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修仙第九天 高調摸魚人小梨(1 / 1)

不對勁!事情變得很不對勁!

賴蘭黛在心裡尖叫。

她看了眼狐疑又茫然地站在隊伍前方的軒曉師兄,不止他迷茫,所有內門弟子都很懵圈。

在座的人沒有一個敢說自己很了解宿回雲。

雖同為內門,他們和宿回雲的差距完全是雲泥之彆,金丹第一人、千年來最精才絕豔的劍修、劍尊唯一親傳弟子——從拜入淩雲劍宗開始,無數師長前輩便告誡他們:他與你們不同。

淩雲劍宗不缺天才,身為正道魁首,“天才”是入宗門的基礎要求,但凡天賦差一點點,爬不上宗門口的天梯。

是以許多弟子來到淩雲劍宗後都很痛苦,昔日你是家族驕傲打遍同輩無敵手,今下你熬夜苦背劍譜明日統考依舊倒數,永遠有比你優秀的人比你更努力。

賴蘭黛拜師浣劍真人得入內門後很是自傲了一段時間,她師尊乃金丹後期劍修,頗為嗬護弟子,得師尊偏袒,賴蘭黛在宗門集會時得了個靠前的位置。

不要小看這個位置,賴蘭黛站的地方能清晰看見宗主真容,她向後望去,烏泱泱的人頭綿延數千裡,站得最遠的外門弟子距離宗主有足足三座山頭、四個廣場,賴蘭黛懷疑那人看宗主隻能看到一顆米粒大小的黑點。

令梨:確實,毫無參與感。

賴蘭黛不知道該弟子因踮腳看人太累索性放棄偷偷玩起了手機,她規規矩矩在浣劍真人背後站好,暗自記下比她站位靠前人的模樣。

看著看著,賴蘭黛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宗主站的似乎不是主位。

一身青衣的儒雅修士位於次位,坦然空出了主位。

“莫亂看。”浣劍真人低斥一聲,“無心劍尊向來不理俗物,不會參與宗門集會。”

無心劍尊沈無,渡劫期劍修,傳言他數百年前便可飛升成仙,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踏出最後一步。

淩雲劍宗正道魁首的地位,有一半來自這位深不可測的劍尊。

沈無是當代宗主的師叔祖,論輩分在座各位都是曾孫,宗主敢占主位才是奇了怪。

“輩分這事亂得很。”浣劍真人給賴蘭黛科普,“宗主師叔祖的親傳弟子,按理宗主都該稱一聲師叔,可他一張老臉厚如牛,到底沒改稱呼。”

賴蘭黛早就聽說過宿師兄,奇高無比的輩分下是極為年輕的年齡,傳言他沉心劍道,為人冷淡得很。

“倒不是天性冷淡。”浣劍真人感歎道,“不過是一心求道,眼裡隻有劍道罷了。若是遇見值得敬佩的對手,亦或劍術勝於他者,怕也是心心念念,言之灼灼。”

賴蘭黛不解其意,她又看向主位台,忽地發現宗主身側多了道人影。

烏發白衣,霜容似雪,黑沉的眼眸如一潭清澈的冷泉,映不出人世間半點凡塵。

他淡淡掃過一眼,賴蘭黛的呼吸驟然慢了一拍。

仿佛天地間一切雜音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霜雪般寒冷刺骨的劍氣存在感深刻鮮明,皮膚刺痛,呼吸僵冷,賴蘭黛按在月歌劍上的手細細發抖。

她無比確信,自己在宿回雲面前拔不出劍。

何等荒謬,他不過是看來一眼,賴蘭黛心中的戰意如山崩土瓦,一塌糊塗。

之後宗主說了些什麼,賴蘭黛一句沒聽進去。她渾渾噩噩跟在浣劍真人身後離開,心跳劇烈得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浣劍真人見狀奇怪一問,而後苦笑:“莫說你,就算是為師與他比劍,也是要提前做一番心理準備的。”

賴蘭黛心中的忐忑頓時變成了驕傲。

不愧是內門弟子皆崇拜不已的大師兄!在宿師兄面前拔不出劍不是最最應當的事情嗎?放眼同輩弟子,哪有敢對宿師兄出劍之人?

她帶著天真爛漫的笑容加入了追逐宿回雲的隊伍,目光黏著他的背影,抬起頭一味仰望著、仰望著。

內門弟子中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很了解宿回雲,他們中與宿師兄說過話的人都不算多。

但無論如何,賴蘭黛確信,至少比起外門弟子,宿師兄更親近他們。

理論上來講,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賴蘭黛難以置信地看向站在外門弟子隊伍前的宿回雲,那幫不入流的家夥傻乎乎張著嘴,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蠢貨樣。

他們中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奉承的人是趙昌,賴蘭黛認識,她曾經把次等功分給他,為了堵住他投訴的嘴。

想到去年的任務,賴蘭黛眼珠一轉,視線從旁邊隊伍上溜了一圈,在隊伍末尾又看到一個熟面孔。

還是那件淩雲劍宗統一發放的不防水道袍,背負破破爛爛的黝黑長劍,未束起的黑發如瀑落下,衣著簡樸到愣是沒有一個多餘的裝飾物。

唯有一雙星辰耀亮的明眸最令人印象深刻,讓人恍惚千珠萬玉的羅裙在她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記憶裡少女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濺起的泥汙沾到白皙的臉頰上,她以衣袖抹去,渾不在意地將手探入泥水翻滾的河流中。

賴蘭黛端坐在法器上高高望去,入眼是令梨打濕的衣衫與彎下的腰背,她偶爾抬一抬頭看看其他人的進度,又默不作聲攬下更多活計。

修道者不常忘事,賴蘭黛很容易能回想起那日一點一滴,何況在之後她突遭襲擊吐血不止,更是印象深刻。

昏暗河水滾滾,天地渺渺浩浩,汙濁中抬起的眼眸明亮如星。

賴蘭黛後來想到,當時她靈機一動想出把令梨的功勞壓到末等的主意,或許正是看到了這雙眼睛。

太明亮也太無畏,漂亮得驚心動魄,讓搶了她功勞的賴蘭黛既惶恐,又嫉妒。

明明都那麼狼狽不堪了,為什麼連她瞧見了都心神恍惚?

任務報告交上去了,學分拿到手了,事情已蓋棺落定,賴蘭黛心裡卻總是懸著一塊石頭。

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打官司是打不贏的,令梨來鬨也會被巴結賴蘭黛的任務堂執事趕出去,趙昌等人收了好處,不會出來替她說話。

但不知為何,賴蘭黛老是覺得,這事沒完。

好似隻要苦主願意開口,便有一直等待著的幕後之人替她找回公道。

偏偏苦主本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看賴蘭黛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普通的陌生人,還不如她看繡西瓜圖案的乾坤袋柔情似水。

賴蘭黛放心了不少,她心想令梨多少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乖乖閉嘴對誰都好。

她舒一口氣,又瞧見令梨躲在隊伍後偷偷看手機,不知收到了什麼消息,一臉窒息。

“在宿師兄眼皮底下走神,好本事。”賴蘭黛冷笑,“怕是不知宿師兄素來最是厭惡懶怠耍滑之人。”

賴蘭黛沒有意識到,“懶怠耍滑”這四個字與自己適配度之高,完全是她的代名詞。

她看到宿回雲果然發現隊伍裡偷玩手機與其他弟子格格不入的令梨,趙昌那蠢貨還在旁邊無力地企圖挽回外門弟子在宿師兄心中的形象。

“不知宿師兄會怎麼罰她。”賴蘭黛痛快地想,是當即把她逐出隊伍?還是命她滾去思過崖反省?亦或是冷淡厭惡地瞥她一眼,叫她自慚形愧灰溜溜離開?

宿回雲的視線穿過人群,對上隊伍末尾少女清亮的黑眸。

摸魚被捉個正著的女孩子看著有些緊張,悄悄把袖子裡的東西塞得更深,整個人高度警惕,生怕宿回雲捉住她的手,順著袖口一路摸到物證。

欲蓋彌彰,宿回雲本來沒有那個意思,也難免多看了她袖口一眼。

他眸中閃過一截雪白的皓腕,白得晃眼,又倉促隱沒。

令梨雙手都背到身後,煞有正事地搖頭,仿佛在說:你什麼都沒看見。

背後劍柄上,梨花白的劍穗輕輕搖晃,仿佛劍也在應和主人的狡辯。

宿回雲看得出這是把凡鐵打造的劣劍,也看得出主人對它極儘心血的喜愛。

那份發自內心的愛意,同為劍修,最能切身體會。

昔日被人昧下功勞卻不生惱,或許不是畏懼內門勢力,隻是自覺無愧於劍,其餘種種,皆不在乎。

這樣的性格,在宗門中會有些吃虧。

但就宿回雲看來,他很欣賞。

心血來潮選擇領隊外門弟子,不過是對昨夜驚豔絕倫的一劍念念不忘,想著若能再見那人一面多好。

現下看來,即使此行無緣,也不會全無收獲。

宿回雲對令梨微微頷首,語調平靜:“令師妹此行隨我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宿師兄以為小梨藏的:手機

小梨實際藏的:佛曰,不可說,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