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修仙第三十二天 “滿意你看到的嗎?”……(1 / 1)

修真界第一冤種 雨小狐 10865 字 3個月前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

看見令梨的瞬間,天蠍老人把賴蘭黛忘得乾乾淨淨。

他目光炙熱,呼吸粗重, 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貪婪的氣息, 表情異常魔性。

這可不像是尋仇的表情!賴蘭黛一驚。

天蠍老人誘導她時口口聲聲說令梨是中州修士專屬列車爆炸案的幫凶、是他打算報複的對象。

上有等級威壓, 下又深陷劍陣, 賴蘭黛智商滑坡,險些聽信了他的讒言。

仔細想想,有哪個元嬰老祖會僅因為報複一個築基小輩便自降修為花大錢拚團入秘境?他圖什麼, 圖小心眼得到滿足嗎?

“小心!”賴蘭黛脫口而出, “他不止是為了尋仇而來!”

“我知道。”令梨小聲嘀咕,“他看我的眼神和阿黃看肉包子一模一樣, 像八百年沒吃飯,餓死鬼投胎。你知道阿黃嗎?是條小狗, 比老東西可愛一萬倍的狗狗。”

她太善良了, 竟把天蠍老人和狗比較, 他分明不配。

“你知道?”賴蘭黛上下打量令梨, 眼中浮現些許疑惑。

全身上下都是初始裝備的新手號在修真界著實少見,哪怕是窮到襪子破了的散修,也起碼會攢錢買件防水的法衣或是戴件明目清耳的首飾。

簡樸成令梨這樣的,賴蘭黛頭一回見。

劍修身上最值錢的一般是劍,賴蘭黛握著皎皎如霞的月歌, 用餘光小心打量令梨手中破破爛爛的劣劍。

她第一次見令梨拔劍,劍鋒仿佛在潮濕處放置了許久, 給人以生鏽的遲鈍感,隱隱的血紋交錯其間,像殘留了許久擦不乾淨的血跡。

但不知為何, 賴蘭黛的目光僅在劍鋒上多停留了幾分,鼻尖濃鬱的血腥味竟越來越清晰。

晦暗的氣息如沼澤一點點將她的靈體吞沒,背後黯淡的木門悄無聲息合攏,從此不見天日。

她忽地打了個寒顫,灼灼烈日驅散不了身體內的冷意。

這柄劍,她見過!

“那日縹緲樓中之人,竟然是你!”

賴蘭黛忍不住後退一步,她止不住地搖頭,企圖在三觀崩毀前挽回岌岌可危的理智。

怎麼可能?怎麼會是她?

——為什麼不可能?她與你一同下山,論時間論地點,恰如其分。

——忘了嗎?她並未要你性命,如若不是同門,怎會手下留情?

那人要走了什麼?賴蘭黛恍恍惚惚地回憶。

要走了她的乾坤袋和袋裡的靈石,說是想報銷——初始道袍不防水,泡在河水裡泡了一天,想要光看著不乾事的內門弟子報銷乾洗費,不過分吧?

拿到報銷的錢便乾乾脆脆地走了,一點兒沒有多為難賴蘭黛的意思。

賴蘭黛謊報功勞的任務報告就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白紙黑字十分顯眼,令梨想必是看見了,卻不當回事。

也許,人家根本不缺這點兒學分。她聽聞河域水鬼害人便拎著劍匆匆下山,乾完自己的事順手報銷乾洗費,心滿意足回宗門。

至於賴蘭黛的算計、貪婪、惡意,壓根沒被令梨看進眼裡,不值得她在意。

賴蘭黛討厭令梨,一大半原因是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得了大師兄青眼。

宿回雲見到她,眼裡再沒有他們這群內門弟子。

他時時刻刻帶著令梨,跟著她脫隊,讓她踩在流雲劍上,種種優待不計其數。

憑什麼?

憑漫天月華為她劍意飲歌,憑元嬰老祖為她苦苦追尋。

憑她以築基之身越過金丹和元嬰,奪下刻舟塔登頂頭名。

“他是為了你手中劍牌而來?”賴蘭黛呼吸急促,“瓜瓜大魔王是你?”

“賴師姐居然能完整讀出我的代號?”令梨驚訝中帶著幾分感動,“師兄就不行,他寧肯叫我隔壁老王道友,也不肯屈服於我的取名品味。”

瞧瞧師姐覺悟多高,宿師兄怎麼能以名取人呢!罰他把令梨的大名寫一百遍。

“管他是不是為我的劍牌而來。”令梨緊盯著天蠍老人的動作,“師兄就快到了,我在這裡和他周旋,賴師姐快些逃命去吧。”

賴蘭黛:“宿師兄沒和你一塊兒?”

令梨:“我嫌他禦劍不夠快,先走了一步。”

宿回雲不上令梨的劍是他一生的損失!小梨的滴滴打劍業務純熟得讓人害怕,從來沒有五星好評以外的評價。

嫌宿師兄禦劍不夠快……賴蘭黛小口吸氣,她握緊月歌劍:“你隻是個築基,拿什麼抵抗元嬰老祖?你我聯手,說不定還能撐到宿師兄趕來。”

令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雖然她不想打擊賴師姐的自尊心,但,多一個她,難道就有用了嗎?

心意小梨收下了,人就算了吧,令梨本來就打得有點艱難,委實帶不動。

“賴師姐,你是真心想幫我嗎?”令梨拉著賴蘭黛躲過天蠍老人一道攻擊,於刀光劍影中邊打邊問。

賴蘭黛本以為自己和令梨同為築基修士,多少能幫上一點忙,卻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戰鬥技巧在天蠍老人的攻勢下不值一提,隻能躲在令梨身後倉促逃命。

她看向令梨側臉,這位外門的師妹神色微緊,動作倒遊刃有餘,反擊的同時還不忘拽賴蘭黛一把,免得她被天蠍老人削掉頭皮。

“是。”賴蘭黛咬牙答道,“我能為你做什麼?”

“拿著。”令梨拋了個東西給賴蘭黛,“把它交給師兄。”

入手的物品柔軟不沉,是一隻繡著西瓜圖紋的乾坤袋。

西瓜繡得栩栩如生,是讓賴蘭黛都感到驚豔的繡技,可這隻乾坤袋的布料,她怎麼越看越眼熟?

賴蘭黛:“這是我的東西吧?!”

“賴師姐說笑了。”令梨語調微揚,“不是你親手送給我的嗎?如今是我的寶貝。”

“乾坤袋而已,我有的是。可不像你這般窮酸樣,還拿著當寶貝。”賴蘭黛當即嗆聲回去。

“是啊。”令梨無所謂地說,抬手一劍刺破天蠍老人衣袖,“它是我身上最值錢的寶貝。”

她說得坦然,額間因惡戰流下幾滴汗水,落入眼睛裡:“煩勞賴師姐帶去給師兄。兩枚劍牌都在袋中,等我擺脫天蠍老人,再循著定位去找他。”

“順便,記得囑托師兄尊重個人隱私權,不要趁我不在偷偷翻我的家當。”

令梨陡然提速,迎著天蠍老人便是一劍!

她一擊即走,踩在令瓜劍上如流光般向和賴蘭黛截然相反的方向遁走。

天蠍老人瞬間追上令梨的步伐,兩人一前一後禦劍而行,眨眼不見蹤影。

“兩枚劍牌都在這裡?!”被丟下的賴蘭黛隻覺得手中輕飄飄的乾坤袋重如泰山。

劍牌暴露方位,宿回雲和天蠍老人拿著不要緊,令梨卻要嘗試擺脫追捕,不能把活靶子放在身邊。

賴蘭黛比令梨還不敢拿劍牌,她完全沒有守住劍牌的本事。

“來了——宿師兄,這裡!”賴蘭黛遠遠看見雲層間一抹清冷的輝光,倉促叫喊。

賴蘭黛上輩子可能是演出級的女高音歌手,一嗓子驚得樹林間鳥雀四散。

風散播她的聲音,卻傳不進遠去的令梨耳中。

禦劍風太大,她什麼都聽不見。

“他追,我逃,我插翅難逃。”令梨說,“瓜瓜,你對我們現在的處境有什麼看法?”

“有。”令瓜沉沉地說,“你發現了吧?他在把你往沒人的地方趕。”

賴蘭黛那麼大個人質,換成彆人八成要捉來要挾令梨,天蠍老人卻好似隻想和令梨單挑,光明磊落得和他人設不符。

“好吧。”令梨尋了個無人的山峰落下,“就讓我來聽聽,他要和我說什麼悄悄話。”

“不跑了?”天蠍老人降落在離令梨不遠的地方,有些喘氣。

不愧是天生劍骨,禦劍禦得也太快了,折騰死他的老腰。

“省點靈氣。”令梨說。

“明智的判斷,很識時務。”天蠍老人喘勻了氣,恢複仙風道骨的模樣,“你若聽話,或許能撿回一條性命。”

“恕我直言,我不理解前輩尋仇的理由。”令梨摸摸下巴,疑惑道,“我一生與人為善,謙虛卑微,恭謹守禮,宗門評選年度低調之星必有我姓名。”

“我從來不得罪人的。”魔域最高通緝犯小梨信誓旦旦。

“我相信你的低調。”天蠍老人不知道令梨曾經創下的種種壯舉,輕易附和了她。

“如果不低調行事,你在淩雲劍宗呆了好幾年,怎會沒有一人察覺天生劍骨就在身邊?”

“天天瞞著敬愛的師兄,一定很辛苦吧。”天蠍老人親切和藹地說,像個關心小孫女的慈祥爺爺,“老夫是來幫你的,今天之後,你再也不需要煩惱了。”

人死了,煩惱也不在了。

好貼心一人,不如你先死,給她做個示範。

令梨反手摸了摸脊椎骨,沒吭聲。

“你瞧,我說對了。”天蠍老人情緒愈發高漲,“淩雲劍宗自稱正道之光,尊為正道魁首,你身為門下弟子,卻並不信它。”

“你當然不信。”天蠍老人嗤諷道,“凡劍修,無不渴求劍骨者。若是你的好宗門知道自己招進來一位天生劍骨,早就敲鑼打鼓選個黃道吉日抽骨煉劍,哪能容你活到今天!”

令梨:我連呼吸都是錯的是嗎.jpg

“淩雲劍宗實在不懂得惜才。”天蠍老人有些惋惜,“觀你劍道才華恐怖如斯,令老夫我心生嫉妒,卻困於蠅營狗苟的外門不得寸進,可惜可歎!”

“胡說什麼?”令梨否認道,“我可喜歡外門了,這裡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外門的。”

她代課代肝代打的業務百分之九十來自外門的師兄師姐,令梨不許天蠍老人汙蔑她的客戶!

“嗬,宗門榮譽感還挺強。”天蠍老人冷笑,“可惜你那師兄不在,否則我倒很想看看他聽見‘天生劍骨’後劇變的臉色。”

“清冷無情的人眼含熱切與欲求,想必彆有一番風情。”

說罷,天蠍老人不再浪費時間,離元嬰僅一線之隔的力量傾瀉而出!

他要趕在宿回雲來之前抽骨!讓宿回雲親眼看到抽出的劍骨,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追悔莫及!

“晚了,他已經晚了。”天蠍老人聳拉的眼皮因興奮而睜大,“他隻配眼睜睜看著,為自己的愚昧懊悔,為自己沒有搶先出手而自責。至於他愚蠢的師妹,在生命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等來的不是師兄的援助,而是宗門的指責——為什麼不把劍骨獻給宗門,現在好了,被外人奪去了!”

等級的差距不是輕易可以瓦解的存在,令梨單膝跪地,長劍插在她面前,黝黑劍身沉悶無聲地替主人擋下洶湧而來的殺意。

沁紅的血珠順著臉頰上的傷口滑落,染濕令梨的唇紋。

她嘗到濃鬱的鐵鏽味,混著汗水的鹹。

很痛,像千萬把刀順著皮膚的紋理一道道割過,細密的傷口如花瓣一層層剝開露出血肉。

凝結在令梨周圍的劍域搖搖欲墜,虛幻的霧氣若隱若現,兩道不同的劍意碰撞在一起,相互絞殺。

天蠍老人劍意霸道,灰暗劍氣在令梨的劍域中橫衝直撞,撞得她喉間咳血,染紅衣袖。

半跪在地的少女咳血不止,凝結的劍域幾要破碎,天蠍老人的臉上卻沒有喜色。

他比誰都清楚,如今看似一面倒的局面全依賴於他高出令梨兩個境界的修為,而不是他的劍術。

他引以為傲的霸道劍意碰到劍域中冰冷的霧氣,被恒古不變的殺戮劍意吞噬得一乾二淨,無法撼動其分毫。

短暫的碰撞中,天蠍老人仿佛看見了極北之地的茫茫冰原,任天地倒轉時光流逝,巍然不動地存在著。

極光劃過天際,比時光更久遠的死亡刻入天道的義理。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置身於廣袤的冰原,如一粒融化的雪籽,被風卷入不知名的去處。

阻礙天蠍老人已久的劍道瓶頸隱約鬆動,可他並不開心!

相反,他滿心忌憚!

“我在懷疑自己的劍道。”天蠍老人面容扭曲,“我竟然在懷疑自己的道!”

霸道劍意在殺戮劍意下不值一提,鬆動的劍道瓶頸不是在告訴天蠍老人他可以更進一步,而是在說:要不要換條道走,你不是見到了更好的嗎?

而他一旦答應,原本的劍心必定碎裂!洶湧而來的反噬足以天蠍老人走火入魔,當場橫死!

這是劍修比試間時常會發生的事情,見識到比自己強出太多的劍意,劍心動搖,過往的道路在腳下破碎成片,支撐不起前路。

劍修為什麼能越級殺人,原因便在於此。

天蠍老人無比慶幸自己是個元嬰,雖然在秘境內隻能發揮金丹後期的實力,但相應的見識和領悟都在。

跨越兩個階級的實力差讓他穩住了自己的道心。

“先前說留你一命,是我大意。”天蠍老人一步步走向令梨,神情恐怖,“我要將你挫骨揚灰,直到靈魂泯滅不入輪回!”

令梨咳出一口血,她全靠長劍支撐才沒有倒下,氣息萎靡虛弱,眼睛卻明亮有光。

“菜就是菜,少找借口。”令梨半跪在地,鮮血順著衣擺滴滴落下,在地面聚成一汪小小的血潭。

“你拿了劍骨又如何?”她喃喃自語,“可笑,區區一個你,身上長八百根劍骨也不過我的小指頭。”

瀕死之境,她隱藏的傲慢再無掩飾。

天蠍老人被令梨眼中的譏諷刺痛了自尊心,勃然大怒。

“猖狂小輩!”他嗬斥道,“你以為自己以築基之姿修煉到如今的劍道修為是靠的什麼?靠你身體裡那根劍骨!”

“沒了劍骨,你什麼都不是!”

“你還真以為自己天縱奇才?若是沒有天生劍骨,不過泯然眾人爾!”天蠍老人冷笑連連,“不,我說得還不夠準確,若是沒了劍骨,你就是個連握劍都握不了的廢物!”

“想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不急,老夫馬上展示給你看。”

他單手把令梨從地上拎起,讓她雙腳懸空垂落,脖頸卡在老者掌心。

令梨全無力氣,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天蠍老人拎起。

她不適地咳了兩聲,很認真地回答了天蠍老人:“我那麼出色,靠的當然是自己努力。”

“恕我直言,你的瓶頸還遠不到要拚天賦的程度。”令梨咳血不止,“有空謀求外物,不如平日多練練基礎劍法,我三歲時的水平都比你高。”

她語氣誠懇,句句挑釁。

天蠍老人被嘲諷得臉色鐵青,另一隻手高高抬起,直衝令梨後頸而去,要從她的血肉中抽出那根潔白的劍骨!

他的指甲刺破令梨的皮肉,色澤飽滿的鮮血順著令梨脊背流淌而下,她一聲不吭,眉峰因劇烈的疼痛擰緊。

脊椎離皮膚不遠,剝開血肉便能看見瑩白的骨頭。

天蠍老人的手指碰到硬物,他屏住呼吸,迫不及待撕開礙事的皮肉,想讓劍骨暴露在視野中。

血越流越多,染紅了老者的手,他死死盯著令梨脊椎的位置,看見的卻不是骨頭!

一根柔韌的梨花枝取代了脊椎骨的位置,瘋狂吸收著主人身體裡的靈氣,支撐這具身體的正常行動。

“咳!”令梨斷斷續續地笑起來,像很高興似地問,“滿意你看到的嗎?”

“我忘了告訴你,那根劍骨早被人抽走了。”女孩語氣天真無邪,又滿含諷刺,“真遺憾,你來晚了。”

“天生劍骨,在嬰兒剛出生、先天之氣未散時取骨最好,你明白的道理,彆人也明白。”

“人人都想要劍骨。”令梨好奇地問,“你憑什麼覺得會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