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修仙第十一天 離淪為宗門罪人再近一步……(1 / 1)

長高是令梨一直以來的願望。

誰沒有俯視眾人的夢想呢?在夢裡總要讓她想一想。

令梨第一次知道,夢想化作現實的滋味竟是如此苦澀,如此猝不及防。

冰冷的長劍穩穩懸浮在空中,它的主人仍然站在地上。

宿回雲抬頭看了令梨一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劍氣環繞,寒意刺骨,如趙昌之流恨不得繞開此處八百裡,被他拎上劍的女孩子卻站得很穩,明眸中困惑十足,唯獨沒有懼意。

沒有懼意很好,為何要困惑?

“總要有人帶你。”宿回雲踏上劍尖,簡單解釋了一句。

令梨聽懂了。

宿師兄的思維邏輯其實非常簡單:都簽過到點過名了,肯定會帶著令梨一起走。既然其他弟子都不肯帶她,自然就由宿回雲來帶。

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令梨可以把禦劍飛行考試滿分證書甩到趙師兄臉上,卻無法對好心伸出援手的宿師兄做同樣的事——萬一劍穗被他發現,她真的會英年早逝。

“多謝師兄。”令梨想通了,落落大方地道了謝,順便表達自己一定會上進的決心,“改日我定會考過科目三。”

宿回雲:“為何,你不是早就考過了麼?”

令梨一下睜大眼睛。

“不記得嗎?”宿回雲說,“我那時在監考席,給了你滿分。”

三年前,淩雲劍宗禦劍飛行資格考試天字戊號考場。

原本預定來監考的一位長老途中有事,臨時把監考任務拜托給宿回雲。

本場考題是東海航線,一眾弟子踩在飛劍上,低頭海水滾滾擊碎礁石,一張張海怪巨嘴朝天張開,隻等某個倒黴蛋掉下飛劍做它們嘴中餐。

考禦劍飛行的考生從練氣期到金丹期都有,練氣期雙腿顫顫,金丹期老臉微紅,築基期介於兩者之間,不少人被浪花攪得頭暈目眩。

令梨蹲在令瓜劍上,彎腰掬起一捧海水湊到面前聞了聞,異常興奮:“瓜瓜!你知道我聞到了什麼嗎?”

令瓜:“海水的鹹味?”

令梨:“海鮮的香味!”

“瓜瓜,仔細聽我的計劃。”令梨聲音壓得極低,“從宗門到東海的船票太貴了,除非公費出行我絕對不會來這裡第二次。今日,來都來了,怎能空手而歸?”

“我需要三批海鮮。”令梨豎起三根手指,“一批賣給宗門食堂,一批賣給山下酒樓,一批是我本月口糧。瓜瓜,有沒有信心?”

令瓜:“我隻有一個問題。”

令瓜:“你還記得這是在考試嗎?”

令梨當然記得,補考費那麼貴的考試,她就算葬身深海也絕不來考第二次。

“放心,我航線背得很熟。”令梨低頭去看海中嗷嗷待哺的海怪,眼眸深情,“好肥的魚。”

令瓜:這個滿腦子吃和錢的家夥已經沒救了。

“全體考生準備——”

遠遠傳來監考官的號令,令梨直起身,眺望海浪翻滾如雲的天際。

波浪滔天,人在自然的偉力下渺小如芥子。

烏雲沉沉,雷鳴閃爍,巨大的轟隆聲擦著頭皮響起,海水的腥味迎風刮來,如刀子在人臉上一下下割。

一道銀白光亮閃過,暴雨傾盆。

“雷雨天抽到東海航線,這批考生道運不濟。”一位監考官搖搖頭,開考不久,已經有數十名考生撲通落水,從禦劍飛行變成道士漂流記。

暴雨與雷光交相閃爍,監考席幾乎看不到考生的模樣,隻能從他們隨身攜帶的考牌感應方位。

魚龍探出水面,高高昂起的魚嘴張開碩大的弧度,一位考生正正好從它臉上路過,身影消失在暴雨中。

宿回雲抬手,一道劍氣破空而來,剖開魚龍腹部。

魚口逃生的考生對空中連連作揖,法衣光茫閃爍,替他擋下傾盆暴雨。

禦劍飛行考試不限製考生法衣,一時間海上虹光四射,眾人飛行姿勢雖狼狽,發型卻一點兒不亂。

“這下好,不用考牌也知道人在哪兒。”監考官笑道,“第一名可是青山峰的喬溪之?”

純白法衣如夜明珠鑲嵌在昏暗海面上,光暈中的青年禦劍極穩,甩開其他人一大截距離。

“他還剩三分之一的距離到終點。”另一位監考官聞言點頭,“第二名還剩一半。能在雷雨天飛到這個成績,很不錯。”

不錯是相對大多數人而言的不錯,在宿回雲看來沒什麼區彆,都是一群劍道入門的菜雞胡亂撲騰。

其中一隻飛得稍微遠了點,但還是菜。

他拿起監考官的感應牌,五指一攥,數十顆白點的位置顯現在宿回雲識海中。

最前方一顆停留在終點線上,久久不動。

“宿師兄?”旁邊的監考官見他神色微動,也跟著拿起感應牌。

“這!”監考官一愣,“誰把考牌放在那裡?什麼時候放過去的?是本場的考生嗎?”

“稍等,我在聽駐守在終點的人回話。”另一位監考官神色古怪,像是聽到什麼毀三觀的怪事。

“駐守終點的人說,一個時辰前從海面上跳下一隻落湯雞,隨手扔了個什麼在海岸邊,扭頭找附近凡人借了張漁網,一個猛子紮進海水裡捉魚了。”

“他們觀此人一心捉魚,以為不是參加考試的考生,便沒有上報。”

監考官停頓了一下,讓同僚喘口氣消化他的話,繼續說:“現在我們問起,他們道那人穿著我宗弟子道袍——入宗門免費發的初級道袍,不防水,不發光。”

難怪暴雨天看不見人影。

監考官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光芒四射的喬溪之,望山跑死馬,他至少還要半個時辰到終點。

虛假的第一名還在秀法衣,真正的第一名已經下海捉了一個時辰的魚。

喬溪之的身影在監考官眼裡瞬間沒了瀟灑,隻剩憨憨。

降維打擊使考試索然無味。

被隨手丟棄在海岸邊的考牌緊急送到監考官手中,木牌上端端正正刻著兩個字的名字。

“令梨。”

宿回雲念了一遍,執筆在名字後面留下滿分的數字。

其他監考官對視一眼,毫無疑義,不約而同給出一樣的分數。

宿回雲隻監考了這一場,令梨的名字對他來說萬分陌生。他又早已辟穀,不知道宗門食堂在考試結束後連賣了一個月的海鮮雜燴,令梨天天吃螃蟹,差點把令瓜的名字改成令蟹。

他再一次看到令梨的名字,是在賴蘭黛形同廢紙的任務報告上。

倘若末等功欄上的名字不是令梨,對外門弟子知之甚少的宿回雲或許不會篤定功勞分配有問題。

賴蘭黛在他眼裡確實菜到無話可說,但和大多數外門弟子比還是很不錯的,否則不會被浣劍真人收徒得入內門。

喬溪之可打三個賴蘭黛,令梨可甩喬溪之一個半時辰的海路,現在任務報告告訴宿回雲,賴蘭黛是頭等功,令梨是末等功,她怎麼敢?

“那時暴雨傾盆數日,宗主命眾弟子自行回宗,監考官先行一步,我隻記得你姓名。”

見令梨一臉震驚,滿心不解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禦劍飛行考試的結果,宿回雲多解釋了幾句。

他兩次與令梨都是隻知其名不見其人,今日方是初次相識。

竟然是宿回雲監考她的科目三,令梨心虛地移開目光。

她對科目三的印象隻剩下各種海鮮,好肥的魚,好大的螃蟹,好嫩的烏賊。

暴雨打在海面上,海面下小梨抓著漁網左撲右纏,一會兒和章魚搏鬥,一會兒和水母互撩,待她拉著滿滿一網戰利品遊回海面上,天都放晴了。

“原來如此。”令梨心想這下總不用拿出證書證明自己了,她當即道,“不煩勞師兄,我可自行禦劍。”

咦?等等,令梨忽然反應過來:

宿師兄分明知道她可以禦劍飛行,為何仍要把她拎到劍上?

令梨疑惑,宿回雲怎麼看也不像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應該是有原因的,為了什麼?為了展示他單手能把令梨拎起來的臂力,告誡她要縮著脖子做人?

令瓜:“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他監考過你,見識到你狂野的禦劍方式。”

以追求更快更高更強為第一宗旨的禦劍法則,要多瀟灑有多瀟灑,能走弧形絕不走直線,帶人一趟下來乘客魂體分家,暈暈乎乎打出五星好評後抱著夜壺狂吐不止。

假如宿回雲是為了不讓令梨禍禍其他弟子,主動把這個禍害隔離在身邊,就能說得通了。

舍己為人,大愛無疆,不愧是宗門人人敬仰的大師兄。

令梨悟了,她差一點辜負了宿師兄的苦心,離淪為宗門罪人又近了一步。

“我錯了。”令梨認錯態度極好地說,“謝謝師兄願意帶我,我不行,我不能自己飛。”

她變心變得太快,宿回雲似是想說什麼,又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措辭,沉默地認下了令梨的話。

軒曉抱臂在旁邊圍觀許久了。

令梨和宿回雲說話時站得很近,底下一幫築基期弟子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軒曉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裡。

槽點太多,他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

這位令師妹對一件事誤解很深:宿回雲和“樂於助人”四個字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

假如禦劍飛行考試掛科的人是他軒曉,宿回雲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冷聲丟下一句“不會飛就自己爬去中州”都是看在同門情面上。

嘖,這待遇,不知道的還以為宿回雲什麼時候多了個親傳小師妹。

“孤寡之人多辛酸呐。”軒曉搖搖頭,對身後魂都丟了的弟子斥了聲,“愣著作甚!該上劍的上劍,不會禦劍的就近找人帶,給你們一分鐘,彆讓我看到還有人的腳黏在地上!”

再磨磨蹭蹭,連人家的劍影都看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滴滴飛劍師傅小梨:酷愛飆劍但五星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