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說的每個字令梨都能聽懂, 連起來怎麼就不行了呢?
宿回雲和令梨明明年歲差得不遠,為什麼他們之間的鴻溝那麼深、那麼寬,到底是誰有問題?
令梨大為不解, 懷疑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問題。
難道是這樣:見她拿出月白色劍穗的師兄驚怒交加, 未曾想過乖巧懂事的小師妹竟是那日月下竹林中背刺師兄的嫌疑人。
師兄大失所望,信念崩塌,深覺受到欺騙。他決心清理門戶,拔出流雲和令梨大打幾百個回合, 打得天崩地裂山塌海陷,激烈得火光四射, 無人敢前來勸架。
那確實挺激烈的,不適合在令梨傷剛好沒多久的時候做。
令梨的小惡魔尾巴揚起來落下去,有氣無力地晃了晃, 無端顯出一種失落感。
見狀, 宿回雲眼中譴責更甚。
他早知師妹和“乖巧懂事”四個字毫不沾邊,行事大膽又激進, 時時刻刻在捅破天的邊緣徘徊。
饒是如此, 才與元嬰打過一場, 又來邀戰師兄,她的精力是否過分旺盛了些?
令梨嚴格意義上算半個殘疾人,可以拿醫藥堂出品的全身骨骼經脈檢測報告申請中州修士專屬列車愛心包廂。
如果淩雲劍宗不給門下弟子報銷車票, 她真的會這樣做。
臉面在免費面前不值一提!
“等回宗門, 我請醫藥堂妙青前輩替你療傷。其餘事宜, 延後再說。”宿回雲道。
令梨飄忽地移開目光。
師兄一片好意, 她心領了,可令梨暫時不打算回到淩雲劍宗。
她提前修完了今年的學分,眼瞧著在外門的兼職做不下去失去經濟來源, 又找不到抽骨之人的半點線索,淩雲劍宗在實用主義者小梨心中的地位直線下降。
她是冷酷女人,冷酷女人如今滿心都是宗門外的花花世界,回家對她早已沒了誘惑。
該怎麼告訴師兄,等劍牌之事一結束,令梨立刻就要離宗出走,打著外出遊曆的名頭逃之夭夭?
令梨深知跑路一定要低調的道理,她還不想跑到一半被五花大綁綁回宗門,摁在藥玉製成的床榻上慘遭醫藥堂全體醫師圍觀,感歎世間竟有如此稀奇的病例,快讓他們解剖這尊活著的醫學奇跡。
這不是令梨的妄想,學醫的修士就是有這麼瘋狂。
如果有人在淩雲劍宗看見一群白衣染血舉著斧頭瘋狂追趕某人的變態可疑分子,不要驚慌,醫師們隻是想帶回他們心愛的落跑病患而已,學醫人又有什麼壞心思呢?
宿回雲口中的妙青仙子是醫藥堂唯一一個稱得上正常的長老,她給人開藥的時候會特意調配成甜甜的水果味,連續數年榮獲淩雲劍宗十大良心獎,是無數弟子心中唯一的姐。
順帶一提,宗主每年都企圖衝擊此獎,不惜暗箱操作,可惜路人緣實在太差,年年落榜,名落孫山。
上梁不正下梁歪,令梨愈發堅定遠走高飛的心。
“我都聽師兄的。”令梨欣然道,將打工生涯磨練出的話術技巧展現得淋漓儘致,“三枚劍牌已齊,我開獎了?”
宿回雲點了點頭,令梨將三枚劍牌貼合在一起,劍牌兩兩相容,勾勒出一扇虛幻的門。
三合一,按照通俗套路,這扇門隻許最後一位勝利者進入。
令梨不動。
宿回雲也不動。
“能擊殺天蠍老人全靠師兄,師兄請。”令梨道。
她不是故意謙讓,令梨想趁著宿回雲領獎的時候開啟她的跑路計劃,等她跑個十萬八千米遠再給師兄發消息:
【對不起師兄,結丹時我被天雷點化,大徹大悟,天道讓我離宗獨自苦修,煩請師兄替我告假,等火燒斷了鎖、狗舔完了面、雞啄完了米、山無棱、天地合,我一定會回來的!】
發完消息小梨立刻下線遁,以“苦修之處無WiFi,誓要從此戒網癮”為借口消失得無影無蹤,失物招領處柳師姐把指頭掐斷都找不到令梨的無影無蹤。
“師妹更需要刻舟塔獎勵,師妹請。”宿回雲紋絲不動。
比起令梨彎彎繞繞回腸九轉的小心思,宿回雲的想法非常簡單:小師妹缺錢,他不缺。
所以獎勵給她,很合理。
師兄妹兩人一人執意送錢,一人渴望跑路,兩人僵持不下,劍牌大門寂寞地等啊、等啊、等啊……
刻舟塔殘魂忍無可忍,“謙讓”的兩人愣是一步不挪,它怒吼道:“你們到底在乾什麼?就不能兩個人都進來嗎!”
那麼寬的一扇門,一起進是能把你們擠死還是怎麼?
令梨:“居然可以進兩個人?我還以為你非要我們互相殘殺,看戲看到隻剩一個才滿意。”
她十分機智地說:“我和師兄不會被這般小伎倆挑撥離間!同門友誼,情比金堅!”
殘魂冷漠道:“你忘了嗎?我的本體是三角戀受害者。”
三個人的闖關,隻要有一個人失去姓名就行。
令梨暗自嘖了一聲,她的跑路計劃屢屢受挫,真想把殘魂的腦殼敲得梆梆響。
“走吧,師兄。”令梨很快調整好情緒,習慣性地想去拉宿回雲袖子。
她愛拽著人袖子走路的毛病自小就有。令梨年幼時與瓊玉梨枝磨合不好,全靠扯著兄長大人衣袖維持平衡,走累了順手把男人的腿一抱,舒舒服服當個掛件。
離家後再沒有肯把袖子給她牽的人,隻有和她義結金蘭的師兄不嫌棄。
好想把師兄從宗門拐走一起遊曆,但那是不可能的。
此去一彆,不知多久才能相見。師兄看一眼少一眼,趁人還在,她要多緬懷一會兒。
令梨的手伸到半空,下意識勾勾手指,卻勾了一空。
令梨:“……”
令梨:啊啊啊對不起她忘了師兄的道袍正披在小梨身上,四舍五入師兄根本沒穿可以被她拉拉扯扯的衣服啊!
對不起,她搶了師兄外衣還試圖毀掉師兄裡衣,她無恥她下流。
令梨尷尬地收回手,手指縮進寬大的袖袍裡。
袖袍微微一沉,一隻指節分明的手捏住令梨袖口,向他的方向扯了扯。
宿回雲平視前方,好似什麼也沒做。
人生頭一回被人扯袖子的令梨呆了呆,她眼睛亮亮的想說什麼,最後隻化為開心的笑窩。
原來逆向思維也可以,不愧是師兄!
殘魂在前方等著他們,冷漠踢翻空氣中的醋碗。
“恭喜你,求劍者瓜瓜大魔王。”殘魂一字一頓把令梨的化名念得無比清晰,“繼成為第一位來到塔頂的求劍者後,成功通關者依然是你。”
令梨:說話就好好說,把小梨年少無知的黑曆史化名念那麼大聲做什麼?她不要面子的嗎?
“我的勝利有師兄一份。”令梨道,“既然塔主是三角戀受害者,給勝利者準備的獎勵是否有兩份?”
殘魂:“你想得美。”
它不想再和令梨說話,它怕死去多年的本體被她氣得從忘川河遊回來。
“刻舟塔第九層隻準備了一件獎勵。”殘魂的聲音仿佛穿過了悠久的光陰,“等你們離開,塔頂再不會開放。”
它也將永眠於黑暗寂靜的深處,任塔下求劍者絡繹不絕。
“我的本體創造秘境、設置刻舟塔闖塔關卡,全是為了尋找最適合接手這件寶物的人。”
漆黑的劍盒緩緩打開,露出盒中事物。
是一柄古樸的短劍,光澤內斂,歲月悠長。
令梨目光沒有被劍身吸引,她仔細看了劍柄兩眼,忍不住出聲道:“這上面是……”
“龍鱗。”宿回雲道。
上古之戰過後,修真界再無妖族化龍,令梨一直以為龍鳳僅是傳說。
“真龍身隕,龍之子狴犴、螭吻、囚牛、嘲風、贔屭等血脈皆斷,唯獨狻猊一支尚有後代,被奉為王族。”
狻猊,讀音念起來像“酸梨”,令梨嘴巴有點酸,想吃冰糖葫蘆了。
“龍鱗是妖族至寶,在數百年前遺失。”連宿回雲都有些驚訝,“竟是遺落在此處。”
殘魂得意地抖了抖身子:“這般獎勵,可配得上我刻舟塔之名?”
當然配得上,就憑這大手筆,明日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立刻辟謠,宣布“刻舟求劍”是褒義詞,大大的褒義詞。
令梨看了眼龍鱗,看不見它的模樣,隻看得見一串串數字在她眼前滑過,象征一筆可怕的巨額財富。
秘境賭狗一夜暴富,網友誠不欺她!
令梨戳了戳宿回雲的胳膊,小聲道:“我和師兄五五分。”
今年感動宗門年度好師妹必有她姓名!
“龍鱗不好賣。”宿回雲耐心道,“你可交之與妖族,他們會奉你為座上賓。”
“不止是座上賓。”殘魂得意道,“數百年前妖皇便發出懸賞,將龍鱗歸還其族者,其子孫後代家族外戚皆為妖族摯友。”
“不單如此,他亦允諾將把自己一子許配給那人,永結於好,生死相依。”
殘魂認真回憶道:“我從來秘境的修士那兒打探到,妖皇僅有一子,正是現在的妖族少主,恰好是恨嫁的年紀。”
它慫恿令梨:“你拿龍鱗去娶他,整個妖族都是他的嫁妝,這可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令梨有一絲絲心動。
“都多少年了,妖族還是包辦婚姻?”她問道,“妖族少主知道自己打娘胎裡就被許配出去了嗎?”
“就算知道,難道他能選擇不出生嗎?”殘魂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誓約之鑒,你大膽拿著龍鱗去!強娶又如何!”
宿回雲聽不下去了,他想捂住令梨的耳朵。
“彆教壞我師妹。”他冷冷道。
“師兄,一整個妖族做嫁妝。”令梨抬頭,眼巴巴看著宿回雲,眼睛裡寫滿三個大字——好想要。
“妖族失去龍鱗已百年。”宿回雲認真道,“證明此物與他們無緣,不必歸還,我替你估價拿去賣掉,看買家是否願意娶那妖族少主。”
少主:您禮貌嗎:)
師兄態度轉變太快,令梨不敢吭聲。
她想了想,沾了“少主”兩字,肯定是個白富美,嬌氣大小姐,娶回來肯定十指不沾陽春水,飯要令梨做、床要令梨鋪,天天隻知道捏著嗓子說:官人,人家想吃葡萄、吃荔枝,品種不限,隻要最貴的那種。
令梨本就弱小的肩膀再度壓上生活的負擔,若是她不好好養這隻狻猊,等少主娘家人前來一看,大吃一驚:兒啊!你怎麼瘦得都掉毛了!是誰這麼狠心,竟然舍得虐待一隻小貓咪?
狻猊作為龍子,與獅混血,屬於貓科,等到掉毛期,令梨一定會自刎家中!
“我不行!我不娶!”令梨飛速搖頭,“白嫖擼貓是我的底線,他休想從我手裡騙走一粒貓糧!”
“我定會為妖族少主找個好人家。”令梨拍拍胸脯,“絕不會賤賣辱沒了他,師兄安心。”
等離開秘境,令梨重新聯係上她龐大的人脈,她一定仔細挑選,替妖族少主選個大富大貴且不貓毛過敏的主顧。
令梨小心地把妖族少主托付終身的信物放進乾坤袋。
小小的乾坤袋離開賴蘭黛之前死也預料不到,自己未來將裝下多少了不得的東西。
“獎勵已經發放,你一人自去便是。”殘魂的虛影淡化兩分,它完成了死前的執念,就要隨著時光消散。
“刻舟塔會繼續開放。”殘魂聲音越來越低,“反正守塔的化身也是你們兩個,哈哈,成為求劍者一生的噩夢吧……”
它落入輪回,默然無息。
令梨從乾坤袋裡摸出三枝香,燃著後插入地縫,非常虔誠地拜了拜金主。
小梨不會辜負前輩打賞的錢財,瓜瓜大魔王的名字將永遠刻在這座塔中!
宿回雲等著令梨做完這一切,才抓著她的胳膊傳送出塔。
“刻舟塔修行對我宗弟子有益,可以多留。”宿回雲說,“返程之日定在軒曉登上第八層之時,你意如何?”
軒師兄,一款好用的計時單位。
令梨:“軒師兄這輩子真的可以登上第八層嗎……師兄不必顧忌我,我的通緝令還在魔域,秘境裡頭更安全。”
宿回雲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特意延長了淩雲劍宗此次秘境之行的時間——他本來隻打算等到軒曉爬上第六層,沒耐心繼續看他在塔裡死去活來。
軒曉:除了保持微笑,我無話可說。
頂著【孫子你爹來了】這等囂張網名,實際卻是暴躁男媽媽性格的軒曉覺得這次秘境之行完全是對他的折磨。
領隊大師兄和搞事小師妹雙雙失蹤,艾特無數次全體成員也找不到他們的身影。
兩個大齡失聯兒童讓軒曉心好累,他好端端的青春年華,怎麼就吃到了當媽的苦?
刻舟塔挑戰更是對軒曉重拳出擊,他被兩位守塔人虐了又虐,虐到往後十年他不想在果盤上看見半片西瓜。
【遊戲代打專業上分客服小梨:軒師兄,定位,速來。】
配圖是一條絕佳靈脈和拍糊的兩個身影。
軒曉發出一聲哀嚎,把旁邊的趙昌嚇了一跳:“淦!他們兩個終於想起我來了!”
令梨的消息嗖嗖嗖跳出屏幕:“軒師兄,宿師兄說了,你幾時闖過刻舟塔第八層,宗門幾時啟程回去。”
令梨:“霸不霸道?威不威武!”
令梨:“這都是宿師兄對軒師兄濃濃的愛護和感激,感謝你一路勞心勞力,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帶隊。”
令梨:“你的努力我們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大膽衝啊,軒師兄!就算倒在刻舟塔一百次,也要在第一百零一次站起來!我相信你!”
令梨:“我給你發了個文檔,裡頭的雞湯可濃可好喝了,你夜深人靜寂寞孤獨得想哭的時候翻出來喝一喝,迎著明天的照樣又是一條嶄新的生命。”
消息一條接著一條,金丹期的令梨手速又快了些許,如果現在讓她上遊戲,可不止五殺魔尊。
她能足足殺十次!
令梨一通輸出,心滿意足放下手機,摸出針線。
她把道袍脫下來,像披風一樣半蓋在身上,撫平衣角。
天蠍老人劍術不怎麼樣,撕破衣服的位置選的卻很好,肩膀是常見的繡紋處,毫不突兀。
令梨的手藝是自己縫道袍和給人做嫁衣練出來的,針腳細密,花色靈動,奉送一次性劍意大禮包,專治洞房渣男。
“繡個雲落梨花間。”令梨在腦內打好草稿,取了銀白色的絲線,沾在唇角抿了抿。
持劍的手捏針極穩,絲線穿縫,於白皙的手指間翩遷。
令梨繡得專注,流暢優美的雲紋在她指尖成型,一朵兩朵梨花藏於雲間,泛起淡淡的冷香。
“好了。”令梨舉起道袍,來回看了看,很滿意,“不錯,手藝沒有退步。”
她放下道袍,忽地發現天幕邊緣已染上濃烈的橘色,快要入夜。
“我太入神了,沒注意時間。”令梨左顧右盼,“師兄,快看——”
“看什麼?”蹲在令梨旁邊半個時辰有餘卻沒得到她半點關注的軒曉幽幽地問。
令梨被嚇了一跳:“軒師兄,你怎麼來了?”
軒曉:“您給我發的定位,您忘了?”
令梨:軒師兄今日好生陰陽怪氣,小梨又沒惹他。
“師兄呢?”令梨問。
“師、兄、在、這、裡。”軒曉用力咬字,像要把牙咬碎,“我不是你師兄嗎?”
“當然是。”令梨連忙哄他,“我指現在失蹤了的那個師兄。”
“宿回雲說要去拿東西,讓我在這裡守著。”軒曉不爽道。
他挑鼻子瞪眼,哼哼唧唧地看令梨,左看右看,橫豎看不順眼。
“你,”軒曉的聲音從牙縫裡磨出來,“金丹了?”
“哇,軒師兄居然看出來了,好厲害哦。”令梨浮誇地讚美,“不愧是軒師兄,我敬愛的師兄。”
“哈!老子眼睛還沒瞎。”軒曉語調忽上忽下,磨嘰半天吭吭哧哧地說,“老實交代,你在刻舟塔的化名叫什麼?”
憐憫從令梨眼睛裡一點一滴透出來,她委婉地說:“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
“如果你非要與幸福背道而馳。”令梨當然可以成全,“答案是,你在明知故問。”
軒曉一句臟話含在嘴裡,他對上令梨清澈的明眸,看見她背後晃動的劍穗,想起刻舟塔中被削掉天靈蓋的痛楚。
年輕的劍修忍無可忍,用力錘了自己一拳。
“咳咳咳!”軒曉咳嗽不止,坐在他旁邊的師妹沒有一點兒想安慰他的溫婉模樣,興高采烈地對遠處揮手,“師兄,你回來啦。”
宿回雲踏過溪澗,將手裡的包裹遞給令梨。
“是什麼?”
令梨拆開包裹,抖出一件嶄新的道袍。
和令梨原本穿的初始道袍一模一樣,尺寸都差不離。
“我問了其他弟子,與你身量相仿的同門恰好帶了宗門發放的道袍。她另外購置了道袍,這件沒穿過,說可以給你。”宿回雲解釋道。
師兄真的,太貼心了,令梨十分感動,她好想把宿回雲娶回家。
這不比娶一隻會掉毛的狻猊好!
“師兄,看,我縫好了。”令梨舉起手中繡紋,攤在宿回雲面前,“圖案可還喜歡?我可以改。”
宿回雲撫過銀線繡出的梨花和雲紋,冰涼的絲線在他指尖泛起暖意。
他認真道:“喜歡,很好看。”
“那就好。”令梨喜滋滋地說,“師兄快穿上吧,夜晚風涼。”
小梨也該換上她的常用裝備了。令梨一邊披上道袍,一邊看到軒曉三分呆滯三分震驚三分迷茫的表情。
軒曉:我是不是少看了一集,他們之間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
“軒師兄怎麼了?”令梨關切道,“被冷風吹面癱了嗎?沒事,你打自己臉兩下就好。”
“謝謝你百忙之中為了敷衍我還專門編出個偏方。”軒曉不敢在宿回雲面前凶令梨,皮笑肉不笑地說。
令梨一片好心喂了驢肝肺,她扭過頭不看軒曉,用欣賞自己手藝的眼光把宿回雲打量個遍。
不愧是山下地主聯盟一致公認的最強繡娘小梨,配色低調卻格外出挑的刺繡襯得師兄愈發高嶺之花,可遠觀不可褻玩。
少女托腮仰望,天邊濃鬱的橘色晚霞落入深山,夜幕緩緩傾斜。
宿回雲多年後仍然記得這一幕,白晝與黑夜在她身後顛倒,師妹單薄的身影像要隨風遠去。
或者說,她從不打算停留。
結丹、殺敵、縫衣,令梨一件件數完該乾的事,滿意地在心裡畫下句號。
宗門事了,到該跑路的時候了!
令梨心情輕快,此刻就像她第一天告彆兄長離開家中,孤身背著令瓜劍踏上拜宗之路一樣。
天地化為道路在腳下徐徐鋪開,她背著心愛的本命劍,帶著輕便的行囊,踏上自己的路。
“宗門很好,師兄很好,可小梨我,是個單乾人。”
令梨站起身,語氣如常:“師兄、軒師兄,我去那邊練劍。”
她指向不遠處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子茂密,遮住了看過去的視野。
宿回雲點點頭,軒曉隨意擺擺手,嘴中道:“令師妹著實勤勉。”
令梨笑了笑,沒有回話。
她踏過溪澗,踏過草叢,腳步聲逐漸消失在竹林後。
許久,一陣夜風吹過,盤腿打坐的宿回雲緩緩睜眼。
刷論壇看刻舟塔攻略的軒曉嘟囔道:“令師妹練劍真是練得久,我本以為自己已經算個勤快人了——她都不休息的嗎?”
宿回雲不發一言地站起身,走向竹林。
草叢踩在腳下沙沙作響,夜空月光明朗。
宿回雲走著走著,仿佛回到了數天前的月夜。
他誤入一方竹林,驚擾林中舞劍人。
離竹林漸近,絲絲縷縷的殺氣纏繞在竹葉上,織成細密的網。
竹林中央,月光傾灑之處,一抹月白色映入宿回雲眼中。
他失蹤的劍穗安靜躺在岩石上,壓著一張小小的信箋。
【說好的,已至金丹,我贈師兄一枚劍穗。】
落款——你拾金不昧且離家出走的師妹令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