地沉吟片刻，然後臭美地擺出了一個姿勢：“沒有問題，小望未想看多久都可以。需要我配合一下擺個pose嗎？”

“……完全不需要。謝謝。”

“啊啦小望未不要害羞嘛，貼貼也完全可以哦~”

“並沒有想和你貼貼的意思啊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