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修仙第五天 野花哪有家花香(1 / 1)

眼看領隊的內門弟子突然半跪在地,吐血不止,令梨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碰瓷?”

令梨一臉莫名:“我可沒想害你性命,莫把猝死的罪名推到我身上。”

她隻是想找不缺零用錢的內門弟子報銷一下道袍的乾洗費而已,無冤無仇的,有什麼必要殺人。

“至於麼?”令梨在心裡小聲嘀咕,“我不過是想要乾洗費,又不是讓她退學分給我。道袍在河水裡泡了一天,不洗怎麼穿?”

令梨才不需要學分,她四個月前就修滿了這學期的指標,學分白給她都不要。

隻是恰巧,令梨在任務堂看到告示說城中水鬼害人,她沒想那麼多,直接拎著劍跟上了下山的隊伍。

水鬼狡詐,若是前來的修士抱著摸魚的心態去捉,怕是真隻能在河中摸到魚,連水鬼的頭發絲都撈不著。

果不其然,一群摸魚人白在河中耗了那麼久,令梨懶得多費口舌,乾脆埋頭做事,吭哧吭哧把活兒乾完。

也挺好,帶隊的人不是她,任務報告不歸令梨寫,她可慶幸了。

任務堂強製要求手寫報告就離譜,寫那麼長一段廢話文學隻為了白給她都不要的學分?令梨才不乾,誰愛乾誰乾。

乾完活兒的令梨無事一身輕,借口修劍避開社會人的團建活動,開開心心跑去買隻燒餅打牙祭。

食堂豆漿配燒餅滋味絕佳,可惜從前在食堂賣燒餅的爺爺隻是個練氣期修士,壽元將近,選擇離開淩雲劍宗回歸凡俗含飴弄孫。令梨喜歡他做的燒餅,爺爺說孫子繼承了他的手藝,想吃的時候到山下來買就是。

捉乾淨了水鬼,又美美吃了燒餅,令梨自覺今天下山旅途十分圓滿,要是內門弟子幫忙報銷道袍乾洗費就更圓滿了。

“看來是要不到了。”令梨可惜地看著趴在地上吐血不已的賴蘭黛,將手裡的票據揉作一團。

她來縹緲樓隻為報銷,可看現在的突發狀況,似乎再留下來反而要折進去一筆碰瓷費。

“天地良心,我什麼都沒乾,隻和她過了兩招而已。”令梨看向房中異樣美麗的月色。

同為劍修,她隱約能猜到賴蘭黛突然吐血是因為本命劍出了問題,但那個問題和她有什麼關係,令梨就猜不到了。

地板上,賴蘭黛死死握住月歌劍,劍柄震得她指縫裂口,心中的恐慌幾乎要淹沒了她。

一招,隻一招,月歌竟全然折服於那個人!

她以心頭血化作的標記正被月歌劍瘋狂抗拒著,名劍有靈,想甩掉她去找真正的主人!

心臟劇痛,喉間充血,來自本命劍的反噬是那樣突然,華美傲氣的月歌不肯再為她所用,它對另一個人低下了頭顱。

師尊說過的話化作轟雷在賴蘭黛腦海中不斷回響:劍者,傲也。劍不服你,不肯取悅主人。

若是服了呢?是否便像今日這般,引動滔天月色,隻為換來新主小聲詫異。

“你不能、不能拿我的劍……”賴蘭黛掙紮著說,“我乃淩雲劍宗內門弟子!這是吾師浣劍真人給我的劍!”

令梨:我知道你是內門弟子,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啦?

搞得她像個不法分子。

“雖然我確實天天蹭宗主峰的WiFi上網,但也不能因此說我是個強盜吧?好無禮。”

令梨蹲下身,好奇地伸出手,指腹劃過月歌劍的劍身。

隨著她指尖的掠過,月光更盛,月歌劍迫不及待的情緒幾乎掩飾不住。

賴蘭黛又恨又怕,正在這時,她耳畔隱約聽見了沉沉一聲冷哼。

像小孩子發脾氣時的冷哼,又墜著化不開的血色,鐵鏽味潮濕逼人。

仿佛走過一家光線昏暗的打鐵鋪,於角落裡看到一隻鏽跡斑斑的劣劍,你嘲笑它由凡鐵製成,愚鈍不堪。當你指腹不經意抹過它的劍刃,刹那間,整隻手齊腕斷開,濺了滿身的血。

賴蘭黛後知後覺,那人手中原是有一柄劍的。

大概是柄很不如月歌的劍,烏漆嘛黑,陰冷低沉,見主人撫摸彆的漂亮劍,便不忿地哼了一聲。

個性鮮活至此,怕是生了劍靈。

一位能讓本命劍誕生劍靈的劍修!這是宿師兄都達不到的境界!

難怪月歌想跟著對方走,想以漫天月色侍奉新的主人。

賴蘭黛心生懼意,還有濃濃的不解: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得罪過這樣一個人?

對方是為了搶月歌而來,還是意圖挑釁淩雲劍宗的尊嚴?

令梨:我隻是想來報銷一張票據。

月歌劍觸感微涼,像隻深海中追著月亮倒影的小海豚,濕潤的喙期待地親吻令梨的手指。

可愛是很可愛,放在平時令梨也很樂意再擼一擼它,可惜家裡那位似是打翻了醋壇子。

“生氣了?”令梨收回手,像摸小孩子腦袋一樣摸摸手中劍的劍柄。

蔓延的月光觸到破爛長劍的劍尖,被血色嘩得震成碎片,撒了滿地。

如夢似幻的月色逐漸染上濃厚的鐵鏽色,銀白的月歌劍光茫閃爍不定,被同類的不友好駭住了心神,不敢妄動。

它乃銀雪礦打造的寶劍,向來隻有彆的劍在它手中吃癟的道理,從沒想過自己竟被一把凡鐵打造的劣劍震到不得動彈。

明明隻是來報銷乾洗費卻不知道為何陷入修羅場的令梨琢磨了一下:她還年輕,不是很想現在就體驗多子家庭的艱難端水生活。

“我修煉的也不是二刀流。”令梨用安撫地語氣對她的本命劍說,“乖啦,野花哪有家花香,我最愛你了。”

劍尖震了一下,男童清脆的聲音在令梨識海中響起:“說的好聽,你還不是看人家長得好看!”

令梨:“人家是長得好看嘛,我也不能空口說瞎話。”

男童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我為什麼不好看,你心裡難道不清楚?”

令梨心虛地掐沒了聲音。

是的,她當然知道自己本命劍為什麼不好看。

因為這把劍是她親手煉的。

用在路邊打鐵鋪買的凡鐵和打鐵匠拿普通煤炭生的火,新人打鐵實習工小梨磕磕絆絆煉出的第一把劍。

她那時剛剛引氣入體,煉出的劍甚至不能用“劣劍”來形容。

後來陸陸續續又重新鍛造修理了幾次,勉勉強強從一把“什麼玩意”變成了一把破破爛爛的長劍。

……好像也沒什麼進步。

但劍成型的那天令梨很高興,迫不及待想劈個什麼東西,正好路邊有個瓜農扛著扁擔路過,令梨興衝衝地盲選了一個西瓜。

一劍劈下去,西瓜皮開肉綻,瓜農直呼: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西瓜!你是不是上輩子有恩於它,所以它今生來報恩?

令梨啃完了西瓜,又甜水分又足,為了紀念這有意義的一刻,為了不忘記這顆報恩西瓜,令梨決定給本命劍取名叫——令瓜。

大名令瓜,小名瓜瓜,多好養活的名字,令梨很滿意。

令瓜:“我對名字是沒什麼意見,但彆怪我沒提醒你,等日後你和人登台比劍,人家說‘我劍名為寒霜,取自一劍霜寒十四洲,你呢?’”

令瓜:“你說我的劍叫瓜瓜,因為我喜歡拿它切西瓜。”

令瓜:“不丟人麼?”

令梨茫然回答:“不丟人啊,我那麼喜歡你,為什麼會覺得丟人?”

令瓜:“……對本命劍甜言蜜語可沒什麼好處。算了,你是主人你說了算,愛叫瓜瓜就叫吧。”

一塊凡鐵生不出靈智,令梨把劍煉成本命劍後日日以心血澆灌,閒來無事和令瓜單線聊天,在日複一日的劍意洗禮之下,醜陋的劣劍回應了主人的呼喚。

令瓜生出靈智後忍不住問過令梨,當初怎麼就不找好一點的材料煉劍。

令梨實話實說:“因為沒錢。”

令瓜:“你是劍修!能不能彆在劍上將就!”

“我沒有。”令梨不高興地說,“我很努力地打鐵才把你造了出來,怎麼能說我將就?”

“凡鐵怎麼了,凡鐵也是我辛辛苦苦拉風箱一錘一錘打出來的。”令梨彈了下劍尖,“不許說自己壞話。”

“要是哪天我斷了……”令瓜頓了頓,“你下次記得攢錢買塊好料,要庚金,聽到沒有?”

“聽不見,我聾了。”令梨把瓜瓜丟進劍鞘,“哪那麼容易斷,也不看是誰在使。”

令瓜想罵她一句自大,又莫名說不出口,嘟嘟囔囔了半天,又強調了一句:“要庚金!”

它總是自卑於自己是塊凡鐵,不比劍修趨之若鶩的庚金,直到令梨握著它碎了一柄庚金的劍,才再沒有起這個話頭。

賴蘭黛若是知道令瓜的靈智已與人間小童無甚區彆,必然會拎著劍柄大喊要什麼庚金啊你懂不懂生出劍靈的本命劍有多珍貴,你那奇葩中的奇葩主人都有你了乾嘛要勾引我的月歌!

令梨也不是故意勾引月歌的,還惹得瓜瓜陰陽怪氣大肆嘲諷她鑄劍的手藝,她何其無辜。

令梨感覺自己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再和月歌親熱一會兒她就要失去瓜瓜的愛了。

“這位吐血不止的道友。”令梨用雌雄莫辨的聲音假裝陌生人,她捏了捏手中揉成一團的票據,“我這裡有一張需要報銷的票據,你看能不能——”

賴蘭黛二話不說,從袖裡掏出自己的乾坤袋往後一甩,一把抱住月歌劍閉上眼:“拿走!我沒看到你的長相,也不認得你的聲音,快走!”

一直到身後再無動靜,賴蘭黛才悄悄睜眼,確定不速之客已然離開。

她看了看懷裡不再躁動,顯得尤為冰冷的月歌劍,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隻能再去求師尊一次,助我煉化月歌。”賴蘭黛恨得牙癢,她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搶了外門弟子的學分,所以才得了報應遭此橫禍?

“反正有那個叫令梨的家夥給我墊底,我不是最慘的。”賴蘭黛心中寬慰,“我失去的隻是靈石,她失去的可是學分。”

縹緲樓下,背著長劍的道袍少女開開心心拋了拋手中的乾坤袋:“有錢了,瓜瓜,我們去買大西瓜!”

作者有話要說:  小梨:多麼美好的一天!

我們小梨是天賦異稟的劍道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