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不知道自家公子是不是太長時間沒有出去過, 悶在宅子裡的緣故,隻記得那一日公子獨自一個人踏青回來,心情很是也愉悅。
臉上的笑容, 是她許久都未曾見過的燦爛。
她想, 公子多外出走走還是好的,最起碼公子的心情會高興,那麼於她的身體也就有些益處。
因為這個的緣故,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福寧都會在阿瑤的面前敘說,哪哪兒的鮮花開了,花團錦簇很是喜人。還有城外的一處高山上,景致美不勝收, 還有城內的來了個變戲法的班子, 很是有幾分神異之處, 就連承恩公府那邊都請去給承恩公老夫人的六十大壽添彩。
等等之類的消息,數不勝數。
“小丫頭, 你這都是哪聽來的?”阿瑤實在不好意思告訴福寧,她那天之所以心情好, 是去做壞事去了, 並不是因為在城外看到了多漂亮你的景色。
福寧道:“這可是奴婢特意讓人打聽來的,為此還花了小婢一個月的月銀呢。”
“哦, 我知道了,這是變著法子問我報銷呢。”阿瑤開口調侃說道。
“才不是呢。”福寧一聽這話, 便有些著急起來,“…公子,小婢沒那個意思,隻是想公子能每日都開開心心。”
“好丫頭, 彆急,我同你玩笑呢。”阿瑤見福寧這小丫頭是真的有些著急起來,忙開口說道,“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已經記在心裡,等我給安平侯岸邊看診過後,就立刻過去,這次帶你一起。”
福寧這才高興起來,並且已經有些心急的開始準備起東西來。
看的阿瑤直搖頭。
這丫頭這樣的憨厚沒心眼,將來塵埃落定後,她走了,這丫頭可如何是好?看來,走前,還是要把這丫頭安置妥當了。
不然,自己走了,心裡也是要惦記兩分。
又過了兩日便到了給司修文診脈的日子。
這一日,
阿瑤難得沒有偷懶,早早的起身,早早的去了長公主府。
她這樣積極的行為還讓福寧有些好奇,公子今日竟然這般有些反常,還開口問了兩句。
“對待財神爺,態度自然要積極一些。”阿瑤沉吟過後,如是的回答說道。
她這還可不是隨口而言,是真的這麼想,因為她每次給司修文診斷過來,不止是長公主會送給她不少的診金,司修文自己也會額外的準備一份。
一趟下來,少數百世兩,多則上千。
換成誰,都要積極一些吧。
“公子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些?”司修文看著阿瑤,開口說道。
阿瑤聽到這問題,也沒有隱瞞,很是直白的回答了。
司修文沒想到竟然得了這麼一個答案,囧了一下。
“怎麼?侯爺以為我會是個視金錢為糞土的高風亮節之人?”阿瑤又開口說道。
司修文點了點頭:“正是。”
不止是他會這麼想,所有見到隱公子的人,大概都會這麼想吧。畢竟這一身清潤的氣質,看著就像是那種食風飲露的仙君,而非食五穀雜糧的凡人。
如今說出這般接地氣的話,嗯,還真的挺讓人意外。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阿瑤輕聲開口說道,“我這個人,最是愛財不過,喜富貴奢華。看似不講究,實則難伺候的很。你看看,我這一身,衣服是江南那邊新進而來的雲煙羅的料子,一匹就要一兩金,還有腰間這壓襟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觸手生溫,價值千金,腳上的靴子,是千金坊新製,一個繡娘,一個月最多製兩雙,一雙就要六兩。頭上的簪子,也要百餘兩。我這一身加起來,尋常百姓一輩子或許都賺不了這麼多,就著還隻是我這一身。”
“這還隻是穿戴,其他的食住行三樣,加起來。唔,這麼一算的話,我果然是個富貴的大俗人。”阿瑤雖然是隨口對司修文而言,不過這麼一說。
讓她心裡倒是另外有了計較,看來自己的存款還不夠多,在離開之前,還要更多存一些才行。
不然的話,等事情結束,她外出遊曆,手上的錢,照著自己這種事事都要好,可供不了自己幾年花銷。
轉頭對司修文說:“以後你能把送給我的這些珍貴的藥材之類,折合成金銀嗎?其實我一直都想同你說來著,我雖然會醫術,卻非大夫,對藥材沒什麼癖好?”
司修文聽著阿瑤這麼一長串,腦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聽著這話,總覺得……
額,有點幻滅呢?
不過卻點了點頭:“好。”
聽到這話,阿瑤臉上的笑容也真摯了幾分。
給司修文調養身體的時候,也就更用心幾分,甚至費了心思,特意寫了一些藥膳的方子,藥膳多半不好吃,味道也大,阿瑤還特意改良了一下,再不失其效用的情況下,讓藥膳的味道,也美味起來。
廚娘們按照方子做出的味道不合時宜,總不對。
阿瑤也有那個閒心情,親自教導,且極有耐心。
哦,不是阿瑤的脾氣是多麼的善解人意,而是司修文這人是真的聽勸,他把給自己的那些據說是謝禮,在阿瑤看來,就是診費,都換算成了金銀。
那一根根的小金條,小銀條,看著彆提多喜人。
真真的是工作都更有動力了。
若不上心些,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抱歉。
……
在阿瑤這般上心的情況下,司修文的身體是一日日的好了起來,人都胖了一圈,讓長公主和司駙馬,看著這般的兒子,若不說的話,還真的讓人想不到,他是個有心疾之症的人。
高興的長公主,大手一揮,給阿瑤那是備了厚厚的謝禮。
司修文那邊進了宮一場,太後和慶德帝看著大好的司修文,也是歡喜不儘,尤其是太後,長公主是她的長女,頭一個孩子,成婚後,隻有這麼一個孩子,卻沒有一副康健的身體,以至於女兒日夜擔驚受怕,生怕孩子那一日就沒了。
如今司修文的身體大好,雖然還是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也不易激烈的運動,但除開這兩點,其他的都已經同正常人沒什麼分彆。
也可以娶妻生子,綿延兒女。
這一點讓太後尤其高興,慶德帝對姐姐感情深,愛屋及烏,對司修文這個外甥也關懷備至,如今見他身體大好,自是也歡喜。
高興的慶德帝和太後,那是大手一揮,賞賜給阿瑤不少的好東西。
可以說,
是個眾人都歡喜的局面。
不止是阿瑤這裡高興,立了太子之後,不少朝臣們的心也都定下來,要知道朝堂上,沒有立太子的時候,譽王和秦王爭鬥,不少朝臣,被迫站隊。不少謹慎不願意牽扯其中的朝臣,想儘法子避開,左右為難。
現如今總算是穩定下來。
立了太子。
他們也可以安心做事了。
至於支持秦王的那些官員,更是大喜,秦王如今是太子,是儲君,那就是下一任的天子,他們早早的投靠,將來太子登基,他們這些人也有一份從龍之功在呢。
這麼一想,更高興了。
唯一不高興的大概就隻有譽王和先前支持譽王一派的人了。
譽王是氣的要死,沒少在府裡發脾氣,但又如何?秦王已經成了儲君,他便是再不甘,也沒法子。
而他想要登位的話,基本上是沒戲了。
除非秦王犯了大錯,被廢。
不過太子的性子,這種情況,除非他內裡換了一個人,不然的話,絕對不可能發生。
所以,
譽王現如今還想要當皇帝的話,就隻能和上輩子一樣,造反了。
而且不同於上輩子,他好歹還有個正經的借口,這次再造反,那就是純純的謀逆。便是成功了,也要有個汙名在身,失敗了,下場更慘。
不同於譽王的狂怒。
先前支持譽王的那些官員,更是如喪考妣,心思活絡一些的,已經開始想著要怎麼彌補?還有時間。
而且觀太子的行事,也不是那等小氣的人,還是能補救的。
但一些和譽王關係綁定深的,這條路是有些行不通。
例如譽王妃娘家,安定侯府,隨著譽王妃嫁給譽王,他們就是譽王天然的支持者,便是想要脫身,都不容易。
關係擺在那裡。
不過安定侯府是武將,大慶邊關南有胡人,北臨韃靼,雖然如今三國簽訂了盟約,看似太平下來,不少武將也都被召回,但邊關從未有過真正的安穩,尤其是每年開春,或者臨冬,也都會生摩擦。
所以大慶對武將還算是重用。
隻要安定侯府一日兵權在手,太子便是想要收拾安定侯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握有兵權的安定侯府尚且擔心,太子登基之後,要清算,更何況其他人家。
杜家,在知道秦王被立為太子後,家裡的氣氛那是一日沉重過一日。尤其是沒多久,譽王府那邊傳來了消息。
女兒杜恬瑤生了,是個兒子不假,但因為杜恬瑤孕中的時候多思,身體調養的不是很好,導致孩子生下來便體弱的厲害,太醫的意思,養到十歲才算是站得住腳,在這之前,卻要耗費心神,仔細再仔細。
個中一旦有個不好,孩子就會夭折。
尤其是三歲之前。
這還讓杜家聽得杜家的心,涼了半截,果不其然。
孩子不到半歲,便因為京城中突發了小兒流感,孩子也不幸染上,因為體質差,沒能熬過去,就這麼沒了。
杜恬瑤自知道孩子可能養不大後,便一心想要調養好身體,再生一個,把孩子是全權交給丫頭婆子照料,她自己隻是得空問兩句。
如今孩子沒了,她哭了一場後,也就不再提。
涼薄的心性一覽無餘。
可惜,
譽王因為爭奪太子之位失敗,整個人都頹廢不少,他對杜恬瑤雖然有幾分喜愛,但這個時候,他傷心難過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搭理杜恬瑤?
安泰元年,
雖然說是才登基,但先前慶德帝病重的時候,朝政已經是安泰帝在處理了,所以登基後,對朝政也十分了解,也沒有手忙腳亂。
過度的還算是平穩。
至於譽王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徹底沒了心氣的緣故,自打立了太子之後,他就開始了自己醉生夢死的日子。
整日的沉浸在怨念後,又染上了酒癮,整個人都頹廢下來。
現如今更是已經病了一個多月。
沒了鬨幺蛾子的人。
慶德帝是個英明的帝王,留給安泰帝的也是個國富民強的盛世,雖然還有不少的瑣事需要處理,但還算是穩定。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梳理完畢。
朝政徹底穩當下來。
自然而然,就要清算一下往年的舊賬了。
首當其中的便是那些曾經支持譽王,給安泰帝製造了不少麻煩事的官員,安泰帝是個眼裡不揉沙的人。
對這種有二心的臣子,是很厭惡。
降的降,貶的貶,還有不少被擼成白身,沒收所有財產,發配流放的。
其中杜家就在內。
雖然這幾年,杜燁沒少鑽營,但杜家的根基本就薄,女兒又是譽王的側妃,彆人躲都來不及。
而且隨著安泰帝的登基,他們家又被查出了不少事情,其中包括,曾經被苛責之死的杜悅瑤,並非是病中受了苛責才死,而是為人所害。
害她的便是杜老夫人和杜二夫人,雖然沒想杜悅瑤死,但又蠢又毒的兩人,卻控製不住事情的發展,導致杜悅瑤枉死。
杜悅瑤死後,心虛的兩人,甚至還請了不知道哪裡來的道士,為了防止杜悅瑤報複,還把她的屍骨給鎮壓到井裡,以至於杜悅瑤生前受苦,死後也無法安寧。
聽說都托夢給安泰帝,叫冤呢。
又有除了這件事,還額外查出杜家不少事,更有杜家老家,杜老夫人的娘家,仗著杜家在京為官,竟在老家興風作浪,沒少欺壓百姓,強買強賣,還逼迫良家民女為妾,偏生百姓因為杜家,敢怒不敢言。
當然了,
如今杜家被清算,這些人的下場也沒有落到什麼好地方去。
杜家是被抄家後,直接被流放到西北之地受苦受難。
杜老夫人的娘家,更是因為作惡,被抄家不說,她弟弟還有侄子都被斬頭,其他人也被流放到嶺南,且終身不許回來,其後人無法科舉入仕。這懲罰不可謂不重。
柳如眉的娘家,倒是好些,除了當官的大弟弟被貶之外,沒其他損失,畢竟柳家人膽子都不大,不過卻也幫杜燁盯梢過。
本身也沒什麼大才乾,這才被一起清算。
不過對比杜老夫人的娘家,還有杜二夫人的娘家,柳家的下場可要好得多,最起碼還能保全,回去也能做個鄉紳。
更慘是杜家,除了杜恬瑤因為是譽王側妃,罪不及出嫁女,躲過一劫之外。
杜家的其他人,十歲之下的孩童倒是被赦免,不用流放,其他人,就沒這麼好的運氣,都被流放到西北。
杜家的後人,更是三代內不許科舉入仕。
聖旨下達後,杜燁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一樣,生出暮氣,沒了精神氣,柳如眉更是接受不了昏死過去。
想求著女兒求情,卻被杜恬瑤避而不見。
在被流放的前一晚,她把自己吊死了。
至於其他人,年幼的孩子,外祖家裡若是願意接受,都送了過去,不願意的,則被送到了濟世堂。剩下的,流放的路上,死了不少,到了西北,酷寒之地,還有繁重的勞作,撐過去的麻木的活著,撐不過去的就都成了一捧黃土。
……
阿瑤在知道杜家的下場後,選擇和杜家流放離開是同一日,離開了京城。
但不同的是,
杜家是走上滅亡之路,而阿瑤則是徹底開啟新生活。
她走之前,本來是要把福寧托付給司修文,她對司修文也算是有恩情,讓司修文照拂一個小丫頭,對他來說,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福寧這丫頭死心眼,不肯,非要跟著阿瑤一起。
無奈之下,阿瑤也隻能帶上她,況且遊曆旅程中,有個人能一直陪著自己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