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1)

她們趕出來時,身後是巨大的悶響和煙塵。

此時外面已經聚集起了不少看客,喻嵐也趕到了,見她們從那麼危險的地方跑出來,忙敢上前問道:“你們怎麼也在,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大多數人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在渡劫,一方面是沒見過,另一方面也想不到以蕭飲的修為,竟然已經夠得上渡劫期了,須知雖然隨著境界的升高,修為也會變深,但兩者從來不是簡單的正比關係,有人能夠一夕飛升,靠的並不是修為的積累,而是心境的改變,所以很多修士會用閉關苦修,突破人體極限的方式尋得頓悟。

黎思思道:“看樣子,好像是要飛升。”

喻嵐大驚,她本來以為是蕭飲做了什麼亂,才導致的大廈崩塌,誰知竟是如此。

到了這個份上,已經無關對錯,眾人全都踮腳盯著那廢墟的中央,看這之後到底會如何,不管蕭飲到底有多少罪,都不是他們能夠評判的了,一旦飛升成功,就會成為仙人,那是淩駕於他們的存在。

過了很久,都沒有任何飛升的跡象。

天雷九九八十一道,受得完才算圓滿,但天雷隻劈了幾十下——沒人數,隻有江恕在心裡默念著,到了五十六道的時候,就停止了。

之後再無聲響。

彆人還在巴望地看著,江恕卻知,這是失敗了。

其實曆劫並不會導致死亡,很多人曆劫失敗還能活下來,活很久,隻是蕭飲所處的地方在地下,天雷劈穿建築導致了崩塌,如果她能夠飛升,那自然無所謂,可飛升失敗,她就僅僅是一具被埋葬的屍體罷了。

她不由歎息一聲,道:“收殮吧。”

不管生前蕭飲做過什麼錯事,但總歸人已經死了,她們這樣大的門派,不可能連一點死後的尊嚴也不給人家留,喻嵐也明白這個道理,連忙招呼弟子開始挖掘。

半日後,蕭飲的遺體被挖了出來。

喻嵐看了一眼,便降下安息符,把人的魂魄先收容好,遺體先妥善安置在祠堂,棺材紙紮即刻下山采買,還有皇家那邊,也需要通知一下,看是入皇陵還是就在這裡安葬。

這些瑣碎事情按下不提,她把人全都派出去之後,便到江恕身邊道:“師尊,你受驚了。”

江恕擺手道:“沒事,隻是有一件事,我須得告訴你。”

喻嵐點頭,帶著二人到了議事堂,看茶後,道:“師尊請講。”

江恕沉吟一陣,道:“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下山後,發現了蕭飲圈養藥人之事,雖然已經過去許久,但這件事到底還沒了結,背後到底有沒有什麼深層的緣由,我們也不得而知,正在今日,你小師妹提起,在她被投進蛇窟時,曾偶然看見那裡有與對鬆觀裡一樣的神像,於是我們去找蕭飲,想要問個清楚,她說,這一切的確與魔界有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獻祭,繼而實現永生。”

喻嵐問:“獻祭給誰?”

江恕剛要回答,就聽外面來了一個人,她抬眼

看去,是喻嵐身邊的一個弟子,這個弟子看到她,竟也沒趕上行禮,直接對喻嵐說:“師尊,那些藥人突然全暴亡了。”

此話一出,就連黎思思都很驚訝:“全死了?”

那弟子道:“對。”

眾人趕到的時候,隻見一地奇形怪狀的屍體,這些藥人原本就長得各不相同,此時攤了一地,像是某種怪誕的展覽,黎思思在角落處發現了蕭飼,他在藥人裡算是比較有腦子的,但智商也就和猴子差不多,此時他仰躺在地上,表情驚恐,好像死亡來得非常突然。

黎思思與江恕對視一眼,都想到了這其中的關竅。

藥人死亡的原因非常明顯,那就是蕭飲。

難不成,是蕭飲維持著他們的生命?

這個想法未免太高看蕭飲了,她絕不是這麼大愛無疆的人,恐怕這其中,還有著其他關竅,但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們暫時還想不出。

喻嵐查看了那些藥人的狀態,忽道:“我們該去問問袁舟。”

袁舟來到天元宗之後,因為蕭飲還未定罪,所以一直沒有離開,喻嵐待人和善,給她安排了一處院子獨住,還撥了兩個童子使喚,端的是貴客的待遇。

袁舟對此很是感激,前十幾年,她在蕭飲身邊討生活,雖然也算得上錦衣玉食,到底低人一等,來到這裡之後,每天都能見識新鮮的事物,彆人也將她當成平等的人看待,算是開啟了新的人生。

這些天更是對修煉起了興趣,隻不過還不到開蒙大典,她也沒有基礎,因此喻嵐讓她耐心等待,明年開春了就有機會。

喻嵐將她傳來,袁舟進門便道:“喻宗主。”

隨即看到黎思思與江恕,道:“你們也在,出什麼事了?”

她看出氣氛不對,便沒有多寒暄,喻嵐也知她是個明理的人,道:“蕭飲飛升失敗已經死了,還有那些藥人,也隨著她的死去全都沒了命,我們想不通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由,便想著問問你,你可知道些什麼?”

袁舟怔道:“都死了?”

她對蕭飲還是有感情的,與那些藥人也算朝夕相處,此時聽說他們都死了,也算是塵緣了儘,不由長歎一聲:“我是十幾年前才去到對鬆觀的,負責的也不多,就是做點雜事,比如給藥人發藥,灑掃屋子之類的,每次她煉丹時,我得在外守著,有一次我偷偷看了,丹藥煉成後,她都會念誦很長的一段咒語,我聽不懂,其他的好像也沒什麼了。”

咒語。

喻嵐道:“如果是普通的法咒,是不需要太久的,這個倒像是……”

江恕道:“是召喚的咒語,她是用自己的身體以橋梁,來達成某種交換,簡單說來,就是召喚某種東西的降臨,讓丹藥擁有某種效果。

蕭飲想要永生,但又不想以自己為試驗品,於是就讓這些藥人與魔神做了交易,它們的壽數的確延長了,但同時,也有了各種各樣的副作用,那幾尊神像受到魔神的影響,久而久之,便變成了那副模樣。

它們其實就是魔

神的分/身,隻不過不夠完全,才會被我們輕易打敗。”

黎思思道:“你說那是分/身,難不成還有完全體?”

江恕搖頭。

眾人沉默一陣,喻嵐突然道:“會不會……會不會是這樣?”

她握了握拳,好像在拚命壓抑自己的恐懼,她看向黎思思,而黎思思並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但片刻之後,黎思思知道了,她說出了一句在很久之後都很難緩過勁來的話。

“你看到的那條蛇,會不會就是魔神?”

此話雖短,但卻足以讓人細思極恐。

魔神說出口容易,但到底隻是個遙遠的意象,這一句話,立刻把黎思思拉回了那個封閉的洞穴裡,潮濕,腥臭,巨大,所有的這些,共同組成了埋藏在她心裡的那段恐怖的記憶,她曾直面過那麼恐怖的存在嗎?

真叫人毛骨悚然。

這個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喻嵐之前就懷疑,是不是黎思思無意間知道了什麼秘密才招致魔尊的趕儘殺絕,但黎思思在魔宮待的時間並不長,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什麼值得說道的東西,那麼往深處想,那就隻能是她還未意識到,但確實見識過的東西。

而這種東西,有且隻有那條蛇。

也隻有這樣才說得通,為什麼她僅僅是見了一眼,就招來了如此大的禍患。

因為僅僅是看到,就是一種褻瀆。

而有資格接受活祭的,絕不是一條普通的蛇,最有可能的就是,這條蛇本身的身份就不簡單,再加上當初那幾尊神像追著人多的地方走,肯定是有食人的需求的,所以兩邊加起來,那個真相就呼之欲出。

黎思思無意間見到了他們的神,也難怪,會這麼反應過度。

一切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但黎思思覺得很委屈,被抓不是她的錯,逃脫也不是她的錯,難道她就必須為這件事負責嗎?

喻嵐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想達成和解是不可能的了,本來我還覺得不過是一條人命,又不是有意傷害,總歸還有回寰的餘地,這下……”

喻嵐的修為不算高深,所以做事偏向於先曲線議和,實在不行才動手,論起動手,她也不敢托大,最終來承擔這個後果的,必然是師尊了。

她看向江恕,江恕也明白她的意思,給了她個眼神,讓她放心。

此事過去幾日,蕭飲的遺體被扶回了皇陵,至於那些藥人,皆被喻嵐妥善安置,也算塵埃落定,這些天,黎思思也知自己沒有多少時間,於是勤於修煉並不疏懶,更沒機會與江恕狎昵。

終於,在一個夜晚,她突破了元嬰,進入了化神期。

在她這麼小的年紀,能達到化神期已經是了不得,本想告訴江恕,但江恕有公事還沒回來,便轉而與江霜分享,江霜接到她的傳音,喜道:“好事好事,怎麼樣,要不要慶祝一番?”

這是緊繃日常中難得的消遣,隻因喻嵐和江恕這幾日忙著,於是兩人自己搭了個燒烤架子,烤了些上次

剩下的羊腿吃,羊腿緊實,又灑滿椒鹽,滋滋冒油,乃是冬日裡的好珍饈,這一晚兩人都吃得很飽,等送走了江霜,黎思思將提前切下來的最好的一塊肉放在江恕屋裡的案上,等到半夜還不見人回來,她便留下條子,回屋睡覺。

這一晚下了雪,黎思思半夜醒來,將被子掖了掖,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她也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並未細究,誰知第二天,壞消息就來了。

其實這事也在情理之中,之前被她趕下山的那個申門主的弟子,本想靠檢舉她回歸天元宗,誰知還連累自己師尊下了獄,他心下不忿,偷偷給負責懸賞的人傳了消息,說已經找到黎思思的行蹤。

魔界的人便聞風而動,聚到了天元宗的山門下,要喻嵐出面,交出黎思思。

當然,他們的態度也算得上客氣,說無意與天元宗為敵,要的僅僅是黎思思這個人罷了。

這話一出,壓力就給到了喻嵐身上,她連面都沒出,隻吩咐下面的人遞話出去,說自己是不可能把本宗弟子交出來的,還請他們不要白費口舌。

這話聽起來高高在上,實際上很有幾分講究,不交人,乃是因為黎思思是天元宗的弟子,既表明了根由,又做出了姿態,不卑不亢,不失風範。

但魔界的人豈能這麼善罷甘休,就這麼歇了半日,便又換了說法。

說黎思思殺了他們的弟子,若是不能交出人來,那事態必然升級,從兩個人之間的私事變成兩個宗門之間的衝突,到時彆的倒不說了,隻是其他的天元宗弟子未免蒙受無妄之災。

這話已經有威脅的意思,喻嵐隻得出面,嚴辭回應道:“你們不必在我仙門的地界上猖獗,黎思思是天元宗的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本尊都不可能把人交給你們。”

前來叫陣的正是當初追擊黎思思的那位美人,自稱穀漣,她見喻嵐被自己逼了出來,態度倒柔軟不少,道:“喻宗主愛護同門,在下十分佩服,隻是你在袒護黎思思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因此給彆的同門帶來災禍呢?你願意護著她,彆人又願不願意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複又朗聲道:“思思姑娘,都到這個份上了,你也該現身了吧,難不成就等著彆人替你扛雷?”

黎思思就在不遠,聽她這麼說,立刻就要往外衝,江恕攔住她,道:“不要中計,我去與她周旋。”

江恕的嘴皮子並不如喻嵐那般好用,出去也不是為了打嘴戰的,隻是圍觀的弟子們也知道,她是天元宗真正意義上的的掌權人,有她幫黎思思站隊,才能將人心徹底定下來。

穀漣見她霽月清風,滿身正氣,一時也被鎮壓了下來,她們的修為都不及她,叫陣起來沒有底氣。

喻嵐見情況有變,立刻趁熱打鐵:“所以你們就死心吧,我們是不可能把人交出來的,你們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知道,我師妹是為自保,何錯之有?”

穀漣剛要說話,眼睛突然瞟到江恕的腰間,臉色也隨即變了,喻嵐偷偷望去,那是師尊一塊隨身的玉佩,不知這魔修看這個做什麼?

她聲音沙啞,道:“江仙尊,您小名是不是叫……叫月月?”

江恕不知她怎麼會問起這個,她的確有個叫月月的小名,隻是這件事除了她娘沒人知道,也怪她慣無城府,不由道:“你如何知道?”

穀漣紅唇抖動,半晌突然跪下身去:“少主恕罪,屬下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