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過田野,如今臨近初冬,溫度逐漸降下來了,風一吹更顯得冷。
但通河村村民的勞動熱情卻絲毫沒有被冷風凍結,這群樸實的人們乾勁十足,努力為生活賺著工分。
結束一天的勞作,家家戶戶的勞動力放工回家。
“叮鈴鈴。”
自行車清脆的鈴聲從遠處傳來。
不少人聽見後紛紛扭頭看,然後露出豔羨的神色,大概有點像看彆人家的孩子。
可不是麼,徐牧是通河村裡第一個當上鎮裡公安的人。
吃公家飯呢!
而且公安,就是當官啊!
加上他長得又俊朗,以後肯定能娶城裡的姑娘,可不就是村裡最有出息的人麼。
“徐牧放工回來了?”
“什麼放工,你以為人家和你一樣是在地裡刨食嗎,人家那叫下班。”
“對對對,下班,下班。”
徐牧挨個和村民打招呼,他剪了一個很清爽的頭發,剛毅的五官沒有被遮擋半分,露齒笑時很是陽光。
有人看見他車頭籃子裡裝了一大袋東西,有八卦的大叔問:“徐牧,你這是啥?”
徐牧如實回答:“派出所裡發了點東西。”
周圍又是一片羨慕聲。
從人群裡突圍出來,徐牧蹬著自行車往家的方向去,隻不過途經一處明顯不如其他處的房子時,他刹車停了下來。
“叮鈴鈴。”
徐牧先是撥動了下車鈴,然後才下車,又從車前的藍子裡拎出一個小袋子。
這時屋內有人走出來。
那是一個黑皮膚的年輕小夥,他的頭發剪得很潦草,穿的衣服也打了很多補丁,但他身上那股斯文的書卷氣卻沒有被掩蓋。
不清楚的人,以為這是附近的小學老師呢。
周邵上前,就看見將徐牧手裡的小袋子往前遞了遞。
周邵:“徐牧哥?”
“小邵,來,給你的。”徐牧把袋子塞他手裡。
這袋子是那種麻袋,透過袋口,周邵能看見裡面的小罐子。小鐵罐大概比巴掌還要小一點,隱約能看見上面有“麥乳精”三個字。
周邵忙攏上麻袋,要把袋子遞回去:“徐牧哥,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糖都是珍貴的,更彆說這種能補充營養的麥乳精。
“我單位發的,每個新人都有,又不用我自己掏錢掏票買。你之前不是說你大姐生了個女兒麼,正好,這個給小丫頭補補身子。”徐牧按著周邵的手,把小袋子重新推出去:“你拿著吧,這玩意兒我不愛喝。”
推拒了幾番以後,周邵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謝謝徐牧哥。”
似想起什麼,周邵忙跑回屋裡,又很快出來,他手裡提著一袋野莓:“徐牧哥,這是我今天上山摘的,你拿回去嘗嘗。”
徐牧也不和他客氣,把野莓放車籃
子裡,嘴上問道:“小邵,今天你往山上跑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周邵目光停在徐牧身上的警服上,眼底掠過思量,轉瞬即逝。
這個年代勞動最光榮,在單位上班的都喜歡穿工服,徐牧也不例外。
如今他身上還穿著警服。
一身嶄新的警服襯得他更加氣宇軒昂,公正不阿。
周邵回答:“遇到村裡的牛根嫂,她也上山摘東西。?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徐牧:“有沒有碰到外面的人?”
周邵先是搖頭說沒有,然後又說:“徐牧哥為什麼這麼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對待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徐牧話要多些:“前陣子隔壁村的張鐵山一家三口莫名失蹤了,連家裡的狗都不知所蹤,我懷疑是外面的人動的手。”
“張鐵山他們家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徐牧哥為什麼會懷疑是村外的人呢,他們家的風評一向都不怎麼好。”周邵皺眉問。
徐牧一臉這事你就不知道的神情:“我們公安調查過,他們一家失蹤的前半個月裡,都沒有和其他人發生過重大摩擦。一般人有仇就立馬報了,哪裡會等那麼久,而且都是鄰裡鄰舍,不至於一個都不放過。”
周邵眸子清澈,讚同地點點頭。
徐牧又繼續說:“我也不怕和你說,之前所裡人去掃黑市的時候,聽見有人傳最近有一夥人在收購老祖宗的東西,好像要運到海外去賣。後來一查,竟不是空穴來風,咱們村之前不是也傳說埋了老祖宗的東西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是有外鄉人來過的。我懷疑是同一波人,張鐵山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事,然後就被滅口了。”
周邵恍然大悟:“徐牧哥分析得對,平日我多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外村人進來。”
徐牧見他說得認真,甚至還有些鄭重,不由伸手捋了把周邵的短發。
兩人又聊了幾句,然後徐牧蹬著他的自行車離開了。
周邵看著他的背影,那雙在徐牧看來很是清澈的眸子,如同溪裡被砸下了塊石頭,濺起一片暗色的渾濁。
......
“卡!好,非常好!”南歸高興喊停。
兩位演員演技都沒問題,台詞說的也是方言,整段戲下來很流暢。
劇的核心是故事和演員。
好的故事,好的演員,組合起來就是王炸,怎麼著都能炸出水花。
至於水花大小,就有點玄學因素在了。
唐執隻覺後頸似還保留著男人手掌的熱度,讓人彆扭。
接下來的這個白天,整個劇組都待在外面。第一天開機,南歸沒把進度定得特彆緊,晚上七點就收工了。
大夥兒坐車回民宿。
回去需要半個小時,場務提前聯係好民宿老板讓準備飯菜,讓大家一回到就有飯吃。
宋予潮發現唐執進門的時候遲疑了,“學長?”
唐執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糾結,但兩秒後他還是開口:“學
弟,你去吃飯吧,吃完後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打個飯,我感覺身上怪怪的,想先回去洗個澡。”
如果是以前,這種要求唐執不會提,無論是自己洗完澡再去吃剩菜也好,還是點外賣也罷,反正不會麻煩彆人。
但他學弟之前說,他不是彆人......
“行啊!”宋予潮一口應下,“學長你先回去,慢慢洗,你的晚飯包在我身上。”
於是唐執往房間那邊去。
他身上的黑粉底液是早上塗上去的,待在身上已經超過了八個小時,劇組收工後,化妝師給了他兩瓶卸妝油。
塗抹面積過大,粉底液隻能回去卸,所以唐執是頂著一張黑皮回來的。
劇組的人知道他要上妝,早就看過他的黑皮了,見怪不怪。
但民宿老板沒見過,回房間的路上,唐執碰到民宿老板娘。
“我的天啊!”老板娘當然認得唐執,而且對他是印象深刻那種。
不過她印象深刻的唐執是白白淨淨的。
對方都看著他了,唐執隻好停下,和老板娘打個招呼。
老板娘瞠目結舌:“你出去一天,就曬成這樣?這是去哪兒了,難不成跑去兩廣地帶了?”
好家夥,從糯米團子變成黑巧克力,隻用了一天。
唐執:“......”
“不是,我這是拍戲上的妝,能卸掉的。”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唐執用力抹了把臉。
結果——
手也是那個顏色。
再看老板娘一臉“你彆騙我、我可是上過學的”的神情,唐執估計是他臉上的粉底液沒蹭掉。
唐執:“......”
行吧,他隻能說這持妝八個小時以上還不脫的粉底液厲害。
有點迷之尷尬,唐執被迫尬聊了兩句後溜了。
這家民宿的套間配置的房間數量不一,但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衛生間設在外面,房間裡的人共同使用。
回到屋子,唐執拿了衣服就進浴室。
搗鼓了半天,唐執才發現卸妝油是要乳化的,洗洗搓搓,然後洗出一盆好大的“泥水”。
終於把粉底液洗乾淨後,唐執打開淋浴開始洗澡洗頭,才剛剛洗完,頭頂上的燈管忽然就滅了。
唐執:“?”
燈管燒了,還是停電了?
這浴室有一扇窗戶,窗戶上貼了磨砂紋,看不清外面,現在他沒穿衣服,唐執也不好打開窗。
隔著磨砂貼紙看,隻有一點點微光透進來,起不到照明的作用,浴室裡還是伸手不見五指。
唐執想了想,按著記憶摸黑往門口方向去,悄悄打開一線門。
沒有光透進來。
冬天的天黑得快,回來後他把套間的燈開了,但現在外面一片漆黑。
看來是停電了。
幸好已經洗完澡了,唐執摸黑過去拿衣服。
浴室有個鏤空的平板
架用於放衣服,他的衣服就放在上面。
唐執摸到什麼拿什麼,抽出來後,發現是擦頭發的毛巾。他把毛巾搭肩膀上,然後再去摸,又拿了一件。
唐執在手裡揚了揚。
噢,好像是他的睡褲。
但內褲還沒有穿呢,他隻能先拿著睡褲,再去摸上衣。然而入手冰涼,質感非常硬,分明是鐵架子。
唐執愣住。
他的衣服呢?
沒有?不對啊,起碼還有兩件才是!
難道......
唐執連忙蹲下來,往地上摸,果然一摸就摸到了。
可能是因為這裡氣候向來乾燥,民宿的浴室並沒有做乾濕分離,唐執摸到了自己的衣服,同時也摸到了一片濕潤感。
“不會吧!”唐執懊惱。
剛剛洗澡淋浴和花灑兩種他都有用,輻射範圍有些廣,弄得一地都是水。
現在報應來了,他的上衣和內褲雙雙陣亡。
思索了片刻,唐執把睡褲穿上,掛空擋的感覺很怪,但事急從權。
就這樣,穿著一條睡褲,肩上搭著條毛巾的唐執來到門邊,悄咪咪將門打開一些。
外面依舊靜悄悄的,黑漆漆的。
還是沒人。
很好!
唐執心頭微鬆,拉開門往外面走。
就像大學時候大家都不願意選靠近廁所的床鋪,現在入住民宿,最靠近洗手間的屋子被兩人用來放行李。
他的屋子在最邊上,這個套間又剛好是拐角,因此他的房間占據了兩個方向的窗戶。
平時陽光好,就是現在走過去有點遠。
有句話就怕什麼來什麼,唐執想在宋予潮回來之前進屋子拾掇好自己,結果才扶著牆壁走到一小半,套間的門就開了。
緊接著,唐執看見了一簇絕對不屬於手機自帶電筒能發出的強光。
就和照射塔四處掃射一樣,那道強光掃過沙發,在唐執開口喊出“學弟”兩個字的前一秒,就落在了他身上。
然後猛地頓住,不動了。
光束有點強,刺得眼睛疼,唐執下意識抬手擋住眼睛。
看見唐執的動作,那束光往下偏了偏,沒有再照到他的臉上,隻不過也沒有從他身上移開。
入目的依舊是大片的白,他剛洗了個熱水澡,一身雪白的皮膚被蒸得白裡透出粉調,像熟.透的蜜桃,叫人直想上手狠狠掐一掐,看是否會有甜美的蜜桃汁滲出來。
他剛洗了頭發,水滴自漆黑的發梢往下蜿蜒,在身上留下一道瀲灩的水痕。
再往下看,白色的睡褲在強光下似乎變得有些透,隱約能看見......
宋予潮覺得鼻子忽然有點熱。
但他完全沒管,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加上站在光源後,一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唐執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受到對方的目光。
唐執不自在到頭皮發麻,但這時忽然想起——
他學弟是個直男,直男才不在乎這些,打球打爽了直接脫上衣的不計其數,在澡堂裡赤.條條大步向前的也一抓一大把。
在對方看來,他這樣也正常。
既然是正常,他就不能畫蛇添足,做些不正常的事讓氣氛尷尬。
於是唐執乾巴巴擠出一句:“學弟,好像停電了。”
好了,一張口就是廢話文學。
門口那邊的人應了聲,聲音有點啞,不過心慌慌的唐執沒聽出來。
對面說:“對,停電了。”
得,這個也是廢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