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頗有些神奇的看著眼前的男鬼, 生的倒是挺漂亮,眉眼如畫,尤其是一雙小鹿眼,讓他看上去比旁人多了幾分無辜之感, 很容易就讓人卸下心房。
但誰能想到, 就是這麼一個看上去溫良漂亮的翩翩君子, 實則是個心狠手毒的人呢。
而且他這命運,也實在有那麼幾分可憐,親緣寡薄就算了,但夫妻緣淺薄,更無子嗣緣。
一個就已經夠讓人難受, 他倒是好, 在這一塊像是有什麼bug疊加一般, 竟然湊全了。
瞧著倒是個小可憐,不過想到他的行事,阿瑤也就這麼一想, 心軟卻是不可能。
“神女大人,你考慮的如何?”男鬼雖然還算是沉得住氣, 但些許的焦慮還是從話語裡不經意的流露出來。
阿瑤道:“挺好。隻是有點我得同你說清楚,一旦簽訂下來後, 那你可就再也沒有來世,畢竟你雖於民有利,有功德加身, 但也著實造了不少的殺孽, 兩廂抵消,單憑這個,是不足以支付報酬, 所以你一半的靈魂,也得歸我。”
“可以。”男鬼答應的毫不猶豫,甚至他都沒問失去一般靈魂,自己來日的歸屬是什麼?
其實對他來說也不重要了。
什麼來世不來世,他是一點都不在乎,人即便是還是那個魂魄,但一旦轉世,飲下孟婆湯,忘卻前塵,那麼今生和來世,便已經被隔開,有了一道天塹般的痕跡,讓兩者涇渭分明。
阿瑤沒想到對方會答應的這般乾脆,甚至連猶豫一下都沒有,這般的果決,一點都不在乎死後,就這一點來說,他還真的不大像是個生活在封建社會的古人。
“那麼如你所願。”阿瑤伸手,一個金色的符文便朝著男鬼而去。
沒有絲毫猶豫抵抗,很快便紮深在他的靈魂深處。
男鬼也漸漸的沒了意識。
他的魂魄開始慢慢的分裂,最終一個金燦燦的球形,沒入阿瑤的手掌心裡,翻手後便消失不見。
而男鬼的魂魄經次一遭,已經稀薄的不可見,晃晃悠悠,似乎一陣微風過來,便能吹的一乾一淨,不留一點塵埃。
揮了揮手,
男鬼那僅剩下的一點殘魂,便化作一道流光,去他該去的地方?
“主人,我看那話本子上說,人死如燈滅,死後一切的事情,便都會煙消雲散嗎?怎麼?還是有這麼多人看不開呢?”小白歪著頭開口問道。
阿瑤聽著這話:“人是很複雜的,七情六欲,富貴榮華,每一樣對他們來說都有著誘惑,很少有人看得開,故而便會生出不少事端。不過也正是因為這般,我們的生意才能蒸蒸日上,不然的話,豈不是要活活餓死嗎?”
對於那些即便是死後還依舊執著看不開的人或者其他生靈,阿瑤倒是挺歡迎的,畢竟她的身價來源便是如此。
沒有他們,
何來富貴的自己呢?
阿瑤嗤笑了一聲。
很快就打發了小白,而後起身去完成任務。
……
“公子,怎麼一個人呆坐在這裡?這多無趣,奴家伺候公子飲一杯吧,這玉仙釀可是咱們百花樓的招牌呢。”耳旁一道嬌媚的笑聲響起。
阿瑤才剛來,腦子還有點暈乎,不過鼻尖那滿滿的脂粉酒香,讓她不適應的同時也立刻對自己現下所處的地方有所猜測。
送到自己嘴邊的酒,他聞到了淡淡的催情散的味道,這讓她的心裡生出反感和惡心來。
一把推開,幾乎是想要粘黏在自己身上,穿著暴露的花娘。
因為才來的緣故,手上的力道一時沒有控製好,有點重,讓花娘一下子便跌倒在地,面露愕然。
“溫兄,怎麼了?可是這花娘伺候的不好?”
“若是不和意,再喚一個來便是,用不著發脾氣,大家都是斯文人,這般可有失君子風度。”
“溫兄,你彆是畏懼嶽家吧?”
“這不能吧?溫兄是何等人才?那周家不過就是商賈之家罷了,她家的女兒,能高攀上溫兄,那是求之不得,竟還敢拿捏溫兄不成?”
耳邊嘈雜的說話聲,不管是恭維還是嬉笑,又或者帶著淡淡的挑撥,都讓阿瑤覺得耳邊呱噪,心中的煩意更勝。
“你們玩,我還有事,要回去了。”
阿瑤這話一開口,就仿若坐實了什麼一般,周遭的嬉笑聲更重了。
“這第一次來,這麼快就要走,溫兄,你彆真的是怕了周家吧。”
“公子,奴家若是剛才有什麼不周到之處,還請公子原諒則個。”方才被阿瑤一把推到的花娘再次迎了上來,聲音也比剛才更嬌俏,隻是大約也察覺到了阿瑤的不喜,雖然是這般說,人卻是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阿瑤沒說話,隻是擺了擺手,直接起身離開。
對周遭的話充耳不聞。
方才說話的那些人,看著阿瑤離開的背影,不由的唾棄起來。
“不過是個落魄的公子哥兒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麼牌面人物呢?”
不過他們雖然是這麼說,但音量卻不高,畢竟對方家裡雖然已經沒落,不過到底是享了幾年的富貴,說起來到底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和他們這些寒門出身不同。
阿瑤從房間裡離開,走出來,看著燈紅酒綠,各種脂粉氣撲鼻而來,更是叫不喜,總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暢起來。
這種感覺,讓他的腳步加快不少。
一直到走出花樓,被涼風一吹,這才覺得好受不少,有點混亂的思緒,也漸漸的清晰起來。
“少爺,您這麼快便出來了?”早有溫家的小廝等候在門口,一看到阿瑤竟已經出來,連忙迎上來,並且把手中的披風,往阿瑤的身上披。
“不用。”
小廝:“夜裡風量,少爺還是……”
他的話未說完,便被阿瑤回頭的一眼,給驚到,不敢再開口了。
“去拿燈盞過來。”
“是。”
阿瑤拎著手裡的燈籠,朝著記憶裡的家,慢悠悠的走回去。
雖然已經臨近亥時,不過花樓地處的本就是風月場所一條街,這個時間,對他們來說正是最熱鬨之時。
路上依舊是人來人往不絕,嬌俏嬉笑的聲音,更是從四面八方而來。
讓阿瑤不喜極了。
也幸好,像是這種風月之地,街道並不算是很長,也就兩三百米的樣子,在走出這條街之後,那些嬉笑嬌媚的聲音,還有一些嫖客高喊興奮的話語,也漸漸的隨之遠去。
道路漸漸的寂靜下來。
畢竟像這種地方,不可能處在繁華之地,地理位置更是偏僻,彆看男子對這裡趨之若鶩,甚至以此為樂。
但他們卻多數都瞧不起這裡。
風月之地,這地理位置便偏僻一些。
一刻鐘後,
阿瑤便再聽不到嬉笑聲,就連燈光都少得可憐。
先前不起眼的燈盞,此時倒是瑩瑩發亮,照出一方之地。
小廝,也就是侍書,同馬車一起,不遠不近的跟著,他是覺得自家少爺今日裡格外奇怪,而且似乎有什麼地方變了一般。
就剛才看自己的那一眼,讓他打從心底是有些發涼,到了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半個字來。
而慢慢走著的阿瑤,也已經接收完小白傳給她的所有東西。
這個世界的主線是個類似於遇人不淑的高門貴女,被庶妹和夫君聯手背叛,最終落個兒女身亡,還連累了外祖之家被抄滿門,自己也死於大火之中,然後一朝重生,大殺四方的故事。
而溫玉樹便是對方小試牛刀中的第一個炮灰。
溫玉樹出生的時候,還是錦州知府之子,幼年的時候,也曾過了幾年錦衣玉食的日子,可惜,隨著溫父的病逝,而溫家先前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隻能算是耕讀之家。
上數到周祖父的時候,家裡還是農戶,出了溫祖父這個讀書有幾分天賦的人,一朝中了秀才,這才改換了家中的門楣。
不過溫祖父也就止步於此,幾次鄉試都不中,甚至還差點拖垮了家裡,畢竟在這個時候,讀書是很廢銀子,往往需要舉家,甚至是舉族供應一人,還未必能夠供應出來。
溫祖父倒不是個死讀書的人,幾次沒中,雖然心中遺憾,便果斷的放棄了往上考的想法,並且打點之後,為自己謀求了一個主簿的職位。
主簿雖然不入流,甚至連品級都沒有,隻是個小吏,不過對小地方來說,已經夠用了。
雖然都說窮秀才,富舉人,但窮秀才三個字,是用來形容,那些考上秀才,卻又想要進一步,屢次不第,卻又不肯放棄的人。但凡是肯放棄科舉之路,即便隻是個秀才,也能過得很好了。
不拘是開個私塾,還是如溫祖父那般,謀求個小吏的職務,都能叫一家人過得舒舒服服。
溫家便是如此。
溫祖父放棄了可靠,成了主簿,雖然隻是個小吏,但惠及溫家,甚至是整個宗族,都已經儘夠了。
家裡肉眼可見的富裕起來。
溫祖父心中有野望,自己既然不能進一步,便把希望都寄予到兒子身上,他膝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不是讀書的料子,苦讀十幾年,連個童生都沒考上。倒是小兒子,便是溫父。
自小就聰明伶俐,很是有幾分天賦,一點就通,此時的溫家也不比溫祖父讀書時候,富餘不少,溫祖父自是大力培養。
溫父雖然不是那種天之驕子,但也不負眾望,不到三十歲,便中了進士,雖然隻是一甲裡的末流,是倒數幾名裡。
但那也是正經的進士不是。
溫父本來是想要留在京城,入翰林院,不過考試失敗,隻能去了青州做了個縣令。
大抵讀書的時候有些過了,讓溫父的性情也有些迂腐,期間雖然沒出過錯,但也沒有做出過什麼政績,故而他的青州縣令一坐就是十多年的時間。
一直到溫父快要四十多歲的時候,上下打點,好不容易謀了錦洲知府的職位,卻沒想到上任還不足一年的時間,便一病而亡。
溫家本來就是靠著溫父撐起來,他沒了,溫母又是個柔弱無依的性子,夫君沒了,她撐不起門楣,隻一個勁的抱著兒子哭,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也就是溫祖父還在,強撐著身子,打點剩下的事情。
後來又變賣了所有的家業,帶著老妻和兒媳婦以及年幼的孫子,回了老家生活。
溫家老家是豫洲潁川郡人,和錦洲相隔甚遠,即便一路慢慢行,但長途跋涉,再加上先前的操勞,兒子的過世,叫溫祖父才回到老家,便有些不好了。。
隻是看著老妻和柔弱無依撐不起事的兒媳婦,溫祖父歎了口氣,便想著在自己離世之前,把孫子的後路給安排好。