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發現“賀洋”回來之後,兩個女孩當晚直接失眠。
莫晚楹破罐子破摔,與其屏息靜氣一驚一乍,不如——
直接把耳朵貼到牆上去!
盛溶溶起初覺得她頗為大膽,在旁邊觀察了幾分鐘之後同樣好奇,小聲追問:“怎麼樣怎麼樣,聽到什麼了嗎?”
“聽不出有人還是沒人。”莫晚楹雙手扒著牆,耳朵使勁聽著,像是一隻壁虎,“太安靜了。”
“會不會不是‘賀洋’,而是房東回來看看房子?”盛溶溶提出猜想。
“他能這麼大動乾戈地裝修,恐怕已經買了這個小公寓。”莫晚楹回想起那折磨了她一個多星期的噪音,那真不是租客能夠乾出來的動靜。
盛溶溶:“如果真是‘賀洋’回來,如果他有下一步動作,至少會敲門問問我們那天為什麼提前走吧?先聽我們的解釋,試探我們的反應,他才好製定下一步的計劃,沒準我們能編出合理的理由呢?”
莫晚楹的視線幽幽轉過來:“聽你這意思,你還打算跟他鬥智鬥勇幾個來回啊?”
盛溶溶撇嘴:“其實我是想聽他的理由。”
莫晚楹:“彆聽男人的理由,都是借口。”
這麼逗了幾句嘴,緊張的氛圍緩解了不少,盛溶溶去門口又檢查了一遍門鎖,踢了踢門下的阻門器,確保萬無一失,轉身走向床:“睡覺吧,彆想了。”
*
周聿澤一聲不發地站在牆邊,室內沒有開燈,窗簾拉起一半,慘淡的夜色透過另一半窗戶照了進來,落在他的腳邊。
兩個女孩對話的聲音像被什麼東西蒙住,但是能聽得清楚。
他抬眼,幽暗的目光靜靜盯著眼前這片牆。
牆面被一大片米白色的牆紙糊著,看不見內裡,但能將隔壁的聲音這麼清晰地放進來,恐怕牆面已經被打了無數個孔。
周洛笙這些年在英國,好的學不會,竟學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周聿澤臉色陰沉。
——“彆聽男人的理由,都是借口。”
那邊傳來他無比熟悉的聲音。
周聿澤眼睛裡的寒冷溶解,他忍不住抬手,落在牆壁的一個點上。
這裡,聲音最清晰。
她在這裡。
隔著冰冷的牆壁,似乎能觸摸到她身體的溫度。
——“好吧,我也不聽了。”聲音漸漸遠去。
落在牆上的手指遽然握成拳,似乎是想就揪住她的衣角,把她留下來。
纏著紗布的手掌從裡滲出點點血花,是傷口崩壞後溢出的血絲。
他像是沒感覺到疼痛般,眉頭沒皺一下,眼睫毛落寞地掃下來。
——“我去拿把刀,晚上要是有人闖進來,我就跟他拚了!”發狠的聲音夾帶著小奶音。
讓你置身危險,對不起。
但人已經在英國的監獄裡蹲著,不會再讓他有接近你的機會
。
周聿澤緩慢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仰著頭靠著椅背。
為了配合英國警方儘快處理周洛笙的事,他好幾天沒怎麼合眼,今天才趕回加芝,來周洛笙的公寓巡視一圈,被他發現了牆壁的秘密。
他本計劃今晚就離開,但聲音卻絆住了他的腳步。
躲在黑暗裡不能見光,他在被他鄙夷的下三濫手段效用下,貪戀這偷來的咫尺距離。
*
第八天,冰箱裡囤的食材吃光了。
加芝的生活沒有國內方便,還沒有哪個腦袋靈光的生意人開發送菜到家這種貼心服務,莫晚楹她們得出門買菜。
屋漏偏逢連夜雨,盛溶溶接到上司電話,讓她去公司一趟,有一個項目臨時出了點問題,國內催進度,就算再入鄉隨俗,這個班必須得去。
盛溶溶走之前千叮萬囑,千萬不要給除了她以外的人開門,她加完班會順道買點菜回來。
莫晚楹點點頭:“嗯。”
盛溶溶還想說什麼,莫晚楹輕笑:“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現在大白天,要是有人真想做什麼,也得等到晚上。”
“瞎說什麼不吉利的話。”盛溶溶連呸三聲,拎包出了門。
公寓裡靜到落針可聞。
莫晚楹一個人呆在公寓的時間很多,以前覺得靜謐,現在隻覺得忐忑。
她將窗簾全部拉開,今天太陽明媚,屋內亮堂,人類就是這種感官動物,明亮的環境在一定程度上有撫慰的作用。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她把那個完成了一半的拚圖找了出來,盤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努力讓自己思維專注。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聽見了隔壁門開的聲音。
握著拚圖的手僵住,如果她的聽覺沒錯的話,外面的人就是從“賀洋”的房間裡出來的!
腳步聲穿過走廊,每一聲敲擊地板的聲音,都仿佛踩在了莫晚楹的心頭。
她趕緊跑到窗邊,打開窗戶,探出個頭向下張望。
不一會兒,一個頎長的男士身影從前門大廳走了出來,身穿著黑色大衣,身形利落,背對著莫晚楹的方向離開。
這個背影,很像周聿澤!
她曾經錯把“賀洋”的背影錯人成周聿澤,那麼這麼人肯定是“賀洋”!
他昨晚果然在家!
她飛速將這個消息通過微信告訴了盛溶溶,對方發來一個驚恐的表情。
一個隱藏著未知威脅的人就在隔壁呆了一夜,隻有一牆之隔,這件事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盛菜菜:[怎麼辦?我們還是住酒店吧?聖誕假期快要過去了,客房應該不難訂了。]
鳶楹在七月:[我觀察一下他今晚回不回來。]
這一層樓的8個套間都住滿了,走廊上偶爾會響起腳步聲和關門聲。
每一次聽到動靜,莫晚楹的警惕心就往上一提,直到聽到關門聲不是來自隔壁,她才安下心。
盛溶溶
在下午五點回來,帶了兩大袋的食材,兩人吃了一餐頗為豐盛的晚餐。
溫飽讓人放鬆警惕,莫晚楹高度集中了一天的神經,因為有了盛溶溶的陪伴而鬆懈下來,她躺在沙發上休憩。
盛溶溶在浴室裡洗澡,花灑的聲音嘩啦。
突然響起了智能門鎖開鎖的聲音,莫晚楹倏然睜開了眼睛。
開鎖的聲音來自隔壁,“賀洋”又回來了!
她抬眼去看牆壁上的時鐘,晚上十點。
盛溶溶今天累了一天,為了讓她今晚睡個好覺,莫晚楹沒有把“賀洋”回來的事情告訴她,她洗漱完之後,和盛溶溶一起鑽進了被窩。
翌日,盛溶溶又接到上司電話。
掛了電話後,她氣得將手機摔在沙發上:“有完沒完!”
盛溶溶又出去了,莫晚楹繼續拚圖。
早上十點,隔壁的門又一次打開,莫晚楹又在樓下看到了“賀洋”的身影,又是背對著她的方向離開。
他到底在乾嘛?
難道真的是她想錯了?賈梅和孔元霜所說的演戲和釣大魚,或許並沒有她想象得這麼不堪?所以在被她拒絕、且第二天不打招呼離開了之後,主動斷了聯係?
那假冒的身份又如何解釋?
左右想不出答案。
晚上十點,莫晚楹聽見了隔壁智能門鎖解鎖的聲音。
盛溶溶這個時候沒在洗澡,兩個人都聽見了,她神色緊張地抱住莫晚楹的手臂:“他又回來了!”
“彆怕。”莫晚楹出聲安慰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異常平靜。
這種模糊認為對方不會對她的生命造成威脅的感覺虛無縹緲,她不知道是在哪一刻產生了這種感覺,但平穩的心跳告訴她,她不害怕了。
第三天,盛溶溶的手機又響起。
她先抱著抱枕尖叫了兩聲,才能心平氣和地接了電話,然後怒氣衝衝地出門。
莫晚楹感覺,以她現在的怒氣,普通的歹徒可能還乾不過她。
拚圖還剩四分之一,莫晚楹盤坐在地毯上,看著眼前快要完成的《星空》發呆,目光時不時掃向牆上的鐘表。
臨近十點,隔壁響起門打開後又關上的聲音。
她一個激靈,扔掉了手中的拚圖,衝到門邊,握住門把手,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打氣,然後擰開,探出了半截身,衝著走廊上那個背影喊了一聲:“賀洋!”
頎長的背影猛然頓住,在走廊的中部,聲控燈在白天的作用微乎其微,走廊兩頭的窗戶落進陽光,更顯得走廊灰暗。
連帶著那人的身影也昏暗,像皮影戲裡一個沉默的剪影。
“你到底是不是叫賀洋?”莫晚楹站立在門口,一隻手握著門把,眼神警惕地盯著那人的背影,如果對方有異動,或者作勢朝她撲過來,她可以及時閃回房間關門。
那人不回答,卻也沒有走。
“我們去你學校查過你,根本就沒有從
中國來的交換生,你為什麼要騙我們?”莫晚楹繼續追問。
那人連頭都沒動一下。
難道他打算裝聾作啞敷衍她嗎?
莫晚楹有點生氣了:“如果你對我們真的沒有惡意,那更應該面對面解釋清楚,而不是一言不發地任由我們猜忌,你知不知道什麼話都不說住在我們隔壁,給我們造成多大的心理負擔,我們不想跟騙子交朋友,更不想騙子住我們隔壁!?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對方的頭輕輕動了下。
莫晚楹牢牢盯著他,觀察他下一步動作。
她得想辦法讓對方說話,探一探對方的態度,不然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她到時間拍拍屁股回國了,住在這個的溶溶怎麼辦?
那人突然抬起左手,輕輕揮了揮,像是在跟親昵的人揮手告彆那樣,但他沒有轉身,而是徑直往前走。
他走路很端正,肩頭的細微擺動,抬腿時褲腳隨著動作產生的褶皺,如同電影慢鏡頭,一幀一幀落在莫晚楹的視線裡,詭異地與某人重合。
恰巧電梯在這個時候上來,走出來一個人,他步入電梯間,依舊保持著背對著她的姿勢。
莫晚楹心頭湧起怪異,之前“賀洋”的背影乍一眼會給她錯覺,但行為動作從來沒有與周聿澤如此嚴絲合縫。
視覺和身體反應先於她的理性,對這個背影有了熟悉的感知。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他的背影擋住。
莫晚楹駐停在走廊上,發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呆。
他剛才的揮手,是表達不想解釋,還是,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