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渾身僵住, 感受著那抓住他尾巴的手掌,臉上漸漸漫了一層紅暈。
尾巴和耳朵都是他幻化出來的,但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所以被撫摸的時候,他自然不可能沒有感覺。
以前懵懂的他,心裡對蘇詞隻有親近,但現在……終究跟過去不一樣了。
他感受著臉上不斷往耳根蔓延的熱意,微微低眸,借著昏暗的月光打量蘇詞。
青年一條腿架在他身上,用盤住抱枕的姿勢盤著他,將他的尾巴往上抓了抓,放在了方便撫摸的位置, 這隻手掌摸著上面蓬鬆的絨毛, 另一隻手則放在了他發頂的毛耳朵上。
青年臉上的不悅被愜意所取代,那不斷增強的低氣壓也在摸到毛絨絨後消散了。
他重新閉上眼睛,腦袋枕在阿衍的胸口, 絕美的睡顏在此刻變得十分安詳, 而那微微下滑的寬鬆領口, 露出若隱若現的白皙鎖骨,又為這幕添了幾分令人口乾舌燥的魅力。
阿衍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安靜的夜色中, 是他竭力控製自己的呼吸聲。
慢慢地, 他感覺那雙手掌, 撫摸的頻率漸漸下降,最後靜止不動了。
阿衍再次低頭,看著青年完全熟睡過去的容顏,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慢慢彎起了唇角。
還以為要有很長一段時間得自己睡覺了,沒想到……
蘇蘇也跟他一樣,會不習慣嗎?
阿衍小心翼翼地湊近蘇詞,鼻尖抵在他柔軟的發上,輕輕嗅聞,那熟悉的氣息令他感到安心和親近。
他想,如果時光可以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漸漸地,阿衍也閉上了雙眼。
之前是蘇詞抱著變成幼崽的他,而現在……卻換成他懷抱著蘇詞,安然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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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當微弱的晨光透過窗戶,傾灑進房間之時,琅澤便睜開眼睛清醒了過來。
現在的他已經形成了生物鐘,每天五點五十分就會準時醒來,因為晚上睡得早,睡眠質量又很好,他一睜開眼,便感覺神清氣爽。
剛準備伸個懶腰,琅澤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嗯?誰抓住了他的尾巴?
他低頭看向身邊,掀開被子一看,就見一雙小手抱住了他的尾巴,再往下掀開點,就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星星?”琅澤震驚了,“你怎麼會在我房間?”
被吵醒的小孩,裹著被子坐起身,眼皮還半耷拉著,表情茫然又無辜,看著就完全還沒睡醒的樣子。
他沒有回答,琅澤也沒糾結,而是伸手揉揉他的發頂,開心地說道:“太好了,星星你變回人形啦!”
雖然小貓咪很可愛,但那畢竟是完全獸化了,對星星不好,琅澤還是希望他能變回來。
征星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慢吞吞地點了下腦袋,他感覺有些涼颼颼的,便又低下頭,繼續鑽進了被子裡,把自己整個蒙了起來。
至於一大早,他為什麼會聽到琅澤的聲音——這一點他並沒有感到奇怪。
畢竟,自從可以在育崽所自由走動後,他每天早上都是這樣被琅澤拖出被窩的,雖然可以讓智腦拒絕給琅澤開門,但征星並沒有這麼做。
他躲在被子裡,感覺今天格外困倦。
“星星不要睡覺啦!我們去給苗苗澆水了啊!”
琅澤把被子掀開,接著又猛地蓋上。
“星星,你……你的衣服呢?”
他結巴了一下,然後想到征星昨晚是小貓咪的形態,又很快釋然了,小貓咪沒有穿衣服不是很正常嗎?
小狼崽跳下床,打開自己的衣櫃,隻是取出幼崽服比劃了一下,他又很快塞回了櫃子裡。
他的衣服對星星來說太大了!
“你等等我!”
小狼崽風風火火地跑出房間,一會之後,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等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著一套嶄新的幼崽服。
“星星,起床穿衣服啦!”
他跑到床邊,把小孩從被窩裡拖出來,然後幫他把幼崽服套上。
征星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左手。”琅澤道。
他思考了一秒,然後把左邊的小手舉了起來,琅澤給他套上袖子,又道:“右手。”
征星再次想了想,遲疑地舉起了右邊的小手。
琅澤幫他把兩邊都套上之後,往下一拉,接著把褲子丟給他,“褲子自己穿。”
征星呆了呆,打了個哈欠之後,慢吞吞地拿著褲子,動作笨拙地摸索著,將自己的腳丫套進褲腿。
看他動作遲緩的樣子,想趕緊出去玩的琅澤實在急壞了。
隻是看著小孩茫然失焦的眼神,他又不忍心催促,連忙上前幫他把褲子也給穿好。
在過去,琅澤絕對不會想到自己還有這麼耐心的時候,當然,過去的他沒想到的事情多得去了,他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星星眼睛看不見,他多照顧他一點本來就是應該的。
像健康又聰明的呦呦,雖然也是他的好朋友,但他就不可能這麼耐心地照顧他。
畢竟,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嘛!
琅澤幫征星穿好衣服,又屁顛顛跑進浴室裡,拿了濕毛巾出來,給小孩洗了把臉。
剛剛睡醒的小男孩,臉蛋紅撲撲的,皮膚光潔細嫩,又白又滑,琅澤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一對比,就能看出明顯的色差。
“星星你要多曬曬太陽,這樣身體才會好!”琅澤忍不住說道。
被他這麼折騰,征星這會總算是有些醒了,聽清琅澤的話,他有些不情願地皺了皺眉頭,但最後還是小小聲應道:“好……”
琅澤便忍不住像飼養員那樣,用力揉了揉征星的腦袋。
接著他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對征星道:“星星,你長出尾巴來啦!你的尾巴跟我的不一樣耶!”
然後他便上手去摸。
征星的尾巴是長條形的,上面長著細細的黑色絨毛,在被琅澤抓到的瞬間,本來柔軟的毛發一下子炸了開來。
“不……不要……摸……”
征星把自己的尾巴從小狼爪子裡抽了回來,軟軟的小奶音有些結巴地說道。
聞言,琅澤撇了撇嘴。
星星好小氣哦!昨天晚上他還抱著他的尾巴睡覺呢!
不過看著小征星抱著尾巴,一副怯生生的樣子,琅澤最後還是選擇原諒他了。
反正他剛剛也摸到了,他們一人一次算扯平!
“好吧,不摸就不摸,我們出去玩啦!”琅澤將濕毛巾隨手扔在桌子上,然後把小征星背起,像一陣風一樣往走廊衝去。
一時間,走廊上充斥了少年爽朗的笑聲。
“琅澤?”小狼崽剛從房間跑出來,就遇到了鹿皎,小白鹿好奇地看著他背上的征星,問道,“星星怎麼從你房間出來?”
琅澤知道征星的能力可以隨意進出房間,其他幼崽還不知道,被鹿皎這麼一問,他便隨口道:“我昨天晚上把他帶我房間了。”
鹿皎點點頭,星星昨天完全獸化了,他的情況又比較特殊,確實不太適合自己一個人在房間待著。
“星星,你今天感覺好點了嗎?”鹿皎問道。
征星聽著他們的對話,有些懵。
所以他剛剛……是在琅澤的房間醒來,不是在自己的房間嗎?
聽到鹿皎的問題,他軟聲應道:“嗯。”
至於昨天具體發生了什麼……征星回憶著,隻記得自己和大家一起出去跟怪物戰鬥了,後面的事情……想不起來了。
“那你今晚要不要來我房間睡?”鹿皎問道,“我也可以照顧你哦。”
征星的小手瞬間收緊了,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硬,他還沒從自己昨晚竟然“外宿”的情況中回過神,更彆說今晚再去另一個人的房間睡覺了。
還好,琅澤拯救了他。
“哎呀,今晚的事情今晚再說啦,到時候我們三個一起睡也可以啊!”
本來因為前半句而微微鬆口氣的征星,這下子更加緊張了。
而琅澤已經背著他往樓梯間跑,“呦呦,你快跟上!”
冉烈、雪薇和陸離,他們也陸續從房間出來,跟在琅澤他們身後,一起去餐廳吃早餐。
比起之前,他們現在的早餐可豐盛太多了。
除了有兩個星鏈果之外,還有黃金芋頭、玉雪和盈翠豆吃,雖然是由保姆機器人將食材放進料理機做的,沒有阿衍哥哥做的好吃,但比起一成不變的肉凍,已經好吃太多了。
肉凍搭配這些可以填飽肚子的主食,再加上兩個星鏈果,對幼崽們來說完全夠吃啦。
他們不知道,還在返程路上的監察員,打開視頻看著孩子們心滿意足吃早餐的樣子,不知有多感動。
他還將其中一段截取後發給了幾個認識的育兒園園長——育崽所的性質問題,雖然這些園長都從育崽所離任或者拒絕了這份工作,但還是擔任了育兒顧問。
有時候,監察員會將飼養員遇到的一些問題彙總之後,詢問這幾個顧問。
當然大部分時候,這幾個顧問給出的建議都沒有太大的參考意義,他們對於如何解決狂化幼崽的問題,也都束手無策。
後來慢慢地,監察員就不太找他們了。
隻是沒有想到,時隔這麼久,這個已經多日沒有人冒泡的群聊,竟然又有了動靜。
當看到監察員發的視頻之後,這些已經在各國幼教界頗為有名望的園長們,都忍不住紛紛冒泡。
【?】
【??】
【視頻裡是獄星的育崽所?真的假的?】
【這是那些動不動打架的幼崽?我不信!】
【小胡你這就沒意思了,那一段合成視頻糊弄人,想乾嘛?我們現在隻是顧問,又不會考核你的工作。】
監察員胡析:???
看著這群人竟然這樣詆毀他,他忍不住回複道:【什麼合成視頻?如假包換好嗎?不信自己去查!看看這視頻有沒有半點摻假!】
看他生氣了,其他人紛紛出來打圓場,才讓氣氛再次緩和下來。
【所以這真的是育崽所那些幼崽嗎?】有人還是不願意相信。
監察員胡析:【當然是真的!這都是新來的飼養員教得好!昨天我已經簽了字,將他提前錄取轉正了!】
眾人紛紛質疑,詢問這個新來的飼養員是什麼來頭。
然而這時候,胡析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再說下去,就涉及到泄密了,作為監察員,他還是有職業操守的。
胡析:【隻是跟你們分享一下育崽所最新的教育成果而已,沒有彆的意思,我有其他的事情,先不聊了】
說完之後,他就揚眉吐氣地下線了,也不管這些幼教界的專家如何挽留。
胡析早就看這些專家不順眼了,雖然幼崽們的問題的確很嚴重,但所謂的專家,不就是要來幫忙解決這些問題的嗎?
現在好了,有了一個真正的“專家”,算是讓他們知道——
他們教不好,並不是這些幼崽的問題,僅僅隻是因為……他們不行!
群裡的專家們,也看出了這位監察員的潛台詞,即使感到無語和氣結,也沒辦法說他什麼,畢竟他沒有明說啊。
但越是如此,就越讓人感到生氣了。
他們忍不住又在群裡討論了一番,甚至有人拿著那段視頻去做了測試,最後發現,這段視頻的確沒有合成的痕跡。
看著這短短三分鐘的視頻裡,幼崽們從行為再到精神面貌的變化,如果他們還看不出什麼,那他們這各國首都育兒園園長的位置,也不用再當了。
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難道……是獄星的研究院做出了什麼研究,解決了這些獸血幼崽的狂化問題?
溫千琦看著群裡眾人的討論,眉頭早就深深地皺了起來。
獄星研究院……
他記得最近有一個挺有名氣的科學家,就因為參與和組織多項人體實驗而被逮捕審判,雖然報道上沒說,但他知道,這名科學家便就職於獄星研究院。
因為這件事,這獄星研究院在星際學術界,名聲已經有些臭了……
隻是看著監察員流出來的這段獄星育崽所的視頻,溫千琦還是陷入了糾結之中。
他關閉了群聊,打開了置頂的聊天界面。
聊天界面的背影圖,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她懷裡抱著一個還在繈褓裡的小嬰兒,眼睛看著鏡頭笑。
溫千琦盯著背景圖看了好一會,才終於鼓起勇氣,撥打了對方的視頻通話。
過了好一會,對方才接聽了。
女人的影像出現在光幕上,她看上去比照片裡的樣子要憔悴和蒼老許多,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麻木的疲憊之中。
看到她這個樣子,溫千琦不禁心中一酸,他開口道:“小妍……”
溫妍並沒有看他,而是注視著屏幕外的方向,說道:“爸,你有什麼事情嗎?”
“茜茜最近怎麼樣了?”溫千琦問道。
“還是那樣吧。”溫妍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溫千琦臉上露出幾分苦澀,外孫女茜茜遺傳了她父親的血脈,隨著年齡增長,血脈之力逐漸顯現,也在去年第一次進入了狂化。
因為規定,即使他身為育兒園的園長,也不得不將茜茜遣送回家,接受家庭教育。
然而,茜茜的父親早在她剛出世沒多久就因公殉職了……血脈的聯係,讓溫妍可以在茜茜狂化時進行安撫,但這對她一個普通人而言,卻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溫千琦一直因為無法解決外孫女的問題而愧疚,女兒也對他頗有怨言,所以他們的關係變得日益緊張了起來。
他想到剛才看到的那段視頻,終於忍不住說道:“我剛剛從獄星的監察員那裡了解到……”
結果不等他說完,溫妍就開始掉眼淚了,“您彆再說了,我不想聽到這個地方。”
說完,溫妍就掛了電話。
溫千琦歎了口氣,心裡卻沒有怪她,他很清楚她這麼敏感的原因,因為……
他的女婿、茜茜的父親,就是死在那裡的啊……
回想起那個性格沉穩、各方面又格外出色的男人,溫千琦深深地歎了口氣,將剛才從群裡拷貝下來的視頻,轉發給了女兒,並跟她說明了情況。
離開的人已經永遠離開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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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星,育崽所。
關於獄星之外的一切,孩子們並不知曉,也暫時不感興趣。
他們就像往常一樣,繞過育崽所大樓,往後方植物最茂盛的綠地跑,在路過淨水池的時候,趴在琅澤肩膀上的小征星,忽然抬起頭來。
他轉向池水,而本來飛快奔跑的琅澤,也忽然停了下來。
水池之中,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無聲地睜了開來。
水魔看著岸上的小孩,在被淨水陣折磨了整整一夜之後,它身上的怨氣被淨化不少,怒氣值卻積累到了極點。
“飼養員”不讓它離開水池,卻沒有說,不能讓其他生靈下來陪它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